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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艰难的行程。
皇家禁卫军身披金盔甲,威武雄壮、英姿飒爽。
骏马疾驰而过,掀起一阵轻尘,留下一阵回响……
然而,代表着南唐皇家尊严,威风凛凛的禁卫军,此行并非是为了捍卫君威,相反,甚至是带着国家的屈辱,带着愤怒上路……
领头的一个年轻军官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惆怅,星目中闪着寒光,嘴角坚毅的抿着,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面对着职责与情感,该如何抉择?
这个年轻人怎会料到,这样的抉择才刚刚开始。
他更不会知道,一场阴谋、一场血雨腥风、一场生死离别,已拉开序幕,即将上演,血淋淋的呈现在他的眼前。
队伍在官道上疾驰,目的地是池州,那里有叛国者樊若水的亲眷,将被“不得怠慢”地护送到江对岸的舒州。
林瑾瑜也曾设想,能否见了樊若水后一剑了断此人,以雪国耻。但是,皇命在身,怎可轻举妄动。忍耐,还是忍耐!
此去池州,途径武昌,本可去探望父亲,但身负如此任务,还是不去也罢,免得父亲愤慨担忧。瑾瑜心头一痛,不知父亲旧疾是否康复?不知他是否又独坐军帐,苦思御敌良策?待此任务执行完毕,一定去探望父亲,他心下暗想。
如果,瑾瑜能知晓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他宁愿舍弃性命来换取一丝转机。如果,他能知道这一念之差竟错过了父子的最后一次相见,什么皇命,什么责任,通通可以抛弃!
可是,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所以,才有那么多的悲剧!
北宋汴梁皇城内有一处建筑名曰“颂德苑”,此苑原为接待各国来使来访所用,建造奢华,颇显皇家风范。后来这里经过翻修改造后成为了现在的“韩王府”,而这位韩王正是李煜之胞弟李从善,字子师。两年前,李煜命韩王代表自己出使宋朝,以示修好。宋朝却以邀请韩王“观礼”为由,扣留了李从善,这“礼”一观就是两年,实与软禁无异。李煜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数番与宋朝交涉,但宋朝总能有各种托辞,李从善就这样被留在了宋境。李煜多次遥望北境,临风长叹思念着兄弟,也是无可奈何!
虽然宋朝在供奉礼节上待李从善同宋朝皇亲,但李从善毕竟是南唐皇族,养尊处优,刚开始时,水土不服,思国心切,但在中原呆的久了,也逐渐适应起来,并且结识了一批王公贵族,尤其与赵廷美交往甚密。赵廷美身份贵重非同一般,乃是赵匡胤、赵光义的三弟,时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检校太保,也算位高权重。因二人同为皇亲贵族,年纪相仿,一般的生长于钟鼎食鸣之家,又都酷爱骑射书画,自然成为莫逆之交。
在中原这样的繁盛之地,李从善既无政事繁琐,又无监督管束之担忧,还有志同道合的好友相伴,倒也落得个逍遥自在。
这一日,赵廷美神色匆匆的来找李从善,一进韩王府便命摒退左右,神色凝重,像是有事情犹豫不决。
李从善见赵廷美一扫往日的轻松惬意,不禁也有些紧张的问道:“贤弟今日匆匆而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赵廷美刚至弱冠之年,面容清秀,风度俊雅,因缺少战争与政治的磨练,仍显稚气未脱。他思虑良久,方才悄声的对李从善说道:“子师兄,为弟无意间惊闻一个消息,辗转反侧,一夜无眠,权衡利弊,还是与你一同商议稳妥。”
听的李从善越发紧张,“贤弟但说无妨!”
赵廷美再次确认四下无人后方才接着说道:“前日,我随二王兄进宫见驾,议事完毕后便至二王兄府上,我们兄弟素来亲昵,王兄备下酒宴款待,正巧枢密院使王仁瞻大人也来到府上,于是大家开怀畅饮。那日王兄心情大好,我便问有何喜事,他趁着酒酣微醺告诉我说最近收得南唐一名猛将,破唐指日可待!这名猛将不久将带所属军队前来归顺,还说,如若有机会,还会派死士刺杀江南国主作为厚礼。”
李从善虽年长廷美几岁,但一般的只问风月,不问政事。加之听到自己的皇兄有性命之忧,所谓关心则乱,李从善已是大惊失色,目瞪口呆。
廷美接着说:“此事本来关系国家利益,我虽涉政不深,也深知不应泄露机要。但若因此便让子师兄的皇兄性命堪虞,也是我万万不愿看到的!我素知你们兄弟情深,故而思前想后还是前来告诉你!”
