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锦衣提刀录 / 第十三章 山楂酸百姓苦

第十三章 山楂酸百姓苦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当阳郡内车水马龙,新建的房屋瓦舍一览无余,街头上小贩的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几个孩童手拿拨浪鼓嬉戏打闹,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幅盛世繁华图样。
  刘裕安面露喜色微皱,转而对栗子咏道:“听闻多年前当阳一战,当阳郡十室九空,没想到在栗大人的治理下如今也算的上是欣欣向荣了。。”
  栗子咏弯着腰,卑谦道:“属下分内之事,不足一提。”
  刘裕安哈哈大笑,快步向前,路过一个买糖葫芦的小商贩时,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刘裕安一回头就看见仙奴嘴馋的样子,不由好笑,蹲下身子,问道:“想吃吗?”
  仙奴点点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奴儿好久没吃了。”看了看面无表情,呆愣在原地的子扶伶月,仙奴贴近刘裕安耳旁,轻声道:“伶月妹妹没吃过,她一定会喜欢的。”
  买糖葫芦的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头,姓袁,本土人士,弯腰驼背,骨瘦如柴,面皮上的皱纹干干巴巴挤做一团,看起来生意不太景气,愁眉苦脸,大大小小的糖葫芦到黄昏还是扎满了木把子。
  刘裕安要了三串糖葫芦,袁老头看着面前这个锦衣华贵的公子哥,身后还跟了一大堆当阳郡的文武官员,人虽老了心不糊涂,一看就知道这公子大有来头,伸出手哆哆嗦嗦的拿下了三根颜色最为鲜艳的糖葫芦递给了刘裕安。
  刘裕安也没急着走,给仙奴,子扶伶月一人一根糖葫芦,自己也拿着一根细细品尝。
  他对甜食情有独钟,早就听闻当阳郡的山楂颗粒饱满,个大浑圆,做出来的糖葫芦闻名西凉,实属是一绝。
  刘裕安咬下一颗冰糖葫芦,眉头一皱,这味道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甚至有点恶臭。
  刘裕安不动声色的问道:“老头,你这山楂是取自哪里?”
  袁老头被刘裕安一问吓得惊魂失措,一把丢了木把子就脸贴青石板,哭泣道:“公子,这糖葫芦是小人用山里的山楂做的,要是不合乎公子胃口,还请公子恕罪,放过小老头。”
  站在刘裕安身后的栗子咏见状,连忙上前蹲下身子搀扶起老者,笑容可掬:“老先生,我家公子不过是问你山楂产处,不必慌张。”
  袁老头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犹豫一会儿才开口道:“这山楂是出自当阳郡后山的,小老头万不敢期满大人。”
  “满嘴胡言,西凉山楂当阳的最为出名,你这山楂就像是用臭水沟里炮制出来的,臭不可闻!”刘裕安嫌恶的说道,随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冷冷道:“本公子心胸宽广,不与你这小人计较,拿了赏钱滚回去吧。”
  “小老二知晓了,知晓了。”袁老头说着说着一个劲儿的咳嗽,一口污血就吐了出来,含糊不清的说道:“官家的钱财,小老儿收不的,收不的。”
  刘裕安看到这让人做呕的污血,面如冰霜,银票扔了一地,拂袖离去。
  栗子咏见世子殿下走远,不再顾这咳血老头,领着文武官员连忙跟上。
  袁老头揉了揉胸口,眼前一黑,瘫坐在地上,好半响才睁开了眼,地上的那两块银锭沾着污血还在,再看看四周不少行人停下脚步,一双双眼睛都盯着这诱人的银票,碍于刚刚那个不知来头的锦衣公子哥,不敢上前去捡。
  袁老头双眼微闭,胸口舒坦了些才呢喃道:“娃儿活命,要活命。”一双手满是老茧的手颤抖着就要去捡那些散落一地的银票。
  城门口,一个带着鬼脸面具的中年男子,背上背着一口十分显眼的红木棺材,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袁老头捡了金镚带上木把子,一瘸一拐的离开了人声鼎沸的街道,几个游手好闲的波皮无赖,早就看见了这揣着银票的老头,悄然跟在了他身后。
  当阳郡进城的方向是为城西,繁华至极,居住的是来来往往的商贩,还有当阳的大户人家。
  离了城西,有一条小河曲曲折折贯穿了当阳,小河两岸杨柳依依,风景宜人,袁老头用木把子当拐杖顺着小河走了半里,转身走进了一个小巷子。
  刚进小巷子,泼皮无赖见机会来了连忙跟上去,看老头毫无防备,一脚把袁老头揣到在地,其中一个泼皮无赖踩着他的大腿,领起他的衣角,恶狠狠的说道:“银票交出来。”
  袁老头被这一脚踹的七荤八素,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待看清楚面前几个年轻后生,袁老头心里一下就明白了,嘿嘿笑两声,一改唯唯诺诺的模样,一口血沫就吐在了泼皮无赖的脸上。
  泼皮无赖抹了抹脸,气急败坏道:“老不死的玩意,给我打!”
