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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章 十万瑶僮汇兵疾 六千将士筹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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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路盘旋,曲陌回还。三十六瑶七十二村各寨族老、头领迟延数日才到齐。侯、奉二人向众老讲明:往后瑶、苗、侗各族由本族推选贤能,任州县诸官职,升迁罢免全由集会表举,因族内自治有违朝廷政令,需各村寨鼓励青壮出山,组建卫队抗击朝廷,待朝廷题准后,方可返乡。郑书全现身作证,将不遗余力促成自治。在场头领趋趋赞颂:总督大人德厚流光,无数先民搏命争取之自治权,今日终于如愿。众头领欢呼庆贺,声称愿将自家儿郎送进军营。
  议会毕,侯大构将赠礼分与众人,山民奔走相告。当晚,附近九里十八乡两千余村民自发聚到石牌庙,无论耆老孩童,或牵羊赶猪,或背锅抱碗,无一空手而来。山民盛宴款待总督大人以及三千将士,闹到凌晨才罢。
  随后,总督与众头领赶赴梧州。行程四日,大会三天。三千头领共举侯大构为大族长、大石牌头人、全军大首领。同时苗、侗、僮、彝、白、傣、回、僳僳、佤等也推出各自头领。数日内,约有三十个州县撤换主官,但县丞及许多吏目原样保留。因山民读书人不多,从政任职的人也少,新官上任未谙公务章程和法令,须有县丞、捕头、司狱等诸吏辅助。
  十万新兵涌入梧州,梧州城不大不小,顿时搅得杂乱拥挤。各式方言百种服饰充斥大街小巷,男女青年四处询问何处还有房间。此时城内人满为患,客栈超客五倍,回廊过道铺满草席,但依旧住不下这许多人。总督将府衙所有房舍、牢房腾给新兵,但也是杯水车薪。奉衡高一面调集各地营帐日用,一面征用全省铁匠赶制刀兵盔甲。陡然增加十万张嘴,日耗十万升粮,不到十日,梧州城一万石存粮已见底,各地调粮还在路上。有钱无粮,总督只好先拨十万贯给侯大构,让他到附近村镇收些粮,应付几日。
  话说军粮极为寡淡,远不比上古大盛世,一日数餐,餐餐有荤有素,菜多饭少,一餐能吃下两小杯碗米饭,已算是‘吃得多’。此时,一大碗米饭配一勺大酱一筷青素,算是标准配给。别说荤腥奶蛋,能沾到一星半点油水已属不易。行军演练又极耗气力,每日一升大米也吃能吃个八分饱。《宋书》有记:‘兵士二万人,岁食米四十八万斛’,‘方今夷狄对岸,外御为急,兵食七升,忘身赴难’。唐宋量衡沿用汉制,彼时一升合现在两合,宋七升即为现在一升四合。可见宋时士兵每日能吃二十二两米!
  大首领召集六千新兵,分作六百队,各派三十贯钱、两套骡车,到附近购粮。本人也自领一队去了。
  苗寨女兵余三妹、姚妙妹不愿让大首领做这等小事,五步一谏,十步一劝:“大首领,你还是不要去了,我们去是一样的,你现在不仅是石牌头人还是大将军,让别人看见多不好。”
  大首领道:“莎腰妹,吃饭是大事,若办不好,阿贵哥们就吃不饱。”
  余三妹道:“我去你还不放心吗?”
  姚妙妹也和道:“是啊,就两车粮,我们一定给你带回来!”
  大首领道:“你做得到,其他人也要做得到,我来就是让大家明白,买粮的事非常重要,这样他们才会用心办事。”
  两莎腰妹说不过,便不再多说。几个人牵马来到薪兴村,姚妙妹走到一所塘泥砖小院前,隔着栅栏叫唤:“阿叔在屋吗……阿叔在屋吗?”
  那院子低矮破旧,一半盖瓦一半盖草,泥砖被风削雨蚀,边棱已磨落许多。明眼一看,便见墙面比墙根薄一两寸许,若用作牛栏也不算糟蹋。突然,屋里探出一个妇人,狐疑张望了会,道:“你喊哪个?”
  姚妙妹回道:“我想跟你买几担谷。”
  妇人走出,打开栅门,看他们不像本地人,道:“你们做么的?”
  姚妙妹欲言又止,回头看大首领:“我们的旗号叫什么?”
