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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白衣如云 / 第九章 蒙冤负屈

第九章 蒙冤负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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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将台上。
  宋江山朗声说道:“诸位武林同道不约而同莅临梵净山,香灯会至感荣幸。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沿途双方互相伏击追杀,无所不用其极,招待不周是肯定的,至于是否见谅也不消多说。
  六路主力的首脑飞快对视一眼,仍推举德高望重的少林求实方丈答话。
  求实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今日天下各位英雄好汉都聚集在此,是有几件陈年旧账要与宋施主讨个说法。”
  两人都是顶尖内功高手,说话无须着意,已经自然而然的用上内力,虽然隔着段距离,对答间便如当面唔谈一般,演武场上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蘑菇石上的五人亦如是。在场高手众多,不乏成名人物、前辈耆宿,自忖或能运功吼一大嗓子,但如此从容自若却是不能,其余各帮各派的人物心中更是自愧不如。
  “本会行事俯仰不愧天地,不知几位掌门何以今日忽兴问罪之师,还盼见告。是非曲直自有公论,谁也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
  求实大师道:“宋施主可曾记得少林有一名俗家弟子,外号‘小元霸’?”
  宋江山摇头:“当今武林英雄辈出,请恕在下认不全。”
  这话倒是不假,他潜心练武,疏于事务,此际梵净山上江湖好手多如过江之鲫,能入他法眼不过寥寥几人,即便几位掌门也是因为地位显赫才认得,其余耆宿名家仅是闻名不认得人,更不消说那些虾兵蟹将。
  “宋施主日理万机,自然认不得,但那杀人凶手想必还记得吧。”
  宋江山皱眉,脸色极是难看,对属下询道:“诸位兄弟姐妹,少林小元霸是何人所杀?”
  “是我杀的!”
  一副天生大嗓门说道。
  众人闻声望去,好一个昆仑雪山般的巨人;两旁南北好汉都不算矮,仅能及他胸膛;丑侏儒更是只有他半身高;非中原人氏,天生一对蓝瞳,手中拎着一对金漆卧瓜锤,分外惹目。
  香灯会长老,巨灵神是也。
  他这般一答话,诸位英豪当即哗然,无不愤慨莫名,反而诸位少林高僧面容淡定。
  七绝剑连忙追答:“此事一言难尽。当中缘由,巨灵神你赶紧与众人说说。”
  巨灵神挤开旁人,上前一步,道:“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吧,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且说那日我在西北,被一伙自称崆峒派的蒙面人伏击追杀……”他步子大,跨一步便几乎相当于别人两步。
  悟襄子勃然大怒:“你休得血口喷人,我崆峒派光明正大,岂会蒙面伏击你。便是要杀,也是堂堂正正与你过招。”
  七绝剑道:“那伙蒙面人是如何装扮?”
  “大约八九个人,带着面具,无口无鼻,只有两个眼洞。用的兵器五花八门,什么翻天印、五行轮、铁琵琶、挎虎篮、龙凤钩啊,没有一样重复的,个个武功不凡。”
  众人又不约而同向悟襄子望去。巨灵神是香灯会长老,小门派见了无不敬若神明,哪里还敢太岁头上动土。巨灵神一力降十会,寻常人难以匹敌,他点评说武功不凡,估计对方足以跻身一流上乘高手。纵观武林各门各派,地处西北边陲,坐拥这么多高手,精通这么多种兵器,还敢动香灯会,便只有武术以繁杂见称的崆峒派了。
  蘑菇石上,白如云却是浑身一震,双掌紧握成拳,神色惊惧——这副装扮分明就是袭击药王谷的那伙神秘人!