  袁老头咧嘴一笑,扯着嗓子就叫喊道:“杀人了!杀人了,老头子没有死在楚军手里,要死在你们这群狗杂碎手上了。”
  拳风呼啸,泼皮一拳打在了袁老头的胸膛,一口鲜血再一次喷了出来,袁老头痛苦的闭上了眼,一双手死死地拽着腰间的银票,看这老头子不太抗揍,这几个泼皮不想闹出人命,直接动手掰开袁老头手指。
  袁老头青筋暴起,死死的攥着银票,愤恨道:“畜牲!”
  “彭!”一口红木棺材,伴随着锁链的声音,毫无征兆的从泼皮无赖身后砸了过来,顿时这几人脑浆迸裂,血肉模糊。
  袁老头听见声响,缓缓睁开眼就看见一地尸首,巷子口还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这中年男子身高八尺,鬼脸面具甚是吓人,正耐心的拂去黏在红木棺材上的血肉。
  这小老头看了这满地尸首也不怕,站起身来吐了一口唾沫星子,只觉得胸口闷痛。
  裴旻尽管将声音放的很低,还是有些瘆人:“我送你回去。”
  袁老头没有拒绝没有同意,他不怕死,一点也不怕,二十年前在当阳郡的城墙上他就死过一回了,这动不动就咳血,还有一瘸一拐的腿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病根子。
  他的胸口里有箭矢头镶进去,取不出来,他的腿也被大楚的王八犊子用铁锤打瘸了。
  当初他以为赶走了楚军,天下太平了,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毅然决然登上了城墙,他记得那满天火光,他还记得那位跪了一天一夜,誓杀楚军的将军,他当时四十多岁,听着那将军的誓言,哭的嗓子都哑了,哭的一双眼睛从此以后看东西都是模糊的。
  楚军走了,西凉王攻破楚国国都,楚王背负荆棘自尽城头,将军张文远在那天屠了楚国十城。
  天下除秦国以外,其余六国尽皆覆灭,袁老头以为好日子来了,可日子却过的一天不如一天,最后他只能靠着卖冰糖葫芦的钱,勉强糊口。
  郡里最近搞什么山税,进山采山楂都要交税钱,袁老头没办法只得半夜偷偷摸摸的跑到山脚下去捡哪些从山上树枝滚落的山楂,这样的山楂哪里还有什么好的?
  他自己捡起来尝过,那山楂是酸的溜酸,又酸又臭,可那又有什么办法?他交不起税钱,但还是要吃饭啊!
  这当官的就没一个好东西!袁老头愤愤不平的想着,他不怕死可就莫名其妙的怕官!
  他怕哪些当官的,发自内心的怕,他自己都说不上来原因,看见他们就浑身打颤,好像那是一群吸人骨髓的妖怪。
  袁老头在前面走着,裴旻在后面跟着,两人出了小巷子眼前就开阔了。
  这房屋密布跟刚进城的新房屋舍不一样,家家户户黄土院墙,大部分的屋舍都坍塌,严重的半边的塌了,裴旻看见危房里还有人在居住。
  袁老头熟门熟路,拐了几个弯就到了家门口,同样是土坯房,跟其它屋舍差不多都塌了半边天,门早坏了,搭放在门口,袁老头一推就倒,两人走进房里,袁老头又捡起门板抵在门梁上,笑道:“房子就是人,门就是遮羞的裤裆,裤裆不能掉。”
  院内杂草足足有半人高,院中一口枯井混浊不清,水面漂浮这枯枝烂夜,蜘蛛网密密麻麻布满了房檐,很难想象这里还有人住。
  刚走进去没多久,一个穿着破布大红棉袄,小脸通红,眉清目秀的少女扶着墙壁走了出来,一双眼睛空洞无神:“爷爷,是你回来了吗?”
