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无路,闯出路

　　一来二往了几次后，这顺风奇缘，让于馨跟大叔他们俨然成了一家人。黑衣大汉有时候还会直接打电话给于馨，让她帮忙陪太太走个顺风车仪式，只要于馨走得开，她也基本都会答应。
　　她其实答应的不是别人，而是顺从于自己的内心，她愿意为喜欢的人去付出。
　　大叔还是没回来，别人担心美国疫情那么严重，于馨倒是不怎么担心，因为她已经让大叔定期到她外公在纽约唐人街开中医馆的徒弟那喝清肺排毒汤，做做艾灸，加上大叔本身身体就很强壮健硕，黄帝内经言：“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就是这个理。
　　有种奇怪的感觉在他们之间弥漫。大叔和于馨其实吧，也就见过一面，后来都是微信和电话等方式交流，但是于馨俨然已经对大叔是言听计从，而大叔那边呢，貌似也很在乎于馨的话，她让他去中医馆他便去了，她让他注意不要感冒着凉他也乖乖答应，就像一对互生情愫的准情侣，只是双方还没捅破那层纸。
　　爱情有时候真的很奇妙，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唯命是从不是负累，反倒是一丝甜蜜。
　　但是，有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大叔是有家室有老婆孩子的人。
　　这样一来，于馨就有一种负罪感，这种负罪感或许也是每次他们请求她去做顺风车游戏的时候，她都没有拒绝的动因之一吧。
　　于馨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所接受的教育、她的家风、她的个性，都不允许她成为一个第三者，但是那种真真切切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动的感觉总在一步一步地牵引着她，那种感觉不是意乱情迷，更不是肮脏龌龊，于馨很清醒，她觉得，是亲切，对，是亲切。
　　有个周末，小王给她来电话，问她项目进展情况。于馨想起来说过的请他吃饭，所以他们就约了个地儿。
　　这次的项目，合同总额800万，于馨个人提成拿了40万，这也有小王的功劳啊。
　　他们坐在那家名叫“花海”的海鲜餐厅的沿海木栈道上的太阳伞下边，离餐点还有些时间，他们点了一壶武夷肉桂岩茶，看海风在椰子树叶间穿梭，呜呜作响；听海浪鼓动着落日余晖，波光粼粼。
　　小王是于馨上一家公司的同事，是个非常有审美眼光和设计品位的设计师。他与生俱来的艺术天分，加上从小学画学书法至今的底蕴，所以他来做平面设计师，那就是手到擒来，只是把画布和画笔换成了PS之类软件和电脑工具而创作的一种以电子画面形式呈现的美。他的作品，简约不花哨，有灵魂会说话，参过展获过奖。但是，他不喜欢现在艺术圈的虚假、做作、商业，他不喜欢逢迎谄媚，他只想要么安安静静作画写字，要么开开心心给值得的人做有价值的设计。
　　小王是于馨的众多追求者之一。
　　小王也是被于馨拒绝了的众多追求者之一。
　　但小王被于馨拒绝后没有因爱生恨，更没有反目成仇，反而成了互相欣赏无话不说的至交朋友。
　　这种结局不是缺憾，而是一种美好，一种更高级的美好。
　　这种比好朋友多了一些，比恋人又少了一些的关系，或者就是人们所说的红（蓝）颜知己。
　　有些话，你不能跟父母兄弟姐妹说，不能跟丈夫妻子说，不能跟同学同事说，但是能跟他（她）说，说了没有危险，说了很舒服，说了还有好的回应。
　　这不，于馨把最近发生的顺风车事件跟小王细细的述说了一遍。包括对大叔的迷恋。
　　小王全程安静的听完，最后只说了一句话：需要我做什么吗？
　　于馨听到这句话，眼眶湿润了，她微笑的看着小王的眼睛，端起茶杯，跟小王碰了一下，说，什么都不需要，你的倾听就足够了。
　　对了，小王有名字，但是他要求于馨只喊他小王，因为，他昵称于馨为大王——他心中的大大大女王。所以，每当于馨喊他小王的时候，他便已经在心里暗暗回应了声“大王”。
　　一周后的一个早上，于馨想起来昨晚忘了叫顺风车，时间也不允许她坐公交了，所以，她试着临时发了个顺风车行程看有没有人接。她边发行程边心想等大叔回来，要跟他商量一下自己是否应该搬过去公司附近住。她计划着，如果10分钟没人接单就只有打车了。
　　真的很奇怪，她真的打心眼里已经把大叔当成是自己人了，啥事都想到他。
　　于馨准备边下楼边等，33层下去，早高峰，有时候要十来分钟才能下到一楼。这时候手机响了，于馨心想，真幸运哈，有人接单了。拿过手机一看，不是顺风车司机，而是：
　　小——坏——蛋——邱——依——依！
　　嗯，对，邱依依是“小坏蛋”的名字。第一次是她开着大叔车逃跑那次在大叔手机来电上看到“小坏蛋”来电，再后来几次接触，于馨觉得她真不是省油的灯，不好对付，所以后来跟他们都熟悉了知道了“小坏蛋”名字叫邱依依后，于馨心里仍旧是叫她“小坏蛋”。
