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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赵砦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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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所周知,人死,则万念俱灰,思与想寂灭,身与体归尘。
  然而医学的存在,就是为了挑战生命极限的。
  林临和何安琪坐在村长家客厅的沙发上,瑟瑟发抖。
  村长约五十来岁,看着有些严肃,但说话还算随和。见二人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说道:“你们别怕,我是人,又不是鬼。”
  然而刚才的惊悚一幕实在是太吓人了,感觉像真人版生化危机。
  “你们不用害怕,他们都没什么恶意的,只不过我们村子里的人,都比较排外而已,而且你们白天在村子里到处打听,所以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村长说着,给他们倒了两杯热水。
  林临和何安琪面面相觑,排外?他们不是不知道有些地方的人就是排外,但像刚才那种情况,那不属于排外了吧?
  不过他们都是聪明人,既然村长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会再追问下去。而且现在也有些晚了,也不好打扰别人休息。
  何安琪拎着包,礼貌地说:“大姐,真的很感谢你,那我们今天晚上,还可以再您家寄宿么?”
  “当然可以!”村长说,“既然白天有人给你们安排了住宿的地方,那你们就住下吧!”
  “那位给我们安排住宿的大哥,他是?”何安琪试探问了一句,男人自称是村长的丈夫,但村长却说自己丈夫半年前就过世了,这么一想,更吓人了。
  村长笑了笑,很和善的样子,“你们不用管他,他不是坏人,你们安心的住下吧!”
  房间是东边最边上的一间,并不大,一张床,两个床头柜,简单的一个小衣柜。
  林临发愁的看着床,寻思着一床被子今晚该怎么睡。
  十月底的天,晚上已经很冷了,不盖被子肯定得冻感冒,而且想着那些村民,林临实在是提不起勇气去车里睡。
  “过来啊!”何安琪坐在床上,笑得放肆而张扬。
  就这样吧!
  林临心里想,有什么好怕的,她又不是我妈,我为什么要怕她?
  大概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也或者是其他原因,林临脱鞋上了床,但仅仅只是脱下了外套。何安琪这个人,鬼畜的很,做事又不大按常理出牌,林临其实有点心理抗拒她。
  但何安琪只是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穿着牛仔裤和薄毛衣,她望着天花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喃喃地发问,“那些村民为什么要监视我们呢?而且表现的神态那么奇怪,像是一个个的木偶一样。”
  她大概是也没想得到什么答案,说完之后就闭上了眼睛,嘴里吐出两个字:晚安!
  晚安!
  林临说,伸手关了灯。
  之前那么奔放对他总是表现出有攻略倾向的何安琪,竟然这么老实的就睡了,让林临心中竟然有些小落差。
  莫非我有什么倾向么?
  林临睡不着,在黑暗中睁着眼胡思乱想。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林临毫无睡意,脑子里一会儿是白天赵创母亲的话,一会儿是那些到了晚上就变得诡异的村民。
  赵母说秦明他们母子是幸运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莫非那件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的侮辱事件,背后真的有什么隐情么?
  还有秦明,他们这次来,主要就是为了调查他的,但是秦明和他的母亲在这里却好像是一个禁忌一样,谁都不愿意提。
  他们离开的时候,秦明才六岁,所以人们顾忌的不会是这个孩子。那就是秦明的母亲了,村民们为什么要防备一个女人,以至于都过了二十七八年还如此闭口不谈呢?
  迷迷糊糊间,林临感觉有人坐在了床边,那个人一动不动,好像是在注视着自己。
  是谁?何安琪么?
  林临觉得有些奇怪,但并不害怕,他只是有些意外和悲伤。似乎这个坐在床边的人让他觉得心里很疼,这种奇怪的悲伤情绪还有些莫名的熟悉。
  原来我是在做梦么?
  林临想。
  但他此时又很平静,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了,这是那个有着黑发的女人,她的每一次出现,都让林临悲伤不已。
  “你怎么来这里了?”林临问她,好像他们是相识多年的老友在叙旧一般。
  那个女人说:“我来看看你们。”
  她的声音很小,像是戴了十层口罩。
  “外面很冷,你怎么来的?”
  “我走过来的,就跟在你身后。”
  “那可是一段不近的路程,辛苦你了。”
  “能看到你们就好了,不辛苦。等天亮了,你们就赶紧离开这里吧!这里不安全,他们会伤害你们的。”
  “他们?你是说那些村民么?”林临问她,但是没有人回答他,林临睁开眼睛,床边已经没有人了。
  微微地光亮从窗户那里婉约地照进来,林临怔怔地看着床边,怅然若失。
  她第一次出现在他的梦里时,阴森诡谲,于是那一段时间都是那般的恐惧。
  后来她终于露出了颜面,随之而来的是无法言语无法克制的悲伤,这种情绪如影随形笼罩着林临现实中的生活。
  而昨晚,她竟然和他进行了对话!