  玄清凤主也是浑身一震。这副装扮,她和问心道长、求正大师、刀晚亭曾在药王谷见过的。莫非当日是崆峒派袭击药王谷?可是那为首的金面人,分明是静匿多年的鹰爪门的裘老前辈啊。
  她心中疑团顿生,向当日同伴望去。求正大师挫败琴魔之后,自己也是身负重伤,已然折返少林寺养伤。问心道长站得远,瞧不见人。她向刀晚亭望去,只见他面容平静,年纪轻轻竟有这般涵养功夫,甚是难得。
  武林群豪也是议论纷纷。有人说多半就是崆峒派了,怕丢人不敢认。有人说诛杀大魔头,惩恶扬善,有什么怕丢人的。有人说怕香灯会大举报复啊,蒙面杀人,可以撇得一干二净。
  悟同子和悟净子气恼,异口同声道:
  “无凭无据,怎能说是我们崆峒派所为。”
  “谁再造谣诬蔑,便是故意撩事。”
  此话倒是不假,崆峒派虽嫌疑最大,但没有确凿证据。再加上崆峒三老出了名的小气量,六只眼睛横扫,众人纷纷缩头,闭嘴不语。
  刀晚亭摊手道:“此事大家各执一词,霎时也没定论,言归正传,你还是说说为何加害小元霸吧。”
  巨灵神睁目怒瞪他一眼:“我没有加害……没有故意加害他。”
  “那时我出远门办事,没有带兵器,打不过他们,一直逃到龙门山地界。倏忽想起此地有条好汉自称‘小元霸’,连兵器也是仿制隋唐猛勇大将军李元霸的金瓜霹雳锤,分量颇重,正好可以借来一用。”
  求实大师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原来巨灵神施主是谋财害命,罪过罪过。”
  众人恍然大悟,不约而同朝他手中双锤看去,瞧外形应该就是那对金瓜霹雳锤无误,证据确凿;又见那对金锤比普通武将的用锤足足大了一圈,想必是专门定制的;再仔细看,上面沾着暗红色的血迹,刚刚干涸不久,都是少林门人的鲜血,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不禁心生唏嘘。
  “我没有谋财害命。”巨灵神急道,目光落在金瓜霹雳锤上,又幽幽叹了一口气,“我打听清楚地址,寻思着他多半舍不得那对金瓜霹雳锤,便决定夜里悄悄上门取用一下。事后定当登门谢罪,连本带利还他就是。”
  悟襄子止不住冷笑:“好一个‘取用’,不问自取,我们中原叫——偷!”
  他末尾那个“偷”字语调拉得很长,尖酸刻薄。巨灵神那么大的个子,竟脸色微红,又怒又羞,又无从反驳,只好假装听不见。
  “那晚乌云盖住月亮,我跳过高墙,摸到他房间门口。乍然听得一阵女子的抽泣声,似在忍痛,又似在哭泣,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在阴森森的黑夜里怪吓人的。”
  “我手指头沾口水,在窗纸上戳个小孔,朝里间窥去,这一看简直令人发指!原来小元霸那禽兽竟然……只见一个小小的姑娘衣衫不整,双手反缚,跪在床踏,他自己则坐在床沿,扯着她的头发,作势要扇耳光……”
  巨灵神嗓门大,众人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又惹起一阵骚乱,窃窃细语,说什么话的都有,其中有些人神情猥琐,想必嘴里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众女子有的神情忿忿含怒,有的脸颊抹红,悄悄掩着耳朵。
  玄清师太双掌合十,宣一声佛号:“巨灵神施主只拣紧要的说就可以了。”
  巨灵神挠头:“为什么?”
  刀晚亭叉腰哈哈大笑:“人家闺房之乐,关你什么事。”
  巨灵神怒道:“你们中原人好生奇怪,那有什么乐子,分明是折磨人。我当场怒不可遏,一脚踹烂房门冲进去,大吼一声‘住手!’小元霸见恶行败露,扑通一下跪倒叩头,道‘宝象法王饶命!’我心中奇怪:为什么他称呼我宝象法王?”