  “啊”?众人也都蒙圈,谁也不知自家军号叫什。大首领楞想了好一会,才吞吐道:“打……打贪官的,我们是……是专打贪官的。”
  妇人道:“打了几多贪官,以后纳粮少交几多斗?”
  侯大构道:“打了几十个,几多斗……讲不定,反正会少交……你们家有谷卖吗?”
  妇人道:“一斗几多钱?”
  侯大构道:“四十七文。”
  妇人寻思:一斗比街上贵两文,那就卖点,道:“刚纳了春粮,没剩几担谷,要吃到十月,我只卖十斗,够不够?”
  侯大构道:“十斗,买,买。”
  妇人叫他们跟去量谷,大首领见就她一个妇女在家,为避嫌,只让两莎腰妹提大箪同去。屋里有三口大瓮,墙角堆有四五筐红薯、芋头,面上好几根被老鼠啃去大半,碎皮撒乱一地。锯、筢、镰、钩等乱挂墙,一堆箕、箪、筐、桶把房间塞得无处下脚。姚妙妹递给谷斗,妇人怕她的斗大,不要,取下自家谷斗,掀开谷瓮,装谷,刮平,倒入大箪。余三妹解开贯缗,数了四百七十文给她。妇人细数一遍,收入房里。两莎腰妹各抱一箪,轻快走出,只见:
  谷箪重过身,十趾稳如根。
  百斤轻似针,腰妹赛男人。
  苗丁隆尼桑久倚着车辕,看那两个赤脚阿妹傻笑,对邻村发小乌期朗达说道:“大哥,这瑶寨莎腰妹也不比我们苗寨阿妹差。”
  乌期朗达浅笑道:“阿弟喜欢那个?”
  隆尼桑久道:“勤快的阿妹都美,难选啊。”
  乌期朗达道:“是啊,城里的富家小姐哪有寨里的阿妹好,住深闺内宅,出个门要抬,过水坐竹排,上山是个灾,谁要取了她们,怕是要伺候一辈子……”
  几人边走边问,问了两家没人在,有一家没谷卖……
  姚妙妹和余三妹在前头牵马带路,姚道:“村里就三十来户,问过二十户,只买了一车,怎么办啊。”
  余三妹道:“不是还有十户吗,说不定他们能卖好几担。”
  购不到粮,大首领为此一路低头寻思。姚妙妹又隔墙叫门,有老叟出来搭话,说能卖三斗,大首领脸上才稍现喜色,快手托起一箪走过去,余三妹随后。老汉家‘织宿楚以成门,籍外扉而为户’,好不穷困。再走近,见那:草拌泥做墙,板夹木当梁,门板爆裂,缝可过犬,窗扇破离,洞能通猿,更又悲戚几分。院角两捆豆架杆,门前几只毛边木桶,厨间竹扉仅有三尺来高,没开窗户,黯淡不明又常年烟熏,黑乎乎一片。灶头蒙灰,辨不清油盐酱罐,隐约看见一口大瓮、一堆柴火。老汉打开房门,只见房中四口大瓮两两堆叠,边上是一张架子床,罩着棕黑粗麻蚊帐,窗下一张朽脚梳妆台、两张矮椅。老汉取下谷斗,搬来矮椅,量了三斗。
  斗筐不大滑溜,底下总会粘连几粒谷,倾倒时落到地上,鸡见了都进来争抢。大首领见状,问道:“这鸡卖不?”
  老汉搬回瓮盖,走下矮椅,指着鸡:“这两只生鸡卖,四十五文一只。”
  大首领一口应下。余三妹靠近,小声说道:“贵了,街市上一般四十文一只,不比这两只小。”
  大首领道:“不贵不贵,数钱给他”。说完抱起谷箪出门,门外乌期朗达和隆尼桑久抢着要搬,大首领不给。
  乌期朗达小声斥道:“做事不快点,要是把总看到了,准打你!”
  隆尼桑久抚头受教,等一转身,就朝他后背瘪了瘪嘴。
  老汉关上门,几声鸡叫过后,一会便又开了门。只见,鸡已绑好,摆地上。余三妹数好钱,正要交予老汉。大首领突然跑回来问:“番薯卖不卖?”
