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养气,有钱,玉石

　　一只茶壶大小，生有三脚的黑金色大蟾蜍从鎏金茶桌里“爬”了出来，背上还系了一个玲珑的金色茶壶。然后抱着茶壶，一只脚蹦哒着到了林老爷的玉瓷茶杯前，给他满满地到上了一杯价值千金的锦花茶。
　　随后，林老爷在韩易的面前，又是一仰头，喝得豪气干云。
　　韩易：“……”
　　盘坐着的韩易好像石化了一般，来自金钱的嘲讽最是受不得，还是这个贱兮兮的儿时的同伴。
　　他一只手捂心，另一只手指着林老爷摇头道：“你这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文人闲时之乐趣，给你林之元给喝成了这个样子……”
　　“哈哈！”看到韩易这个样子，林老爷拍着桌子大笑道，“又听对了，你这句有辱斯文老夫想了几年了！哈哈！老夫没变，你韩素堂，不也是没变吗！”
　　林老爷拍案大笑，止都止不住，整个鎏金的茶桌都因为他的手掌而止不住的颤动。以至于，韩易那杯还未来得及喝完的锦花茶，茶水四溅。
　　对面端坐着的，正痛心疾首的韩易被飞起的茶水溅了一脸，而罪魁祸首已经笑到桌子底下去了……
　　“哈……哈哈，不是韩素堂，你怎么还是和师父那个老家伙一样？整天把斯文挂嘴边，唉，偏偏你就拿我没丁点儿办法！”往日在天下商界中混迹的林老爷仿佛换了平日的威严，成了一个贱兮兮，和蔼的老头子。
　　韩易拿丝巾抹了一把脸，满头黑线：“……非礼勿言，师父他老人家做事不是我们这些徒弟可以议论的……”
　　林老爷闻言，嘴一咧，又乐了。不过这次他可没敢继续说话了，还有正事呢。
　　“哈哈，老家伙他……算了，不说他了，等什么时候你回夏京自己去看看他。咱们说正事……”
　　胖乎乎富态的林老爷起身，抖了抖衣袍，敲了敲整个茶桌。
　　那只黑色的大蟾蜍半个身子浮出桌面，其背后那只玲珑的金色茶壶一抖，桌面上洒落的茶水竟然缓缓消失，连同一起的，还有整张鎏金茶桌。那所有茶具，连同茶桌一起竟就这么被那个黑金色的三足蟾蜍“吞”掉了。
　　“吞”完茶桌的三足蟾蜍，似乎体形又大了一分，然后自顾自地，一蹦一跳的，缓缓的离开了这两个人。它背后的小茶壶一晃一晃的，隐隐约约还可以听见其中清脆悦耳的水声。
　　韩易也跟着起身，此时才将原有的身高展露出来。
　　近一米九的身高，身上的银纹白衣有如一段段整齐的瀑布悬挂在他的身上，腰束的那丹丝同那汲瀑布之水而生的红花无异。整齐的黑发同长亭，而那玉冠便是一枝天上之树。
　　配上他那无须的面庞，文人雅正之质顿生。
　　只不过依旧是满头黑线。
　　价值万金，华贵之人才玩的茶道小鬼，金行的都被这死胖子弄到一只，还养成了大鬼。一日之食都得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想到这里，他自视清高韩素堂也不得不在万恶的金钱面前低下头颅叹息，低声骂道：“狗大户……”
　　前面。似乎是听见了什么一样的林老爷，回头疑惑地问道：“素堂你说啥？”
　　“没，我说茶真好喝。”韩易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但是眉宇间是掩饰不了的郁闷。
　　“哦，也是。”林老爷转身，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仍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但是长得比他高的多的韩易看到了，他转身的那一刻，眼角微弯，嘴角含笑……那是得意的样子。洋洋得意。
　　韩易深吸一口气。
　　出夏京这么多年，他终于又体会到了在夏京师父门下求学的那段被林之元的贱支配的苦逼日子……得亏他后来当了先生，养气功夫有所提升，不然一个肺都不够他林之元来气的！
　　他抬头看向四周的挂画，开始闭口不言，免得那林之元找到机会又刺他几句。
　　目光游移，随着脚步浏览着这墙上的挂画。一幅接一幅，一幅更胜一幅。韵味颇深，还挺耐看的。四周上方，有圆盘状的木窗，在幽暗的长廊投下一片光斑。
　　以至于不会那么黑暗。
　　这长廊好似没有尽头，墙上的画更是名贵——其中有画中小鬼自生。他的瞳术可是天成的，藏匿的东西一般都看得见。欣赏的同时，韩易也在思索着。