　　“小坏蛋”怎么这个时候给她来电话？总不会这会儿叫我去演顺风车吧？于馨边想边接起了电话。
　　“你下楼吧，我在你小区门口。”邱依依在电话里说道。
　　她就这德性，不仅从来没礼貌的称呼过一次“于馨姐”啊、“馨姐”啊啥的，而且每次跟于馨说话都是没有好语气，就像于馨欠她的似的。
　　“欠她的似的”？这么说好像也对，于馨觉得自己对大叔的示好，跟大叔的交往，还真就是欠了邱依依的。
　　于馨回答道：“有事吗，依依？我赶时间上班呢。”于馨没跟她一般见识，爱屋及乌吧。
　　“我送你。”邱依依那边说，说完就挂了。
　　出了小区，于馨看门前停了几辆车，没有看到Q7也没看到埃尔法，倒是有辆造型很酷的橘红色的越野，停在那非常霸气，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尾数居然也是567，于馨觉得这车牌号不可能是巧合，应该就是这辆车，这时候车窗降了下来，有个戴着墨镜穿着白色T恤的女孩转头看着她，居然是“小坏蛋”。没见过她开过车啊。
　　于馨走近跟前的时候瞟了一眼车标，果然是坦克300，最近很火的一款越野，是WAY旗下的，于馨在地铁灯箱看过他们的广告，对他们的广告语印象非常深刻：无路，闯出路。
　　于馨探了一下头，看车里只有“小坏蛋”，她便拉开副驾车门坐上了车。
　　“小坏蛋”也没吱声，开上车直接出发了。
　　于馨侧着头看“小坏蛋”，问道：“你这是……路过？”
　　等来的是沉默，眼皮都不抬的脸臭臭的沉默。
　　一路无话。于馨觉得“小坏蛋”她就一小屁孩，这个年龄正是装酷扮帅的年纪，又是叛逆期，所以也可以理解。对了，她今天不上学吗，想问，但看她那德性也懒得问了，于馨干脆闭目养神。
　　估计快到了，于馨睁眼看“小坏蛋”还是板着一张嫩脸，她便也懒得搭理她。于馨扫视了一下车里，车子崭新的，应该才买不久，里边是黑色内饰，里黑外红，而且是于馨喜欢的橘红，如此便外面暖暖的，里面酷酷的，开在阳光下、山野间，一定很拉风……于馨意淫着自己开这车也必定帅，等再来个大单就去买一辆，不过她更喜欢绿色的，那是她的幸运色。
　　不承想，“小坏蛋”就像是于馨肚里的蛔虫似的，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很平静的说道：“喜欢吗？喜欢的话送给你啊。”
　　于馨抿嘴笑了笑，没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小坏蛋”接着嘴里吐出的一句话，于馨就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不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且于馨听完是心里一咯噔，大脑一片空白，直视车前好几秒一动不动，然后她缓缓转头，又惊讶又困惑地盯着“小坏蛋”，那时那刻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小坏蛋”说的是：“但是我有个条件，请你不要打邱晖伦的主意！”
　　车子此刻已经到了于馨公司楼下，她没有下车。她不知道“小坏蛋”说的是什么意思。而且她有两点困惑：
　　1.“小坏蛋”她怎么对大叔直呼其名，正常情境不是“请你不要打我爸的主意”嘛？！
　　2.“小坏蛋”她怎么会知道或者说推断她在打大叔主意呢？就算那次在埃尔法车里红眼镜女问她是不是喜欢阿伦要不要帮她之类的话被“小坏蛋”听到，那应该也当是精神病人说疯话啊！
　　见于馨在发愣，“小坏蛋”又加了句：“请你不要跟他们提起今天的事情”。
　　于馨一听这句话，转过神来了，小屁孩毕竟就是小屁孩，还是怯场的嘛。再说了，她既然怕今天的事被别人知道，说明她就有所顾虑，至于顾虑什么，于馨现在还不知道，但有顾虑就有问题！
　　“你扯的都啥呀！”于馨又恢复成了平时那个自信的于馨，她伸手轻拍了一下“小坏蛋”的头，说，“玩得挺酷的嘛！下回车借姐玩两天。”
　　“小坏蛋”那边张圆了嘴，被于馨这一通反将军弄得瞠目结舌，直愣愣的看着她拉开车门下车关上车门扭啊扭的走掉。
　　于馨坐到办公桌前，看到桌上有一杯冒着热气的豆浆和装在盘子里的几片吐司面包。
　　她朝办公室落地玻璃看出去，有个男生赶紧低下头埋到了电脑显示器的后边，是销售部上回跟她一起去路演的同事汪达海。
　　小伙子挺懂事嘛，哈，于馨耸了耸肩，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豆浆，甜甜的暖暖的。
　　这时候，她的微信来了新消息，打开一看，是大叔发来的，说他后天回来。
　　于馨心里一阵丝滑的甜蜜滑过，她故作镇定回道：好，做好安全防护，祝你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