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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雕空 / 第三节

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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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感觉到门外那个“它”非常的小心,尽量在避开那些粗壮高大的野草和矮灌木,但是在这无风的夜晚里任何细微的声音都很难逃过我灵敏的听觉。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月光下一个身影正半猫着腰,以狩猎者的低矮姿态向这边慢慢靠近,大概还有十多米的距离就会走到洞口了。不知怎么的,我居然觉得他像某个认识的人,虽然这不太可能。这可不太妙,我现在能想到很多种可能性,比如某个人在这里藏了什么东西,不排除是某些赃物甚至是尸体。一个像我一样无处可去的人,也许还是个逃犯。或者是这个洞穴很久以前的原住民,如今又回来了。反正不会是什么观光者或者矿山的工作人员,他们绝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来这种没有价值的地方。不论是哪一种情况,对于我来说都是极为危险的,轻则我会失去这个家,重则可能会被杀死。
  他面向我而背对着月光,我完全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大概估摸出他的身高,跟我差不太多。现在他明显已经发现了洞口的位置,他将身姿压得更低,双手好像还拿着形状奇怪的工具或者武器,目标明确的缓缓移动。我此时手无寸铁,又被这鬼魅一样的家伙联想到了鬼怪的恐怖传说,吓得就像落进了四壁都是厚厚冰霜的冷库里,浑身皮肤都在剧烈的收紧,颤颤巍巍的向洞的深处退去。一不小心怀里抱着的一捆干菜掉在地上,发出了响动。这一下惊动了洞外的黑影,他反应极为迅捷,立刻闪向一旁的草丛,就在他将要隐没入这堆一人来高的草丛时,那片草丛却突然炸开并又钻出一个人影。
  后者双手持利刃交叉挥动,只一下便将先前那个被我惊动的黑影斩碎成数块。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僵立在原地,眼看着被斩断的残肢断臂四处洒落,头颅带着半截身子滚落在洞口外不到一米远的地方。这个家伙居然还没死掉,一抽一抽的在地面上在蠕动着,大概是想要逃走。月光斜射在他的脸上,我看到一张和我一摸一样的脸。
  这一刻我的神经完全被诡异而疯狂的景象彻底撕裂了,身体就像一块碎豆腐那样崩塌瘫软在地上。而洞外面那个狩猎者立刻的扑向这具残骸,用手中的利刃一下子劈开对手的头颅,然后飞速的在脑浆里面搅动,几秒钟之后他用刀尖挑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放在嘴里用力咀嚼,发出卡啦卡啦的刺耳声音。当他停止了咀嚼之后,慢慢抬起头向我的方向看过来。现在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块枕木,我透过缝隙看得清清楚楚,这他妈的居然又是一个我!而那利刃并非什么金属制成的刀具,而是像螳螂一样巨大而尖锐的鳌爪,就长在他的小臂前缘。
  我不能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发出了惊惧的叫声,现在全身都冒发出了一层油汗,闻着像是糖尿病患者尿味。那个“东西”在铁门外面歪着头,隔着门缝死死的盯着我。不管这一切发生在梦境还是在现实里,我都得逃了,这完全超出了我的精神能够承受的范围。
  我四脚并用的向排水洞深处逃去,外面的我疯狂砍砸着枕木。我身后传来碎屑飞散的嘈杂声音,接着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像阴魂一样向我袭来。那脚步的节奏刚好和我狂跳的心脏产生了共振,一下一下压迫得我无法顺畅呼吸和行动,双腿软得像嚼烂了粘在地上的口香糖,每迈出一步都要耗去我全身的力气。求生的强烈欲望让我连滚带爬的向它相反的方向逃离,其实我也知道里面是死胡同,但是我宁可在那潭水里淹死,也不愿被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异态恶魔肢解后再吃掉脑子。潭水前面杂乱的石块严重影响了我的前进速度,我强迫自己不去理会撞上石块时四肢被刮开的伤口,但我也低估了那个恶魔,还是没能抢先跳进潭水里面,我只差了一步。
  身后一道劲风袭来,后背肩胛骨的位置上重重的挨了一下,一股略带麻木的痛感像电流一般传遍全身,一定是那锐利无比的鳌爪击中了我。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整个身体拎了起来,缓缓地转过来面对着那个恶魔。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不同的是他看我的时候像是在看待宰的猎物,眼睛里丝毫没有人类的感情,他歪着头上下扫描我的身体,应该是在考虑从哪里开始吃。
  他终于拿定了主意,右手上的鳌爪倏的一下延伸开来,像镰刀一般劈向我的头部,我本能的抬起双手挡在面前,只听锵的一声响,鳌爪牢牢的钉在了我的左手前臂上。手臂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被一劈两截,这让我非常意外,原来我体内的那些怪虫紧紧的卡住了他的鳌爪,那锋利的前端仅仅是浅浅的插进了怪虫链甲的缝隙中,并没有深入肌体造成更大的伤害。我回头看看后背,发现那里的情况也差不多,伤口很浅,甚至都没怎么流血。