  林临简直不能理解,这究竟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你干嘛呢?吓我一跳!”何安琪嘟囔了一句,她一睁开眼就看见林临双目圆睁瞪着房顶,还以为他怎么了。
  林临扭头看向何安琪。
  她撑着身体半坐,长长的头发散了下来,遮住了半边脸颊,她轻轻地打着哈欠,那种白天看着非常明显的攻击性的美被弱化,她此刻慵懒而干净。
  像极了那张脸!
  林临伸手把她的头发别到耳后,把碎发一一整理好,神色专注。
  何安琪简直惊呆了,像是受到了惊吓般一动不动。
  在不甚明亮的曦光中,林临深深地注视着何安琪,叹了一声:“原来是你!”
  中世纪时,西方大范围捕猎女巫,用最残忍的火刑把她们活活烧死。
  不知道真正的女巫被猎杀多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女巫,但无辜被烧死的女性,却让世人战战兢兢地闭上了嘴不敢多言。
  恶,可欺良善。
  在三十多年前,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被拐卖到这里,姑娘尝试逃跑,被追回来后打得半死。她像别人求救,但人们都冷漠相待,冷眼旁观。
  后来有一个同样是被拐过来的女人帮助她逃走,但这个女人却不肯离开,她早已不记得老家在哪里,但这里有她的儿女。
  姑娘跑了,但并没有跑多远,她像镇子上的人求救,在等待的那天晚上,她等来了买她的那家男人。
  男人恨她总逃跑,那天和数个从村子里来的人侮辱了姑娘,带回去之后又绑在牛棚旁边,凄惨的差点死了。
  她没死成,是因为她怀孕了。
  而且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但男人还是让她把孩子生了下来,只是对孩子极其冷淡,动辄打骂。
  女人后来又怀孕,但总是莫名其妙的流产,那些都是成型的男胎,足足流掉了三个。
  于是开始有人说女人是巫,她就是不想生出孩子,但是却要成型的男胎,因为这样的男胎怨气够大。巫会用男胎诅咒,咒谁谁死。
  当初对她进行过侮辱的男人家里,都开始相继死人,最开始人们都没有意识到,直到赵创家的事情发生了之后,人们才开始怀疑这个女人。
  人们于是开始冷淡她,继而背后议论她,然后当面唾弃她,直到有三四个妇女跑到她家砸坏东西,又痛打了她一顿,而且连那个才六岁的孩子都没有放过,打的奄奄一息差点死掉。
  女人抱着孩子哭的绝望,她男人回来之后却是又埋怨她就会招晦气。
  那天之后,人们就再也没见过她和那个孩子。
  后来男人为了面子,只说是离婚了,但村子里的人都知道,那女人跑了,带着孩子一起跑了。
  真是外面的女人养不熟!
  有人说。
  男人没找过他们娘俩儿,媳妇早就看腻了,他早就和一个寡妇好上。那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虽然有人说他们长得像,但鬼知道是不是糊弄他,而且寡妇已经怀孕了。那女人跑了也好,寡妇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过来一起过日子了。
  那个女人跑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她带着孩子,消失在赵砦,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那个女人,叫沈梅,那个小男孩,叫赵景柱。
  赵景柱,后来跟着母亲的再婚,便将姓氏跟随继父,改姓秦,单名一个明字,意味着明天。
  村长看着林临两人,神色淡淡地说着这些过往。
  “他们离开的时候,我刚结婚不久,我见过那个女人,她说她曾经还是大学生,只是她逃不出这里。那时候,大学生多好啊……可惜被这里给生生糟蹋了。”
  “这些事,当时都没人管么?”何安琪心中悲愤,她人有些鬼畜,平日里也妖娆惯了,但她是个记者,心中有自己的一杆称。
  “谁管?”村长淡漠说着,“那时候这里根本管不住,没有浸猪笼那就是法治社会了,你以为是现在么?就算是现在,拐卖儿童的少了么?”
  何安琪哑口无言。
  “你们走吧!”村长叹了口气。
  “这村子的人十分排外,昨晚的事,希望没有吓着你们。昨天你们是在我家里住,还好一些,但你们今天再不离开,今晚我就不能保证你们还睡得好了。”
  林临二人面面相觑,皆是无言。
  这赵砦尚还有重重迷雾,感觉破开了一层又有一层,一层一层的叠加,让人悚然。
  但昨晚的事情确实是吓到了他们,他们都是成年人,不是没有经历过惊悚,但成年人的世界中,没有剧本还能这么展开的,他们都是生平仅见。
  但赵砦这村子的雾他们注定是拨不开了,好在要了解的事情有了眉目,目的算是达成。
  他们回到市里还了租的车,又坐飞机回到他们所在的城市,在机场的时候,才算是真正感觉到人间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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