李从善好不容易镇定下来,艰难的问道:“可知这名叛将是谁?”
赵廷美说:“我问王兄,王兄笑而不答。后来王大人也喝多了,在我的追问下悄悄告诉我说这名降将为了表达诚意,送来一幅自己的画像,以免来投之日,我朝将领不认得他。而我朝为了表示欢迎,也已经修建好了一座大宅名“玉津园”,专等此人来降。此人的画像就密存在枢密院内。”
李从善只觉胸口发痛,眼前发黑,他已经顾不得礼节,一把扯住赵廷美的衣袖道:“此事性命攸关,在此地贤弟是我唯一能指望的人,请贤弟务必想个法子让我见到那逆贼的画像,救得我兄长便如同救我一样,请受我一拜!”说着李从善就要下拜,连忙被赵廷美拦住道:“子师兄切莫行此大礼,但凡廷美能伸以援手的,绝不会推却。只是这枢密院乃是国家中枢机要,即便是我也难以涉足分寸,何况还要窥探机密,更是寸步难行。”
李从善听到这里已是欲哭无泪,几乎崩溃。赵廷美思前想后仍不得办法,也是万分焦急,嘴里不住的说道:“此事万万不能让我王兄知道,只能央求枢密使王仁瞻大人,只是我们怎样才能找到一个理由进入枢密院的机要馆?”
李从善逐渐镇定了些,他听着赵廷美说的话,绞尽脑汁,突然失声喊道:“有了有了,前一阵子翰林院学士卢多逊大人出使南唐时,曾索要南唐一十五州县地理图经,我皇兄不敢违命已奉上图经,这份图经据说就在枢密院,贤弟就说听闻这图经可能有假,故而带我前去鉴别真伪,以此理由进入枢密院可妥当?”
赵廷美细细想后道:“听着倒是甚为妥当,只要能进入枢密院凭你我身份,再多使些银子应该能看到那画像。”
听到这里,李从善的脸色才渐渐转为正常,于是再施礼道:“贤弟今日出手相救,此恩情没齿难忘。”
赵廷美叹道:“你的皇兄乃是最赋才情的帝王,廷美一直十分仰慕,如若可以抛开这些俗世争斗,一定可以成为知音好友,寄情山水,逍遥自在,方不辜负这一世的才华!”
李从善现在已经顾不上感慨,一心想救皇兄于危难,担忧的说道:“贤弟,我们还是早些运作,务必保我皇兄安稳。”
赵廷美道:“我这就去找王仁瞻,你等我消息!”
二人分别,赵廷美步履匆匆的离开。
赵廷美毕竟年轻,历练不多,因此当他在枢密院向王仁瞻提出要进入枢密院机要馆时,紧张的面红耳赤,说话也没了往日的从容,按照这样的表现,他觉着老谋深算的王仁瞻一定会心生疑窦。
但出乎意料,王仁瞻居然答应的很是爽快,赵廷美感激之余觉着他是在故意卖自己一个人情。
但不管怎样,事情总算办成了第一步。
赵廷美带着王仁瞻的手书以及李从善来到机要馆,那机要馆的掌事也很有眼力见儿,见到赵廷美时恨不得使出十二分巴结的本事,也是,依照他的官衔轻易也难以和这样的大人物搭上话。二人一落座,这位掌事就连忙奉上了那江南十五州的地理图经。
赵廷美随手翻翻便递给一旁的李从善,然后有意无意的问到:“听闻近日南唐奉上一画像封存此处,可有此事?”
那掌事仔细想了想道:“回侯爷,确有此事。”
赵廷美与李从善飞快的对视一眼,接着说道:“难不成是什么名家墨宝如此慎重的封存在这里?韩王可是琴棋书画的行家里手,可否取来一并鉴赏?”
机要馆掌事连忙回到:“回侯爷,倒不是什么名家墨宝,只是一位南唐将军的画像,王大人交办时也未曾说明画像用途,只说小心封存,不日将会派上用场。”
赵廷美与李从善的心跳都已加快。
赵廷美接着问到:“如此这样,更是让人遐想,不知可否劳烦大人取来一看?”
