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恭送老天师 下

　　微山现任天师张庭筠，被誉为天下道教第一人，封妖湖一战尽显仙人之资，很明显不会是驾鹤西去，只能是老天师压制不住修为了，将要白日飞升。
　　有小道消息说，张庭筠五十年前就已证道，随时随地可以脱凡成仙，不知为何多年前微山陆陆续续传出了年轻一辈杰出弟子的死讯，导致青黄不接的尴尬局面，再加上南方有泰阿山与其争夺道教正统的名头，这才导致了老天师在人间泄留。
　　刘裕安一听到钟声就来了这盘踞微山山顶的白玉仙盘，这是由一块巨大的白玉盘雕刻而成，上面刻画着复杂精妙的道教纹路，浓郁的元气从纹路中氤氲上升，历代道教天师皆是在此处飞升，仔细算算，这微山上上下下几百年年的宗大教，得道成仙的也不过寥寥三人。
　　七百年前的李耳，五百年前的秦东阳，还有现任天师张庭筠
　　刘裕安蹲在仙盘上把玩着五行八卦罗盘，仙奴给他撑着伞，仙人飞升百年难得一遇，怎么着都得来瞧瞧热闹，出了封妖湖就没有离开过小院的裴旻，同样走上了微山仙盘。
　　老天师负手立于仙盘，身形高大萧索，灰色道袍飘逸，花白的胡须不显老态，在朦胧细雨的称托下，平添了几分仙气。
　　微山弟子淋着雨陆陆续续的来了仙盘，大多数人面色凝重，无人喧哗吵闹，默默的站在离老天师两丈以外的空地。
　　他们看向刘裕安三人时，脸上难免会有几分不喜。
　　七千弟子聚于微山山顶，神情庄严肃穆。
　　张道陵收起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习性，难得恭敬的站在老天师身后。
　　微山不满意这个下一任天师的人不在少数，出于老天师的威望，倒也没有人出声反对，不过张道陵日后能不能坐稳天师之位，还是两说。
　　如果说阿昭是因为天赋和自身的努力，让青阳峰弟子认可了他，从而成为了下一任青阳峰主，那张道陵完全就是凭借他那股不要脸的劲儿，当上了天师。
　　老天师行直仙盘边缘，俯瞰世间，山川间清澈河水奔流不息，郁郁葱葱的参天巨树装点微山，各个道观隐于山林，难觅踪迹。
　　张庭筠内心百感交集，淡然道：“我修行三百余年，将要脱离凡尘，
　　微山大小事宜自此以后托付于天师府张道陵，他便是微山下一任天师。
　　我走以后还望你们勤加修炼，日夜苦学，早日振兴道教。”
　　老天师的一席话，让众弟子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压抑，微山这些年本来就日薄西山，老天师的离去无疑于雪上加霜。
　　桃花飘落，清风拂面，张道陵的身影居然消失不见，随着桃花花瓣直上云霄，只听天际悠悠传来吟唱：“微山修行三百载，回首凡尘不为仙。”
　　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动容，齐齐跪拜，道袍铺满了仙盘，震耳欲聋的高呼声响彻微山：
　　“微山弟子，恭送老天师！”
　　简单九字，使人心潮澎湃，难以言喻。
　　刘裕安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呢喃道：“天师离去，当是如此！”
　　言罢，刘裕安平复了一下心情，摸了摸藏在衣服里的五行八卦罗盘，牵起仙奴的小手，起身道：“走吧，回去吧。我们也该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去长安了。”
　　“嗯。”仙奴应到。
　　……………
　　裴旻背起红木棺材就跟在了后面，众人还沉浸在老天师离去的悲感中，张道陵三步做两步追了上来，搓着手，谄媚道：“殿下啊，你看这五行八卦罗盘你把玩够了，是不是该还给我了。再怎么说这也是微山的传教之宝，更何况你没有修习微山功法也不能驱使它！”
　　刘裕安撇了他两眼，掏出五行八卦罗盘，没有急着还给张道陵。
　　这东西他让裴旻看过，没有看出什么玄机，仅仅推测出这罗盘应该可以推演天机。
　　刘裕安抢走五行八卦罗盘，单纯是看不惯张道陵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真没想过要抢传教法器，不过该褥的羊毛还是要褥的。
　　刘裕安露出奸商嘴脸，笑道：“一件法器，外加十二瓶丹药。”
　　张道陵嘴角一抽抽，面对刘裕安明摆着的耍无赖他只有认栽，心一狠横，点头道：“行，赶明儿我就去藏宝阁给你拿。”
　　他有青牛印玺想进藏宝阁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刘裕安思索片刻，缓缓道：“那行，我走的那天再给你罗盘。”
　　张道陵扶额，倒吸一口凉气，道：“多加一件法器抵押。”
　　刘裕安咧嘴一笑，一道完美的弧线将罗盘丢给了张道陵，领着仙奴，裴旻大摇大摆的下了仙盘。
　　………………