  人群中有少数见闻广博的游侠暗中皱眉,更多人都是大眼瞪小眼,均不知道这个宝象法王是什么来头。
  悟襄子抚须道:“诸位有所不知,这个宝象法王乃西域密宗大乐佛座下四大法王之一,练的是《龙象般若功》,十分了得。此人乃西域外族,身材高于常人,生得勾鼻碧眼,容貌与中土人氏大异,过目难忘。”
  众人又向巨灵神望去,单听悟襄子的描述已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一对碧湛湛的眼瞳,难怪小元霸会认错人。
  “原来如此。”巨灵神道,“当时他口中连声说道:‘法王饶命!属下知罪,不该听鸠摩法王的唆摆,出卖宗主……’”
  此话一出,少林几位高僧微微色变。
  求实大师合掌道:“巨灵神施主此话是说——我少林俗家弟子小元霸,其实乃西域大乐宗安插在西蜀武林的细作?后来大乐佛征战西蜀兵败垂成,他又出卖主子?”
  这话不好回答,一个不小心又被质疑诬蔑少林寺,巨灵神挠挠头,他愿意打十场架也不愿意辨一回嘴。
  七绝剑知道巨灵神不善言辞,怕他出言不慎,连忙抢着说:“此话是方丈大师你说的,不是我们说的,巨灵神只是将当天的实情一一复述出来。”
  求实大师只好默不作声。
  巨灵神接着说下去:“我当时心想,这人说话颠三倒四,准是气疯了,无暇理会他,救人要紧。谁料我一转身,他猛地跳起来,从背后偷袭,啪的一拳打在我背脊,有点痛。”
  少林几位高僧又微微色变。小元霸天生蛮力,练的是外家功夫《罗汉伏虎拳》,虽说不上武功高强,但也不是泛泛之辈,一拳打出可碎石板,打在他身上却只是“有点痛”,此人不是神功护体就是铜皮铁骨。
  “我生气了,转过身来说:‘你打我一拳,我也打你一拳。’举起拳头便打出去。当时他整个人惊愣,也不防守,被我一拳打飞,噼啦几声,将桌子压烂,再撞在墙上。”
  “他抱着肚子扶墙站起来,怒吼道‘属下尽心尽力为宗主卖命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当真要赶尽杀绝么!’说着从墙上摘下那一对金瓜霹雳锤,吼吼叫着冲过来。我见那双锤又笨又重,心中喜欢,便伸手抓过来……”
  问虚道长忽然插嘴问:“你是怎么抓过来的?”
  巨灵神双锤交与左手,探出蒲扇般硕大的右掌,五指弯曲成爪,在锤头作势抓了几下:“就是这样伸手去抓啊,瓜锤有纹理,如果光溜溜的,我肯定抓不紧。”
  当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须知锤乃重兵器,膂力过人者方敢使用,也不过是抓着锤柄,抓住锤头比锤柄难度大的不是一星点儿,更不要说从天生蛮力的小元霸手中夺过来。
  “我夺了他一柄锤,他更加生气了,举锤砸过来。我正好想试试这锤的分量,便与他硬碰一记。的一下,他又被我打飞,又撞在墙上。嗯,这锤重量大小十分称手,我一用就十分喜欢。”
  “我说:‘我被人追杀,手无寸铁,迫不得已借你兵器一用。’他额角鼻孔都是血,垂着头一声不吭。我见他还在生气,就说:‘我转头找他们打一场架,事后一定还你。’”
  “他颓然冷笑道:‘法王何必说这种话来讽刺我,我小元霸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求法王高抬贵手,饶过我一家妇孺老少。’说罢猛然举起大锤砸在自己脑袋。我赶紧走过去一看,哎呀不好,他的脑壳已经裂开,红的白的都流出来,可恐怖了。”
  巨灵神双锤平举,轻轻的碰了一下,嗡嗡作响:“这就是整件事情的经过了。”那锤十分沉重,在他手中就如纸糊的一般。
  求实大师叹气道:“阿弥陀佛,原来如此。虽然巨灵神施主并非直接杀人凶手,但此事因你而起,怎么也脱不了干系。”
  “且慢。”刀晚亭忽然截道,“此刻杀人凶器就在你手中,你却声称小元霸是自杀,岂能单凭你一面之词,人证呢?那位受……欺负的小小姑娘此时人在何处?”