  既然如此我更不能任人宰割,内心升起的愤怒将恐惧带来的虚弱驱逐出体外,力量重又回到了我的身上。不仅如此,怪虫们仿佛听到了我内心绝望的呐喊,纷纷从皮下钻出来,钉在我的体表联结成一层漆黑湛亮、坚硬异常的甲胄,这甲胄不但在保护我的肌体,而且每个怪虫甲壳上的尖刺都高高耸起,让黑色甲胄本身就变成了一把巨大而锋利的锉刀。
  我无暇顾及自己身体上这骇人的变化,眼中的整个世界里就只剩下面前的狩猎者。我挥动右拳猛击仍然卡在我左臂上的鳌爪,只听得咔嚓一声巨响,鳌爪前端像被嚼碎的蟹钳那样碎裂开来,粗大厚实的桶状残肢里喷流出恶心的粘稠体液溅了我一身。我胡乱的挣扎着想要回到地面与他继续战斗,可是后背依然被对方紧紧勾住,狩猎者的右臂受了重创之后并没有选择退让,而是继续用那折断了的鳌爪向我猛刺,现在那破损的鳌爪边缘上都是锯齿,会给我造成更大的伤害。我被它的冷酷激起了更强的怒意,握紧了左拳迎了上去,他那中空的殘臂根本无法与我包裹着怪虫的铁拳抗衡。这一下我的整个手臂从他鳌爪的空腔中直插进去,并顺势在里面来回捣动,彻底将其涨裂成无数碎片,痛得他一声惨嚎,整个身子巨震不止。
  这重击并没有让狩猎者退却,它的背后居然伸出两对薄膜翅膀,孤注一掷般抓着我腾空跃起并向地上砸去,我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身子和鳌爪并对他的腹部猛击,使他从空中失控下坠。我俩落下的时候一起掉进了那无底的深潭之中。
  即便到了水下战斗仍在继续,我们在不断下坠的过程中疯狂攻击对方。我用拳头和虫甲上的锉刀将狩猎者半个身子打得皮开肉绽,露出了黑色的内脏和骨骼;他则伸出肋骨化作弧形的刺刀狂乱的向我周身猛刺。虽然虫甲可以将其伤害降到最低,但是尖锐的骨刺偶尔会透过虫甲的结合点扎进我的肉体之中,那痛感使我疼得张开了嘴,大团大团的气泡飞逸出来,我觉得就要溺水而死。情急之下我突然想起眼前这个家伙在狩猎上一个“我”的时候,是优先将那个死而不僵的残躯的脑袋破坏掉,这才彻底终止了它的活动。于是我便用所剩不多的力量挥拳猛击它的头颅。水下的阻力影响了我的拳速,这一击被他脖子一歪躲了过去,在这个关头我绝对不容有失,奋尽最后一丝力气,右手化拳为刀横劈向他的脖颈。可惜这因为悬在水中无处借力,即便有虫甲的助力也没能完全砍断狩猎者那混生着坚硬异形骨骼的脖子,我的手掌镶嵌在其中进退不得,而它仍然没有停止攻击。我的力量已经逐渐消退,意识渐渐模糊,虫子们也一同失去了活力。
  在我即将接近死亡的那一刻,那股超自然的力量再次重新爆发了出来。此时不光我的身体重获强大力量,连怪虫们也焕然一新,它们被这力量激发产生了变异,口器瞬间进化的十分巨大,轻而易举的咬啮和吞噬掉与自己相邻的敌人身体组织,我嵌在狩猎者脖子里的右手现在就像电锯一样顺畅的横扫而过,一下将他的头颅“锯”了下来,它的身体立刻失去了活力,完全停止了攻击。
  对我生命威胁最大的敌人已经基本被消灭了,我也没有被淹死。身上的怪虫们是可以在水中生存的,而且它们还把一部分自己从水中吸收的氧气直接渗入到我的血管里,在这种超自然力量接管了我的肌体运作之后我本来也不需要太多氧气,在水下继续生存并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我马上发现了一个更大的危机:不知是下潜的过深还是这个地方的磁场有什么问题,我在这里完全感觉不到重力,也不能分辨上下左右。在这漆黑无光而且无比广阔的水中,我就像一颗尘埃飘荡在无尽的虚空,与我作伴的只有身边那个还在嚼动牙齿的头颅,我们一起顺水漂流,不知将要归去何方。
  我认为既然当初有水流进这里,那么就应该有出口。但如果没有正确的方向,那我肯定就永远无法脱逃出来了。我急中生智,用双拳全力互击,坚硬的虫甲猛烈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传向四方。我希望能找到有回音的方向,那里一定是水洞的石壁,我可以顺着它寻找出去的线索。声音在水中一秒钟大概能传播一千五百米左右,而我在几分钟之后都没有听到任何回音,反复尝试几次之后结果依然是如此。现在我骇得一阵眩晕,要么这里的地层吸音效果很强,要么就是声波在反射回来之前就已经完全衰减了。如果真的是后者,我想这里至少是一个直径几十公里的巨大水腔,逃生应该无望了。
  就在我陷入绝望只等死神来临的时候,身边的水流速度加快,夹带着我和身边那个头颅冲往某个方向。而在这绝无光线的死寂之地,我居然“看”到了一个圆点,它的周围环绕着数个不停转动的环,看上去就像是来自天界的莲花,这股水流正是向着它急速涌动。
  事到如今我还有选择吗?不妨由之顺之吧。
  在我触碰到那个圆点的瞬间就被吸入了一个前所未见的地方,在这里时间空间都不存在,曾经体会过的所有感觉在这里都归于无,思维和记忆都不再是线性的,像是把七种颜色的颜料倒翻在一起,混合成了一团混沌但又包含了无限内容的黑。我在这里感觉不到任何实体的东西,包括我自己,一切物质和思想都在混乱和无序的闪动。只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原子,与其他不知来历的原子们一起,围绕着一个暗红色的圆点无规律的震动和运转着。
  终于我的运动轨迹迎向了那个黑洞般的暗红色圆点,在与之撞击的那一刻我好像经历了宇宙初开的大爆炸,我化作难以计量的物质和信息喷薄而出,又重聚在一起。下一刻我又变回了实体,被水流卷上了一片阳光明媚的沙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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