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蛮村小童

　　凡界南蛮之国地处神州的南端，地势复杂，有山川，也有大河，有林海，也有平原，凡界三大水脉圣灵河、天河、大凡江皆流经于此。蛮国人乐观豁达、闲适自在，好结交好友，也好欢娱享乐，甚至喜欢自我陶醉，自称本国不应叫蛮国，而是该叫天国。
　　这群“天国人”生活在大陆腹地，平日里见不到海，便发动全民之力人工造海，也是令凡界神州各国叹服不已。说是海，其实就是一个超大的湖泊，蛮国人将其命名为“沧海”，有不出名的前代蛮国文人，还曾为此作了一首诗，全诗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了，只有一句一直流传至今，叫做“天国从人任逍遥，沧海横流我独乐”。
　　蛮国历史悠久，远比大夏久远得多，夏之前的神州霸主是胥，大胥是部落时代结束后的第一个王朝，胥之前是凡界的部落联盟组成的国家，叫做大凡国。蛮国早在部落时代就一直统治着神州南部，历经几朝几代，到现在已经有近八千年的建国史了。
　　蛮国当今的国主是蛮王朱芒，为人好大喜功，却也和最初几代蛮王一样鼓励百姓休养生息，从不苛政徭役，独独重视两件国事，一为兵战，一为祭祀。整个蛮国在他的治下兵强将猛，巫卜之风盛行。
　　蛮国与西戎、东夷、中夏都有接壤，其南方更是莽莽南荒。神州大陆包括五国四荒，即夏、夷、戎、蛮、狄，和东西南北四荒，神州四面是东西南北四海。
　　四海之外还有无人问津的大洋，被称作海荒，具体的方位大概处于神州的东方。传说海荒之中有蓬莱、瀛洲、方丈三座仙岛，住着一群不上天也不尊天的散仙。
　　传说中蛮荒乃是妖兽的天下，在神州之南和极西之地，遍布着广茂的原始森林，生活着万类妖兽，人们所说的大荒也常指蛮荒之地。在西荒、南荒和北荒也或多或少都有大量妖兽生存，整个圣灵世界中妖兽数量最多，繁衍速度也最快，总量远超人类，而且妖兽中不乏资质奇高的妖族，他们不满足只生存在寒冷幽暗的蛮荒森林，也将它们的指爪抻向了神州和四荒，建立了许多妖蛮部落。
　　漠荒则是在神州极南之处，终年烈日高照，遍布着荒漠，并不适合凡人居住，但据说龙族的一支不惧酷热，便把老巢安在漠荒。
　　冰荒则是北荒以北的莽莽荒芜地域，终年冰封，陆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冰盖，只有一些远古遗留的神魔后裔在此生存。
　　在蛮国西南边陲，与南荒毗邻的一处密林山谷中有一个小小村落，整个村子只有不足百户人家。这些人家都出自一个很小的家族，小得甚至不配拥有氏，更加称不上氏族。
　　这个小家族姓墨，族人也全都姓墨，人口大约有三百人左右。其中的一户，有一家四口人，夫妻俩年纪不大，三十岁出头的样子，丈夫叫墨平，妻子叫墨宁。膝下有两子，长子名叫墨非，年十三，次子名叫墨离，只有七岁。
　　墨家虽然是地处蛮国边陲的小族，但其祖上却也曾荣耀风光过。墨家的先祖墨狄曾是前朝胥国统御十万兵马的大将军，要知道部落时代过后，凡界的文明进步才开始提速，人口的规模远没有如今这么大。当时胥国全境也才只有三十万兵卒，莫家先祖墨狄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军中翘楚，相当于比天庭的天王还要地位显赫的实权派人物。
　　可是越接近权力中心，大厦倾倒之时就越难全身而退。胥国都城被大夏攻破后，墨狄全族几乎被斩尽杀绝，自己也是辗转多地，最后还是被夏王麾下高手追杀至死，只余下一支隐秘的血脉带着残余的族人偷偷逃到蛮国的边陲，休养生息至今。
　　大夏号称万世，但其实距离万世还很远，如今是大夏2946年，已经是神州历史上最长的王朝了。
　　墨平家的小儿子墨离，体弱多病，却天生异瞳，血红如妖，村邻皆以为不祥。因为一双血红色的眸子，墨离经常遭到村上其他孩童的欺负，每当这时，哥哥墨非定会为弟弟出头，痛打他们一番。
　　哥哥墨非，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但年方十三，便养成了一派浩然刚正的气度。小兄弟俩从小感情深厚，尤其是墨非对弟弟更是无微不至、关爱有加。
　　乡野生活本是平淡而宁静的，而这份宁静终究还是被打破。一切事端都要从一次偶然的搭救说起，一日，墨非、墨离两兄弟在村口玩耍，偶然遇到一个身受重伤的中年僧侣，两兄弟生性善良，便由墨非将其背回了家。岂料这份善心竟招来了杀身之祸。
