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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 第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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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和书婚后的生活看上去挺不错,他们经常还会回老家来看我们,虽然他们也并不富裕,但每次来的时候都不会空着手,基本上都会带来一些吃的用的。林在婚后每个月把收入的三分之一偷偷交给我,这些钱不算多,但对我们的生活帮助确实不小。我觉得书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
  林因一直为家族作出贡献而享受到弟弟妹妹们的奉承和赞美,他完全值得这份骄傲,也可说在贡献持续的过程中,林和大家都得到了好处。他为家族做了如之多,甚至让其他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他们经常炫耀似的和外人说起自己有个好大哥,这也让林被捧得越来越高,高到几乎无法找到退路。其实他现在还不懂得赞美这种东西到底有多贵,哪怕它是言不由衷的。
  林也因此形成了一个习惯,就是如果没做什么有益于对方的事情,就不好意思和人家开口说话。他总是主动帮了别人才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他这么做有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一旦说完话(提出要求)之后,对方便会认为这是强加于自己的命令,不然为何会附带条件(好处)?这也让人难免多花费心思去揣摩他说的话里是不是有什么隐含的东西。总之这个习惯不好。
  不久海也结了婚,妻子叫梅。因为他没有钱在外单独购置住房,暂时就住在老家里。平时白天除了金以外所有人都各自出去工作,她则留在家里帮我打理家务和为矿工们打水。她是我后代里面唯一一个纯人类血统的孩子,她的成长速度远不如几个虫孩那么快,但看样子也已经进入了青春期。金继承了她从不知晓的亲生父母的基因,个子很高,体型凹凸有致,她瘦长的脸蛋十分俏丽,虽不像这个家族里任何一个人,但她从没表现过对自己身世的怀疑。
  炎热而漫长的白天无聊得让人昏昏欲睡,前来补水的矿工们每天上午都到我这里,把灌满了水的大木筒裝上马车。金再用小桶将他们留下的空桶挨个装满。她在沉重的大木筒之间来回穿梭,那婀娜的身子突然让我心中一动。我似乎很久,不,也许从来就没见过这么美丽的背影。那条亚麻裤子下露出的小腿曲线优美,皮肤像熟鸽子蛋的蛋白那样细腻晶莹。当她踮起脚尖的时候,圆润的足跟透着一抹嫣红,如万顷黄沙中突然冒出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骨朵,美得让人心惊肉跳。当她倒好了水回过头的时候,我慌忙移开了视线,用手指按摩自己突突跳动着的太阳穴。
  金来到身边,她的手换下了我的手,在头上轻轻按摩,这真是个懂事的女孩。那手指纤长柔软,清凉中带着一丝甜香,像一股清泉淌遍全身。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那让人沉醉并融化其中的温度。我本以为欲望这种东西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退了,但是现在它们又像野火一般燃烧起来。我恍惚看见一条被晒得将近干枯的蜥蜴,突然被天外飞来的冰块震醒。它迸发出全部的精力,将四肢紧紧的缠在冰块上,让它慢慢融化并浸润在自己的身体之中。蜥蜴由此焕发了活力,枯槁得象死灰一般的皮肤上生出了五彩的鳞片,自豪的向沙漠发出狂吼:我还活着!