掌事面露难色,“下官职位卑微,没有王大人的命令,不敢擅作主张,还请侯爷体谅!”
赵廷美接着问到:“这画像可算机密?可有蜡印封存?”
掌事道:“回侯爷,虽然这幅画像王大人甚为谨慎,但考虑可能随时调用,因此并未使用蜡印。”
赵廷美面露喜色,“既然没有蜡封,就不会是什么机要秘密,而我二人对这画像也是一时兴起,不知掌事大人可否行个方便,容我们一观?”
掌事左右为难,急得头冒冷汗,不住的说着:“这个,这个……”
赵廷美离开座椅走到掌事面前,笑着说道:“此事确实为难大人,但若咱们都不透露口风,再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南唐来的东西,韩王自然感兴趣,作为友人我也是顺水推舟,难不成你要本候在韩王面前颜面尽失么?”边说着边掏出一锭金子,递给掌事手中道:“大人放心,凡事自有本候担当。”
那位掌事哪里被如此看重过,听到赵廷美称自己为“咱们”,又是金子,又是允诺,早已失了自己的主张,虽然心知不妥,但还是头晕脑胀,脚步跌撞的取来画像。
李从善展开画像的手抖个不停,打开卷轴,睁大眼睛准备仔细辨认一番,但看到画像的那一刻,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一股寒流直刺心脏。此人根本无需辨认,在南唐战功卓著,声名显赫、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又有几人?李从善甚至闭上了眼睛,此人受中宗、后主两代皇恩,连他都要叛变,难道真是上苍要亡我南唐?
赵廷美看李从善神色大变,料他已知其人。便镇定的接过画像还给掌事,又客套了一番。当然,对这些细节李从善已不再关心,此时他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
赵廷美拉着李从善走出机要馆,怕王仁瞻看出异样,也未前去告辞,只安排下人转告说枢密使大人公务繁忙,不便打扰,先行告辞等等,出得枢密院,便连忙送李从善回韩王府邸。
待到韩王府,赵廷美悄声问到:“何人竟使子师兄大惊失色?”
李从善目光仍然有些呆滞,显然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赵廷美来问,只缓缓吐出三个字:“林仁肇”。
赵廷美听闻也倒吸一口凉气,威震南北的“林虎子”虽从未谋面,但早已如雷贯耳。
李从善回过神来,心急如焚地说道:“贤弟,此事片刻耽误不得,此人谋逆,我皇兄便危在旦夕。我这里修书一封,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记下,恳请贤弟安排可靠之人带上我的信物送到南唐。若皇兄有何闪失,我李从善便也不想独活了……,我们兄弟性命交托在贤弟手上,贤弟定要出手相救啊!”说完已是声泪俱下。
赵廷美听他说的凄惨,不禁也恻然道:“子师兄莫慌乱,既然我赵廷美肯将此事告诉你,就没打算袖手旁观,你快快修书,我自当安排!”
两个时辰后,赵廷美的亲信护卫便带着韩王书信及信物匆匆上路了。
又过半个时辰,王仁瞻已经将韩王府的一举一动报告给了赵光义。
赵光义深藏不露的脸上并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吩咐道,“稍稍难为一下那报信之人,最好带点儿轻伤,这样更加可信。”
王仁瞻心领神会道:“遵命!”
赵光义眼光一闪道:“我这位三弟,对人倒是一片赤诚,只是没有脑子的赤诚只会帮倒忙!”
王仁瞻略微有些不安的道:“不知侯爷知道真像后会不会埋怨被人利用。”
赵光义淡淡的说道:“出身帝王之家,本就比平常人家的孩子要多一些承受和担当,他早一些明白是对他好!”
王仁瞻点点头。
赵光义接着说道:“听闻程太医最近颇受恩宠,内宫嫔妃以上均由他出诊伺候,你传话与他,让他与王总管好生配合,务必要获得天子的信任。”
王仁瞻道:“下官遵命!”
赵光义道:“上次你说程太医正在研制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毒药,此事可有进展?”
王仁瞻连忙回道:“已很有进展,只是药效还不够理想,毒性欠佳。”
赵光义道:“不要操之过急,稳妥为上。”
王仁瞻道:“臣明白。”
赵光义喃喃道:“一场好戏应该就快上演了吧?我们也该准备起来了吧!”
王仁瞻虽然不甚明白要准备什么,但他仍然乖乖的垂首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