  巨灵神脸色微变,颇难为情的嚅嚅说道:“好几年过去了,我哪里知道人家的下落。”
  悟襄子又是冷笑:“那就是没有人证了。”刚才他十分恼怒巨灵神诬蔑本派,此时终于逮住机会,要好好怼他几句。
  众人纷纷暗中点头。先前说崆峒派伏击巨灵神没有确凿证据,现在说小元霸自杀也没有确凿证据,这事情一时三刻难以断论。
  忽然,一个清脆娇柔的声音响起:
  “人证就在这里!”
  众人又齐声哗然,首先向红妆盟望去,不见人影,左右张望,仍不见人影。接着对面香灯会一群高大威武的男子纷纷让出一条通道,怯生生走出一个女子。
  那女子脸蛋微圆,相貌甚甜,正值妙龄,一袭洁白衣裙被山风吹得紧身,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一条同样颜色的绫绢,长得过分,在双肩绕了个弯,在手肘绕了个弯,还垂垂沾地。
  那女子疾走几步,忽然停下,大约是不堪众人注目,面色微微潮红,略带羞色,更添几分楚楚动人;目光落在巨灵神魁梧无匹的躯体,咬咬牙,又勇敢的挺起胸膛向前走,走出几步,越发不惧,走到后来,步履坚定。这辈子最勇敢就是此刻。
  白如云在蘑菇石上啊了一声,她就是昨日跪在无生老母座下的白衣少女。
  合欢门,白娟。
  群豪争相引颈相望,一个个努力伸长脖子,就像吊起来的烧鸭。只见她如今不过花信年华,几年前岂非还是一只小羊羔?当下对小元霸的鄙夷油然而生。
  终于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小元霸这厮死得好!”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是一名北方音容的大汉,留着一小簇金钱鼠尾。有人眼尖,认得是江北断刀门的门主,段明斗。他这趟乃是与泰山镖局一起,押着江南小筑资助的物资而来,物资移交给丐帮后,黄泰山忙不迭告辞,段明斗则主动留下来。
  巨灵神长叹一声:“小芳,你又何必站出来。”
  白娟福了一礼:“巨灵神长老不必多说,此事与我有关,小女子岂能独善其身,他们要人证,给他们就是。”
  她转身向着正义联盟众人脆声说道:“巨灵神长老所言句句属实,但是少说了一件事情——那晚他不仅从小元霸府中带走了一对金瓜霹雳锤,还带走了我。”
  她吴侬软语,自知人瘦气弱,说话已经着意加大音量,面前诸人大多数是内家高手,便听得只字不漏,但闻那声音软糯婉转,听在耳中说不出的舒服。
  “我是朝鲜族人,向大明皇帝朝觐的贡品,交与教坊司调教。小元霸贪新奇,花了十两银子高价买来作奴婢,那股新奇劲儿一过,便觉得也没什么特别,这十两银子颇不划算,于是有什么不顺心就拿我煞气。”
  “那晚他喝了酒,又叫人将我绑押到房间里面,说要好好管教一番。不料他反而死在我眼前,府中人定然一口咬定是我所为,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我心里一横,不如跟着他走,去哪里都愿意,便跪求巨灵神长老带我一起走。”
  “巨灵神长老带着我一个弱女子,便不打算找人打架了,我俩一路直奔梵净山。我说愿为长老做牛做马,可长老不答应,说众生平等同修净业,随后将我送入合欢门学艺。圣母替我戒渡,重新赐我姓名,斩断前缘,从此就在合欢门安定下来。”
  白娟深深吸一口气,双手缓缓在胸前结成不动明王手印:“后来我渐渐明白,是明王怜悯世人,特意派巨灵神长老来搭救信女,好让信女皈依座下。我知道,我们做奴婢的从来都是命贱如草芥,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从来如此,便对么?”
  她越说越哽咽,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仰起泪眼望着天穹。
  从来如此,便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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