　　春雨越下越大，竹林下，雨滴顺着竹叶滴在乌黑亮丽的秀发上，这下面蹲着一个穿着亵衣的少女，她环保着双腿，目光中充满了迷茫。
　　她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没走几步就摔一个跟头，好在没有蹭出伤痕，她脸上，洁白的亵衣上都沾上了泥土。
　　她记得自己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很重要，但不管怎么去想，就是记不起来到底是什么，脑海中就像在被搅动一样，疼痛难忍。
　　少女昏昏噩噩的走在林间，一只青绿色的小蛇，盘旋在绿竹上，乍一看并不会发现什么异样，猩红的蛇杏不断探出，少女三步一倒，一不小心撞在了青蛇所在的绿竹上。
　　说时迟那时快，青蛇势如闪电，一下子窜到了少女胳膊上，张开大口咬上了这看起来吹弹可破的皮肤，可谁知尖利的毒牙竟然不能咬进分毫。
　　少女目光涣散，伸手逮住青蛇，迷茫的看了半晌，才随手丢到了路边。
　　走了很久了，少女有些累了，抱着双腿坐在一块光滑的石板上，这场连续下了几天几夜的春雨停了，一缕阳光，穿过乌云照射在竹林间，就像渡了一层金。
　　雨过天晴，竹林里的隐约可以看见鸟兽的身影，不远处潺潺流动的溪流悦耳动听，绿竹被雨水洗尽了尘埃，更加青翠欲滴，鲜艳动人。
　　小女孩坐着坐着就有些困了，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一个人影从竹林外跑了进来，那个人喘着粗气，站在她面前伸出了手，阳光停留在他身后，明媚动人，声音温和让人心安：“伶月跟我回家再睡，好吗？”
　　少女打起精神，抬头愣楞的看着面前这个衣着华贵，一路上慌不择路以至于搞的一身泥土的少年，喉咙蠕动，却只能听见呜呜的声音。
　　少年背起少女，扭头看着她，笑吟吟的说道：“以后不许偷偷跑出来了，我会担心的，对了，你叫北川伶月，我叫…。”
　　刘裕安还未说出口，少女磕磕绊绊，含糊的补充道：“安…安。”
　　刘裕安一怔，嘴张了半天，像是在哭又像在笑，认真道：“对，我是你的安安。”
　　仙奴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公子背着少女走出竹林，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心里有点难过，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了下来。
　　仙奴擦了擦泪水，像个没事人一样，远远的跟在了刘裕安后面，不敢靠的太近，又不想离得太远。
　　回到小院后，刘裕安已经煮好了姜汤，烧好了热水，看见刚回来的仙奴，笑道：“你带着伶月一起去沐浴，出来再把姜汤喝了。”
　　“嗯。”仙奴擦了擦额头滴落的水珠，把隔壁房间木桶里的水加满后，用手试了试水温，就拉着蹲在墙角不知所谓的北川伶月，带上两套衣物，去了隔壁。
　　刘裕安去了另一个房间，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就一个木桶和一副木施，刘裕安脱下衣物，挂在木施上，舒舒服服的泡在了桶中。
　　刘裕安泡着泡着傻乐呵的笑了，笑的很开心，但莫名给人一种心酸的感觉。
　　当初一袭红衣似火，性子冷若冰霜的仙子姐姐，现在成了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刘裕安内心不无感慨，造化弄人啊！
　　刘裕安若有所思，敲着木桶，道：“元鼎十三年，元鼎十三年！仙子姐姐就是在哪一年就的我性命，自己落了个身死道消，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六年了。”
　　那一年对于刘裕安来说发生了太多的事，西凉王妃，白衣素裹，手持仙剑，孤身赴天道，香消玉殒，换来的是那场天灾的结束以及刘裕安被人追杀三月。
　　逃亡途中所发生的事，刘裕安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他忘不了的是，不周山上，白雪皑皑，秦素蹲在还是孩童的刘裕安面前，跟他絮絮叨叨的讲着话。
　　记忆里，一向不喜欢说话的娘亲，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也是唯一一次，她奔赴天灾时没有回头。
　　天下百姓知道秦太祖雄才伟略，一统山河，又有谁知道西凉王妃舍身取义，换取万世繁华！
　　刘裕安擦干身子，换上白色长袍，金丝在长袍上勾勒了一幅凤凰栖梧桐的图画，富贵逼人，本来就是翩翩佳公子，穿上这身行头，官宦子弟的习气展露无疑。
　　刘裕安理了理衣襟，自言自语的说道：“该去长安了，好久没有看见姑姑了，怪想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