  这梦境越来越不受我控制:一只鸽子蛋就摆在我在眼前,剥去青白的外壳,撕开那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皮膜,再下面便是温婉如玉的蛋白。蛋没有煮的太熟,鲜亮艳红的蛋心从齿尖咬破之处流出来,那甘香甜美又略带野性的味道惊艳了每一颗味蕾。
  当晚上其他孩子们回家的时候,他们大概能感觉到家里的气氛稍微有些异样,也不能理解为何金突然变得比以往更加活泼。我在暗处警告金不要像二月份的野猫,但她的自制力明显不怎么样。好在其他人都有自己的事,没有功夫在意这些奇奇怪怪的小事。往后的日子几乎平静如常,但我感觉确实时间比以前流逝的更快了些。
  这天上午矿工们照例在我这里做好了准备工作又进入矿区,现在又到了我和金单独相处的时间。我敢说在所有神赐予的能让人愉悦的事情里面,这绝对是排名靠前的。世上的烦恼和忧愁暂时都变成了微不足道的杂音,被淹没在沉重的喘息和呻吟之中,不幸的是这也让我失去了警觉。当一个矿工静悄悄走到卧室门口时我都没有及时发现,直到他呆愣了几秒钟之后我才发出“啊”的一声惊叫。他立刻逃了出去,还没忘记抓起先前遗落在木桶沿上的帽子。我吓得浑身颤抖,脑袋一片空白,甚至连衣服都没有马上穿上。“真该死!”我心里想。刚才要么我给点钱堵住他的嘴,要么干脆杀了他灭口,不过现在显然都来不及了。虽然所有人都应该知道金和我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是至少名义上我们还是父女,这事传出去我必定身败名裂。
  任何侥幸心理都无法改变最终的结局,不久之后负责整个地区治安的麦福德骑士带领手下来到我面前,他当着众人的面让那个逃跑的矿工指认了我。我不敢把头抬起来看人,也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脑袋里混乱得像沸腾的黏米粥,各种可能想象到的惩罚全都像藤蔓一样钻出来,将我紧紧束缚在缀满钉子的十字架上。但出乎意料的是我并没有受到殴打,那些人唾弃的口水也没有直接落在我的身上,但我确实被他们反绑了起来并押送到山下的牢房里,看来暂时是回不去家了。
  几天以后我和好几个犯了不同罪行的人一起,在村民们面前接受了公开审判。我第一个登上审判犯人的木台,不光那个矿工,还有几个经常往来的邻居也上来指认我,说他们平时或多或少都曾经看到我有出格行为。面对指控我没有办法替自己开脱,老老实实的认了罪,同一时间许多土块和烂菜从围观的人群中飞出来,而我是它们唯一的目标。我耳朵里嗡嗡的鸣叫,痛麻的感觉从身体各处无次序的传来,我晕头转向,与世界好像隔了一层厚厚的冰墙。好在监护犯人的士兵用长矛柄杵着后背,将我押解到木台一侧腾出地方留给其他待审犯人,我这才躲过了一劫。
  浑浑噩噩的又等了不知道多久,当士兵中断了我对这个世界和所有人的诅咒,所有犯人都已经接受完了审训,现在是麦福德骑士宣布审判结果的时刻。我从恍惚中回到了现实,只听清几句话:“犯人供认不讳,本法庭判处其苦役劳作三个月,以儆效尤。”后面还有一些无关紧要我都没有在意,只记住了三个月的苦役。原本以为会比这个结果要严厉得多,看来我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所谓的苦役就是去矿场干活,我们这些犯人做的是最苦最累的一道工序---用铁钎在巨大的石块上凿出缝隙,再慢慢将巨石分解成小块,最后用背篓把碎石运走,腾出通道好让矿工们向矿石层开进。大概我这样的罪行在这里最不受人待见,几乎没有其他犯人跟我说话。我只能一个人默默干活,连个缓手的搭档也没有。我不禁开始怨恨起金,这事不全都怪我,来自她的诱惑是不可忽视的源头,她为何不需要担负这方面的责任,而且至始至终她也没有替我说句好话开脱一下。以后我回到家里又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她呢?
