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何安妮

　　我们总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然而芸芸众生中，我们都不过是一块砖瓦。
　　虽然我们的确独一无二。
　　开车回去的时候，林临没有回自己家，而是提议想去何安琪家中。
　　何安琪白了他一眼，娇俏的道：“你别以为我们同床共枕睡了一夜你就想还有第二次啊！”
　　“不能有第二次么？”林临突然说，而后一阵心跳加速，自己都不敢相信这话是他嘴里说出来的。
　　何安琪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好像是被点了笑穴一样止不住。
　　“好了，别笑了。”林临拐了个弯，看着电子地图前行，口中说道：“我去你家，是想看看何安妮的照片。你不是说你家里有你跟你姐姐的合照么？”
　　“你别找借口了！”何安琪笑得花枝乱颤，“看照片我手机里就有，干嘛非得去我家啊？”
　　林临愣了，他看了个空档，把车急停进去，拉了手刹扭头看何安琪，脸色都白了。
　　“给我看看你姐姐何安妮的照片！”
　　何安琪被他的神色惊了一下，也不笑了，她拿起手机打开相册，划拉了几下递给林临，有些好奇地凑了过来。
　　照片中大多数是姐妹俩的合影，有些单人的，还有她们带着一个小男孩的，林临认出来这个小男孩就是秦医生的儿子。
　　何安琪长相棱角分明，带着一种攻击感的凌厉美。
　　何安妮则不同，她也美，但这种美带着一种南方秋雨的朦胧，烟雾袅袅的感觉。
　　但她们姐妹俩的眼睛和眉毛都很相似，这大概是林临在梦中看到何安妮的时候，为什么总有一种熟悉感。
　　“真的是你！”林临喃喃。
　　那个在他梦中频繁出现的女人，带着黑色的头发结成的茧，诡异阴森，但又悲伤过人。
　　原来她是何安妮！是何安琪一直在寻找的姐姐。
　　可看她那般，想必真的……
　　真的已经不在人间了。
　　林临心中怅然。
　　“喂，林小哥哥，你看我姐姐的照片干嘛？”何安琪小心翼翼地问，眼神中带着希冀。
　　林临有些不忍心告诉她，但对着她的眼神，还是开口了。
　　“我梦到你姐姐了。”
　　“而且梦到的，似乎是已经死亡了。”
　　何安琪看着林临，脸色和他一样难看。
　　车厢里一时之间静默下来，外边路上车流涌动，冷冽的阳光透过枯枝洒落下来，照在地面干枯的树叶上，熠熠生辉。
　　不知过了多久，何安琪才嗫嚅问：“你梦到的我姐姐，她……她是怎么样的？”
　　“她很悲伤。”
　　林临把手机还给何安琪，整理了一下从第一次梦到何安妮开始，到昨晚的梦，一点一点的讲了出来。
　　这大概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倘若之前还算是失联，但现在几乎可以确认死亡了。
　　林临的梦在一定程度上算是映照现实，因此他们虽然还没有见到尸体，但心底却已经默认了死亡。
　　“那我姐姐，她的尸体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
　　何安琪定定地望着林临，眼神中几乎迸发出的仇恨光芒让人不能直视。
　　“是谁杀了她？是不是秦明？”
　　这个问题林临同样无法回答。
　　何安琪出神地望着窗外，良久，才幽幽地说：“以前跟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她特别喜欢管我。报专业的时候，我想学设计，她让我报新闻系，毕业后我想当模特，她非让我当记者。她就喜欢管着我，后来，她和秦明在一起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家人都反对她和秦明在一起么？”何安琪扭过来头问。
　　林临摇头，安静地听她继续说：“因为秦明的继父，是我姐姐的生父。当年就是因为他母亲的出现，我妈才和那个男人离婚的。他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妈怎么会接受自己女儿嫁给那个女人的儿子呢！”
　　林临睁大了眼睛，心中泛起了数个卧槽！这么狗血的事情竟然真的会在现实中发生？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是不是觉得这种中二小说中的剧情很难以理解？”
　　林临心说我其实也没怎么看过中二小说，不过要是你再和秦医生纠缠不清那就更像是一出大戏了。
　　“后来姐姐一定要和秦明结婚，自己一个人回到国内，因为这件事，我妈生了很久的气，但是后来还是原谅了她。能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是女儿，只是我妈他们不见秦明，也没见过我那个可怜的外甥。”
　　“一年多前，有一天姐姐突然跟我说要去国外进修，她本来就是学的神经科学，我外甥又那样，姐姐没有办法不去，她当时跟我讲了好多，但我没想到，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姐其实是个很强势的人，虽然看着柔柔弱弱的，但骨子里却很要强，这几年她一定心里背负了很重的压力……”