  少女声音清脆,袁老头笑呵呵的说道:“回来了,回来了。今天糖葫芦卖的不错,我待会儿就去买些酒菜,咱们今晚吃点好的。”
  “那就好。”少女站在门口,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呆愣了片刻才问道:“今天有客人来吗?”
  “来了位恩客,你眼睛不好,你先进屋替老头我热热药,这老毛病又犯了。”等少女回屋,袁老头才看向裴旻一脸的愁苦,叹息道:“这娃命苦,还是个婴儿就被爹娘遗弃放在篮子里遗弃在街上,那外边还下着鹅毛大雪,老头子我实在看不过意就收留了她,还求郡里的教书先生给她取了个名儿叫袁越,小名儿越女。
  这些年我们爷孙两相依为命,日子还算过得去,就可惜了这女娃娃眼睛不好使寻不到一门好亲事,老头子我百年以后她可如何是好?”
  袁老头发着牢骚,裴旻不接话,
  屋里有两张铺着薄布的木板床和布满灰尘的板凳,靠着窗户的地方摆放着做糖葫芦的器具,一个大箩筐还剩下一小半山楂,这里倒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墙角用砖头垒了一处小灶,旁边放着的是药罐子,越女摸着墙壁,走着走着就习惯性蹲下了,刚好是在小灶旁边。
  袁老头瞧了眼忙碌的越女,捂着胸口,嘴里念叨着:“老头子我放不下啊。”
  裴旻不多言,似乎感受到这老头气机又弱了几分,心念一动,缓缓道:“你放心便好。”
  药不一会儿就烧好了,屋里就两碗,越女拿起一个缺了一角的陶碗,碗底还有药渣子,寻了块破布提起药罐子,掀开陶盖,倒了小半碗棕色药水,端起药水摸索着走向了床头。
  袁老头端着药,半晌,屋里没人开窍,想起往事,老泪纵横:“以前家里姊妹在的时候还热闹着呢!不知不觉都冷清了这么久了。”
  越女似玉透明的双耳微动,俯下身子,跪坐在袁老头面前,面无表情,声音轻柔:“爷爷,越女会陪着你。”
  裴旻问道:“那他们人呢?”
  袁老头看着碗里漂浮的药渣,想起过往,苦笑道:“当年楚军来了,他们都死了,就老头子我命大一个人活了下来,有的时候老头子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死还是活。
  哥嫂弟妹们有的饿死了,有的改嫁了。
  以前家里穷,我好不容易娶了媳妇还怀了大胖小子,去山上砍树做器械的时候,这蠢娘们!这蠢娘们居然脚下一个打滑从山上摔了下来,你说气人不气人?”
  袁老头老泪纵横,他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不过是憋了太多年了,心里始终有口气,说完了,人就舒坦,他端着药迟迟不愿意喝。
  “爷爷,一切都会好的。”越女的眼泪就像断了珠子的仙,跟着袁老头哭了起来。
  袁老头拍着越女瘦弱的肩膀,痴痴道:“会好的,会好的,爷爷有一点想家人了,好久都没见着他们了。”
  “好娃娃,爷爷这些年攒的银两都放埋在了远门墙角下。”袁老头从怀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银票,念叨着:“我这里还有几张银票,这就是你以后的嫁妆了。”
  越女哽咽道:“爷爷你在说什么呢?就算是嫁妆也是你给予夫家。”
  袁老头埋着头痴痴道:“给不了了,爷爷老了”,油尽灯枯,风烛残年,混浊的眼水滴落在药碗里,浸入药渣,恰逢一阵清风从庭院吹了进来,袁老头握着碗的手终是一松,碗碎了,药洒了一地。
  越女听见碗碎的声音,愣了一下,悲痛欲绝,她在哭泣但只有泪水滑下,却依旧是面无表情。
  她自小就不知道喜怒哀乐,该做何表情?
  裴旻走到箩筐旁,拾起一颗山楂放入嘴里,酸的,很酸。
  看着屋外杂草枯黄,土墙崩塌,裴旻缓缓道:“山楂酸,百姓苦。”
  做甜食冰糖葫芦的老头,再也不用喝药了。
热门推荐
圣墟 万界天尊 太初 圣墟 万界天尊 太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