  “一文一斤。”
  “全要。”
  老汉楞了一下,道:“谷不够吃,我家一年也要吃几百斤,只能给你三百斤。”
  首领大喜,像是捡了宝,赶紧叫乌、隆取秤过来。乌、隆一人一头扛秤,老汉打秤,过完秤,倒入箪,秤空筐,去皮。乌、隆二人紧盯着箪,刚一秤好,急忙放下,争相抱一箪,往外跑。余三妹不明所以,一脸诧异。一下收到三百多斤,大首领非常欢喜。
  余三妹悄悄说与姚妙妹:“大首领不会买东西,两只鸡至少多给了十文钱,番薯也买的贵。”
  “鸡多少钱?”
  “四十五!”
  “番薯呢”
  “一文啊!”
  “下次你要拦住他,这么点钱,挥霍两下就没了,到时候钱花多了,回头赵将军肯定会说。”
  “我?我哪敢啊?”
  姚妙妹向身后乌期朗达招手,乌埋头推车没留意,隆尼桑久推他一下:“大哥,莎腰妹叫你。”
  乌期朗达快步上前,问:“阿妹有什么事么?”
  “走近点……以后大首领要去买谷,你跟隆大哥要拦住。”
  “为么?”
  “你没看到么,那汉家人吃定大首领老实,多要我们好多银子!”
  “我哪拦得住啊,他可是我们瑶寨的大首领!”
  “你可以跟他打岔……反正你总要想办法!”
  “我……我试试吧。”
  乌期朗达皱眉驻脚,隆尼桑久跟上,笑呵呵道:“大哥,没想到姚阿妹先挑中你,是不是邀你去行歌坐月,到时叫我。”
  ‘行歌坐月’即‘行歌坐夜’或‘行歌坐妹’又称玩山或走寨。玩山,即侗、苗青年男女在农事之余,三五成群,相约草坡上、树阴下对唱情歌。走寨又称走姑娘,姑娘们结伴在屋中纺纱、做针线,客寨青年男子携乐器前来,伴奏对唱,互倾爱意。若情投意契,男女换记(送礼物)定情,约为情侣,再经双方父母认同即可成亲。
  乌期朗达道:“去,姚阿妹叫我们别让大首领亲自去买粮。”
  “啊……”
  又快到一家,姚阿妹给乌期朗达使个眼色,他咬牙拿起一根番薯,拉着隆尼桑久慢走几步,趋近大首领:“大首领你看这番薯没寨里的大,要不让族长送些过来?”
  “这边水田多,又不放羊,粪不够。”
  姚妙妹去叫门,乌、隆继续:“番薯怎么吃?”
  “煮粥、煮饭都好。”
  隆:“番薯最好是晒干,早上蒸一点。”
  “后勤营还没建好,以后吧。”
  乌:“烤红薯才是最好,又香又软。”
  “有闲时才得,打仗没时间。”
  ……
  梧州府衙,郑书全正琢磨地图,推演夺桂之策。刘豫环呈上信函,信上所陈,是造船练兵一事。
  刘豫环道:“外父,十万大军交于瑶族首领会不会太冒险?”
  “此事我已同奉先生说好了,你不必多心。”
  “可奉先生也是瑶人。”
  “我还没你想得那么昏聩,侯大构虽是大首领,但他的下属还有壮、侗、苗各族头领,管粮郎中、押粮官、兵器库、匠军、行军参谋都由云浮老兵掌管,新兵虽多,他们没有带过兵的将领,其中很多将领都是我的老部下,还有,以后少说奉先生,跟了我很多年了,他的为人,我清楚。”
  “外父想得周到,四两拨千斤。”
  “你以后要多向奉先生请教。”
  “好。”
  ……
  天水城内十座大蒸笼溢出滚滚白汽,闷热的蒸房里弥漫着浓浓的酒汽,数十名酒工赤膊淋汗,辛苦劳作:碎料、蒸煮、拌曲、入窖、发酵、糊化、蒸酒、加柴、添水、冷却……三班轮换,日夜不熄,可日产烈酒千余升。守城参将张晟希、守备吕有为刚进门片刻,额上便冒出点点汗珠,张以指头点蘸尝尝,脸面瞬时皱成一团:“嗯,又烧又烈,要不来一口。”
  “我可没这口福,还是留给叛军尝尝吧。”
  “呵……尝尝哪够啊,要让他们醉生梦死!”
  “哈哈……”
  张晟希走出蒸房:“要说火攻,最好还是石油,可惜勘探不到油矿。”
  吕有为紧跟其后:“据新出世的《白云圣典》所说,上古时期大盛世的先民们早已将四海之内、两极之间的石油抽干榨尽,一滴都不给后辈子孙们留。”
  “你也留心《白云圣典》?”