　　何安琪絮絮叨叨，像是在诉说，又像是怀念。
　　“我其实爱她也烦她，但我从来没想到，她会永远离开我的生活……”
　　“林临，我怀疑秦明杀了我姐姐，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我早就知道，秦明婚内出轨了。”
　　林临愕然，何安琪话锋转的太快，让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婚内出轨？”
　　“对！”何安琪点头，非常确定地说：“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但我发现他出轨，是在三年多以前。那个女人是秦明的学妹，她叫程钰，在我姐为了孩子的病发愁四处求医的时候，秦明和那个女人却经常混在一起……”
　　“等等，你说那个女人叫什么？”林临忽的问，他脑子里像是飓风卷起，一个个的碎片拼图一样凑在了一起。
　　“程钰啊！怎么了？”
　　“程钰……小钰……”林临喃喃，那些破碎的图片一片片归位拼凑成完整的图片。
　　“原来阿卜勒斯是他？”
　　林临失神，似乎在预料之中，但又在预料之外。
　　“你在嘟囔什么呢？”何安琪不解，“难道你认识程钰？”
　　林临转头看她，“我不认识程钰，但我梦见过她，你信么？”
　　“这有什么不信的？你就是现在说你梦见过我我都相信。”何安琪笑，但马上她就反应过来，“不对，程钰和事件无关，你怎么会梦到她？”
　　是啊，为什么呢？
　　林临想到梦见那个小钰的那一次，是阿卜勒斯给她过的生日，等等，林临回头问：“你有那个程钰的照片么？我想对比一下是不是我梦到的那个人。”
　　何安琪点头，“有，不过在我家，我收集的资料都在家里放着。”
　　然后她笑了，“原来还是要去我家！”
　　何安琪家在六楼，两室一厅，干净精致。
　　“坐，喝什么自己去冰箱里拿，我去给你找资料。”
　　林临点头，冰箱里一水儿的苏打水，能选择的只有口味。
　　他坐在沙发上等，观察着客厅的布置：水蓝色的窗帘，沙发上是同款颜色的沙发垫，几个抱枕看起来很是可爱；对面是电视，电视旁边有一个柜子，里面放着几瓶红酒和相关的工具；靠墙的位置放着一张折叠餐桌和椅子……
　　何安琪拿着几个文件夹走过来递给林临，“这里是偷拍的照片和一些资料，但程钰这个人并没有异常。”
　　照片上的女人看不出年龄，大概二十多岁，画着精致的妆容，坐在餐厅的一角，和对面的男人愉快的交谈着什么。那男人只能看到背影，林临猜测这就是秦明。
　　果然，下一张照片是侧面照，果然是秦明。
　　他面容愉悦，看起来心情很好。
　　照片大概有百十余张，在不同场景不同角度拍摄了二人在一起的场景，甚至有几张是在床上的照片，甚是露骨。
　　“这是固定录制，现在已经拆了。”何安琪说。
　　“怎么？你有什么发现么？”
　　林临把照片推到她面前，轻声说：“我在梦里梦到过程钰。”
　　之前林临一直在怀疑，梦中出现的人大部分都能在生活中找到原型，比如无海是赵创，流光是光子，但作为最主要人物出现的阿卜勒斯，林临一直不知道他是谁。
　　而现在通过程钰的联系，他终于能确定了，阿卜勒斯，是秦明。
　　而那些梦中阿卜勒斯做过的事情，是不是秦明也做过？阿卜勒斯杀了陈宋，所以陈宋是何安妮么？秦明杀她是因为她出轨？
　　这些梦境，何安琪也都知道，林临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
　　想到的一瞬间，她脸色就难看起来。
　　何安妮确实和秦明之外的人发生了关系，但那次其实是个意外，秦明怎么会知道的？
　　那次确实是个意外，大概是两年多以前，何安妮带着孩子去另外一个城市的医院做诊察，何安琪和她一起去的。因为孩子的特殊性，公共交通工具不方便，于是她让卢中天开车去的那边。
　　孩子住院期间，她和何安妮轮流在医院守着，另外的一个人就去酒店休息。
　　有一次晚上因为何安妮发烧太过严重，何安琪便让她继续在酒店休息，而自己去了医院。那天晚上，卢中天以为在酒店里的是何安琪，于是醉醺醺地和何安妮发生了关系。
　　一个是喝醉的男人，一个是烧糊涂了的女人，第二天二人醒来之后都发怔了。
　　原本这件事两人是当场就达成了共识，绝不泄露给第三人知晓，绝不再提起这件事，也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但何安妮却不知道卢中天和何安琪的关系，他们表面看着是男女朋友，实际上关系十分复杂，并不是表面看的那么简单。
　　所以卢中天并没有隐瞒何安琪这件事，那天何安琪回了酒店之后，卢中天便如实告诉了她。
　　但何安琪为了安抚姐姐，只当自己不知这事儿，也从来没有提过。她也警告过卢中天，绝对不能泄露的，但秦明知道了这事儿么？
　　否则以他为原型的阿卜勒斯，何以是用‘出轨’这个理由谋杀了陈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