　　林之元的元商势力已经这么大了吗？连偏僻在边境的泉洲都已经早早安插了人手眼线，手都伸到上平城了。这上好地段的老宅子，早些年间就给买下来了，一直不知道买家是谁，如今算是知道了，就是他林之元。
　　装华之奢侈，可以将自生画中小鬼的画卷当普通摆设的挂画挂在走廊墙上的，恐怕也只有天下十二行商之一的元商之首了吧。
　　感叹着，韩易复杂地看着前面的身影，脑海中闪过无数回忆。
　　但是最终却又消失在脑海中。
　　都过去了。
　　“到了。”
　　林老爷走到长廊的尽头，下了台阶。
　　是湖，犹如翡翠一般的小湖，水质清澈，四周都是花植。在清风中摇曳的花朵树叶，映在如镜的湖面上，好像世界颠倒了一般。湖面波光粼粼，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有鱼在其中游曳。
　　其中养了几朵泉洲极富盛名的白亭莲，如今正值夏季，那几朵盛开的白色莲花一个个同脸盆，圆桌一样，大得出奇。单一片花瓣，就同碗盘一样大，晶莹剔透如玉。
　　在其中，韩易又看到了，那花心之中藏着的白色身影，似乎在躲避他的目光。莲童子，是小鬼，还是白亭莲这种名花诞生的小鬼，资质品相都极佳，放在外面起码百枚大鬼钱起步。
　　但，仍旧是供人观赏的。
　　有钱。韩易又狠狠被刺痛了心脏，被林之元的钱，狠狠地刺痛了一番。
　　湖上有桥，湖中有亭。后面连着的便是林老爷的书房，雕梁画栋，古色古香。
　　转身过了被莲花簇拥的湖中亭，进了林老爷的书房。
　　打开吱呀呀的木门，入眼的是一张木床，三张木椅，一张书桌，一个书柜。此外，便是挂画书籍，花瓶绿植，还有香炉了。
　　看起来简朴至极，可是凭韩易多年来混迹在各大商贾富豪，达官贵人中的目光来看，里面没一间配得上“简朴”二字的。任何一个物件摆在外面去，都是按大鬼钱来算的。
　　就如那木椅，其上刻着方正的“槐生”二字，便已经价值千金了。那两个字，是炼器大家姜槐生闲暇之余制作的木椅，其沾染的大匠之气可谓是浓郁至极。
　　好啊，多年不见这林之元已经比狗大户还狗大户了吗……韩易在后面看着，倒吸一口凉气。纵使他两袖清风自诩君子之辈，也不得不感叹，如果我有这么多钱该多好啊，这样就不用教书了吧……
　　不行不行……韩易赶紧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一瞬间的贪念和安逸去除。即使他再爱钱，他也是一名儒生，走的是教书的路，是教化众生的道路。
　　我永远是一介儒生。
　　快速稳定好心神后，韩易面色自若地踏入了林老爷这万金的书房，泰然的端坐在了那刻有“槐生”二字的其中一把木椅上。
　　“念头通达了？这对爱财的你可不容易。”林老爷依旧是笑着，也没坐，倒是先开了那香炉，将里面的三神香点燃，盖了盖，才坐在了韩易的对面。
　　“韩某人没爱过财。”韩易看着那个香炉，神色平静地说出了这句他自己都怀疑的话。
　　黄澄澄的香炉，是色泽不错的耀铜制成的，香料也不错，只不过……这香炉和每家每户摆的，似乎没什么两样的，这可能是他林之元这间书房最便宜的东西了。
　　林老爷顺着韩易的目光看过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开口道：“我房里的供神炉，你和它也许久未见了。”
　　“许久未见？”韩易闻言一皱眉，但随即不久便舒展来，“哦……是它啊，我说怎么这么眼熟。”
　　林之元在师父门下那段时间，一直到现在，他的供神炉都没换过。
　　“不聊它了，讲正事。”林老爷起身，从旁边的书架上摸摸索索半天，掏出一块圆润的黑色玉石，递给了端坐着的韩易，“瑜远那小子你之前见过，跳脱的很，一直想当养鬼师。”
　　韩易接过黑色玉石，看着林老爷，聆听着他的话。
　　这黑色玉石入手便是冰凉阴冷之感。
　　“鬼这东西多邪门啊？他才多大啊，本着在让瑜远他长几岁时，帮他物色一只不错的小鬼，然后步入修行，但是在小子哪里等得了？之前在元洲老宅的那段时间，他就自己摸出去了。”林老爷缓缓道来，不时地叹气两声。
　　鬼这种东西，养不好自己可就小命都搭上了。
　　“然后呢？”韩易端详着黑色玉石，开口询问到。若只是伤病什么的，想来他的元商是可以自己解决的，连老友都找上了，染上的东西怕是邪门得很。
　　林老爷抬头，看着韩易，复杂地开口：
　　“然后，他就遇到了通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