  “两千年前圆起祖师开启《白云宝藏》,传教部落,后来才有始皇帝妘越一统华夏,结束上千部落相互攻伐的历史。治世圣典,我虽行伍,闲时也读上几段,听说第二部与先前的完全不同,记载的是大盛世祖先的家居日常,文采辞藻远不及原先的,但所说的家什、器械却极其精巧,就连匠军里的老匠都琢磨不透。比如有一种三十二轮巨车,车床长五丈,一次能载几百吨,能下水,还能飞。”
  “吨是什么物件?”
  “一吨为两千斤,大盛世的斤比现在的轻一点。”
  “假的吧,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几十万斤啊,一车就能运几千个将士、几百石粮,我若有如此巨车,何愁叛军不灭!”
  军坊里,军匠将大小竹锯成筒,又在竹节处钻孔,灌入桐油,再置于炉中烘烤。竹筒出炉后防水防裂,士兵将烈酒、火药分别装入筒中,再以石蜡密封。
  ……
  两军对峙已有两月余,边军众将使出百般计谋也未能攻破两边山寨。
  雷坪檀道:“大帅,末将认为不宜再拖,可造大轒輼直推城下,强攻!”
  古育隆道:“轒輼的生皮,防的住矢石却防不住大火。”
  “可令士兵各背一袋水,他能有多少烈酒火药。”
  “滚油遇水烧得更厉害。”
  护卫递上军情,刘帅阅毕:“强攻伤亡太大,不能把兵力耗在这小小的天水,要留着兵力对付京营,信上说,张晟希囤有上万桶烈酒,几千斤火药,而且他们改用竹筒灌装,投得更远,好在这信来得及时,要不然要死很多人。”
  刘豫舟道:“他哪来这么多酒?”
  “信上说,朝廷送来一批仓底陈粮以及蛀虫玉米,专蒸烈酒充作军火。”
  护卫又传上竹筒,刘帅读罢,突然竖起怒眉:“糟了,朝廷的新火炮来了!”
  注说:
  1、趋趋赞颂。趋趋即促织,今谓蛐蛐。因找不到满意的词,就用了字面意。‘趋趋’即靠拢趋附貌。‘趋趋赞颂’即许多人人挤人,聚拢过来赞叹大贤,表示拥护依附。
  2、二十二两。按一斤十六两算,一升米不同一升水,米中有空隙,如果是粟米可能更轻一些。古时像米、粮一类,量大又不是很贵的东西,多用石、斗、升来量,秤斤两远不如量容积方便,很多老人依旧习惯用‘担’、‘斗’来说。秤量取代斗量是近二三十年内的事。过去百姓很穷时,吃饭没什么菜,就算青菜也不够吃,有的村民一餐能吃一筒米饭,一竹筒约八两!他一餐的量够许多人吃一天。
  3、莎腰妹,八排瑶对未婚女子的称呼。
  4、塘泥砖。秋冬水塘干涸时,取塘底次层泥打成的泥砖。最面上一层是肥土,很稀,可做肥料,不好做砖,所以要次层,但也要看土质或者实际情况。
  5、妇人怕她的斗大,不要。这句话很有意思,要留心生活,才能知道市井里的门门道道。以前很多人做买卖都带自家秤、升、斗,就怕遇到奸商,在升、斗、秤上做手脚,买进用大斗、卖出用小斗。
  6、贯缗。穿钱的绳子,专用词。
  7、隆尼桑久,苗名与汉名大不同,隆为汉姓,尼为本名,桑为父名,久为苗姓。(百科)
  8、据说:苗族称年幼女子为阿妹,年幼青年为阿第,年长青女为大姐,年长青男为大哥,称匠人、巫师为老师。文中苗、瑶人对他人称谓的变化,可做留意。如“苗丁化抓叔看看两阿妹”,此时以苗人视角,用“阿妹”,若以瑶人视角,用“莎腰妹”。实际上如果称呼(喊出声)外族人,应用“外族”称谓,以免误会,但如果对外族毫无了解为避免误会,则用本族称谓无妨。
  9、升、斗好像是要用尺刮平,以平为准。
  10、板夹木当梁。房梁腐朽之后如果不换,有时候会用几块木板钉一圈加固。
  11、生鸡即公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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