  不过这种情况总算有了改观,又一批犯人来到矿场,其中有人认识我。这人名叫戈尔,他曾经和林一起西去护送商队,人长的浓眉大眼而且谈吐不俗。戈尔明显知道我的底细和为什么进到监狱,但他在言语中对此只字不提,反而处处对我留有余地,完全不像其他人那样冷嘲热讽恶语相加。在闲谈中他告诉我自己还是个单身汉,在本地也没有什么亲属,他是因为用商队的一些物资接济了某些急需帮助的人,而只是收取少量的费用,结果被抓了起来判处劳役两个月。我觉得他真会说话,即便是我也能想明白他犯的罪过是倒卖公有物资,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不那么招人讨厌。如果当初我有这个本事,大概也就不会被判得这么重的罪了。从这以后我终于有了一个搭档,干起活来也就不像之前那么辛苦。两个月时间很快过去,戈尔就要出狱了,临走之前我嘱托给他一件事:我的衣服扣子在干活时候丢了,让他帮我去家里取几个回来。顺便看能不能弄些羊油回来,这几个月吃的实在有点差,肚子里面太缺油水以至于便秘的很厉害。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些其他的考虑,只是在此处不太方便说出来。
  这小子果然没有令我失望,两天之后他如约回来找我,还带着扣子和装着浅浅一层羊油的瓦罐。我一边舔吃羊油一边问他家里的情况,他说我们家一切都好,扣子是从金那里拿来的。我说你们认识了?他说是的,金是个很不错的姑娘。
  从取东西这件事看来戈尔还是挺可靠的,我心里的那个想法也逐渐坚定下来。我告诉戈尔今后有时间可以多到我家里去玩玩,他很高兴的答应了。
  获得自由的那天只有林来接我,他帮我拿着行李,我们一路上没怎么说话。进到家里后我发现一个人也没有,林说白天他们都在找活干,金也被安排进了矿区帮人们打水做饭,晚上才会回来。我心知这是上面那些人把她支出去,恐怕是为了防着我。不过我心想这样倒也不错,现在的我更喜欢一个人呆着。我现在尤其不想见到金,她就像我指甲旁的一片肉刺,时时隐痛,拔了虽疼在一时但却可以避免更大的伤害。
  晚上大家陆陆续续都回了家,林也特意留下并买来不少好菜,做出一大桌相比平时丰盛不少的饭菜。这算什么呢?为我接风?我哪里有心思发表什么感言,于是这顿饭吃的安安静静,也没有什么味道。海也只是对付着吃了几口就回了房间,直到吃完饭我才发现海的妻子根本就没有入席。看来我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原谅,作为外人的儿媳更是如此。想到今后还有漫长而难熬的时光,我难过的红了眼睛,鼻子好像堵住一样,擤了半天才通气。
  第二天一早林回去镇子里上班,出门时正好迎上过来拜访的戈尔。林立刻停下脚步,手扶着门框问他来做什么,戈尔满脸带笑,说是来看金。金听见是戈尔的声音,忙从洞里走出来与他打招呼----想来他俩已经挺熟悉了,这小子果然有点手腕。林却很严肃的告诫戈尔离金远一点,以后最好不要出现在我们家附近。
  戈尔倒像是一个画着笑脸的不倒翁,不管你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他都能用春风化雨的态度将之消弭于无形。他也绝不和林当面发生什么冲突,只是用几句相当得体的话就化解了眼前的尴尬。临走他还向洞里的金道别,金则躲在林看不到的地方向戈尔挥了挥手。
  “这人我认识,人品很有问题,不要和他有什么来往!”林对金大声说道,声音大到我在里屋也能听的很清楚。金没有出声,我看她低着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看戈尔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就随他们去吧。”
  林听完我的这句话,脸上肌肉一阵抽动,我心里一紧,忙换了个话头:“晚上还回来吗,你回来的话我去买点好菜。”
  “不了,书就快要生了。”
  果然就在第二天的凌晨三点左右,书生下来一个男孩,这是家族第三代的第一个孩子,我的长孙。我特意去看了一下,这孩子瘦瘦小小,浑身上下都是褶皱,确实不怎么好看,但大致上没有什么太异于常人的地方。我看了看他的头顶,稀疏的头发下面倒确实是有一个青色的枣核状胎记,并没有他的长辈们那样突出和明显,看来这是家族里所有人都逃脱不掉的印记了。林对这孩子喜欢的不得了,给他取名叫羊。我内心里觉得有点好笑,这算是个什么名字,难道林就这么喜欢羊么?如果他小时候放牧的是牛,孩子是不是也得起名叫做牛。
  林除了工作之外还要忙着照顾书和孩子,这几年他回老家的次数少了很多。戈尔没有了阻碍,几乎天天都来找金,他们的关系发展得飞快,没准已经有了实质的跨越,我也任由他们去。不久之后戈尔就领着金来到我的面前,请求我同意将金嫁给他。他说虽然暂时没有钱举办婚礼,但是以后一旦有机会,必定会筹备一个盛大的婚礼作为补偿,还会攒钱为金置办一个带有大院的房子。既然他这么说了,金也愿意跟着他,那我也自然是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何况他还给我买了一瓶水果酒---这说明还是有人重视我的。他俩走了之后我心情很是舒畅,那些不稳定的,让我心有戚戚的东西越少越好,这样我才不会在睡前辗转反侧的回忆从前的过错,然后又在被外人甚至是家人死死凝视的噩梦之中惊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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