　　“感谢二位恩公救命之恩，圣佛慈悲，定会保佑恩公一家一生平安！只是几日以来，我观恩公二人眉间似有愁绪，可否说与在下，或许能帮助一二，也好聊表报答。”那僧人在墨家人的悉心照料下，伤势已经好转。
　　“实不相瞒，小可次子自出生起便身患奇症，每每发作起来便痛苦难当。几年间我们夫妇也曾辗转到临近的镇上，四处求医，可终究是无功而返。”墨平叹息说道。
　　“小僧曾在门中学过数年药石之术，可否由在下为令郎观瞧一二？”僧人闻言连忙道。
　　“那便有劳大师了，还未请教大师法号。”墨平招呼墨离过来。
　　“小僧苦鱼，不敢枉称大师，只是一名在世间苦寻大道、四处漂泊的隐者而已。大道如苦海，小僧也只不过是其中一条争渡的游鱼罢了。”苦鱼双手合十道。
　　“大师境界高深，非我等凡人能及。墨离，快来给大师瞧瞧。”墨平引着墨离过来。
　　“什么！竟然是血瞳！在幽冥界仅次于阴阳生死瞳的便是这嗜血妖瞳，真是捡到宝了！没想到这小小的穷村僻壤，竟然会诞生此等怪胎。也合该是我时来运转。”苦鱼暗惊。
　　在旁边的墨非，见到苦鱼此刻的神色，察觉到这僧人身上似乎有一丝常人不易发觉的贪婪，不禁眉头一皱。
　　“哎呀！不好！两位善人，令郎身怀传说中的嗜血妖瞳，此时魔瞳的生长尚在初始阶段，若是产生魔识，魔气深入心脉，只怕是神仙难救。届时，令公子便会失去本真，化身成魔，激起滔天杀念，造下无边杀劫呀！”苦鱼将手指搭在墨离的脉搏上，突然震惊说道。
　　“你说什么！我儿是魔头？这不可能！你一定是弄错了。我夫妻二人皆是凡人，平生积德，素来行善，不曾造下丁点恶业，怎会生下魔头！”妻子墨宁听见苦鱼的话，激愤说道。
　　“夫人勿恼，令郎命数如此，违逆不得，既已如此，我们想办法化去令郎一身魔性就是了。也罢，就将小善人就交给小僧吧，拜在小僧门下，小僧就是拼尽一身佛法修为不要，也定要渡小善人修成正果，护他一生周全。大慈大悲，本初佛祖。”苦鱼长念一声佛号。
　　“不必！我墨家先人留下祖训，后世子孙不可再入修行之门。恕小可一家不能听从大师之言了，在此就谢过大师好意了。”墨平语气坚决道。
　　“怎可如此，二位善人就此放任魔头生长下去，以后必成大患，那时不仅是这一村之人要生灵涂炭，整个蛮国，乃至凡界都要深受其祸。你们当真要罔顾天下人的安危吗？”苦鱼微怒道。
　　“你这秃头僧人，好生奇怪！我一家人好意救你性命，你却执意诬我弟弟是魔，想要强行带走他，是何居心？又是何道理！魔头不魔头的我不知道，我弟弟只有七岁，平时里被人欺负都不知道还手的。阿爹阿娘教我兄弟二人的都是堂堂正正的做人道理，你怎可以命数的玄虚说辞诓骗我们一家？就算是命，只要我一家人在一起也能平安渡过，就不劳你费心挂念了！”长子墨非忍不住说道。
　　“无知小儿！你知道什么！你弟弟是命中注定的魔星，为了凡界众生，我也说不得要带走他了！圣佛慈悲！跟我走！”苦鱼勃然大怒。
　　“不要！我才不要跟你走！爹爹，娘亲，快赶他走好不好？阿离害怕！”小墨离倔强道。
　　“这可由不得你！老夫今日便要替这芸芸众生渡去你这小魔头！哪里走？”苦鱼冷哼一声，抬手便将墨离捉住。
　　“好贼子！欺人太甚！我们跟你拼了！”墨平夫妇二人冲向苦鱼，与其拼起命来。
　　“哼！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本座心狠手辣！都去死吧！”苦鱼一出掌便震碎了二人的心脉，再一拂袖，刚要冲上来的墨非也被瞬间震飞，紧接着使了一招定身咒，墨平夫妇连同墨非皆不能动。
　　“爹爹！娘亲！哥哥！”小墨离大声呼喊，眼中血芒闪动，瞬间便挣脱了苦鱼的束缚。
　　“不好！倒是把你忽略了，还没有‘开眼’的血瞳竟有如此力量，可不能让你坏了大事。”苦鱼略惊，紧接着欺身上来再次制住了墨离。
　　“你不是想救他们吗？魔的世界里根本不需要亲情这种无用的东西，我就让你眼睁睁看着你的爹娘死在你面前吧，也算给他们一个痛快。”只见苦鱼掐诀，右手在空中虚握，墨平、墨宁夫妇便吐血不止、气绝身亡了。
　　“不要！”墨离大叫一声便昏绝过去，不醒人世了。
　　“爹！娘！”墨非凄惨叫道，眼角竟流下一行血泪。
　　“到底还是凡人啊！蚂蚁一样的东西，刚刚就数你骂得最凶，亲手杀了你反倒便宜了你。就让你死在我的魔火煎熬之下吧！哈哈哈哈！”苦鱼放肆狂笑，哪里像是一个慈悲的修佛之人。
　　“你到底是谁！”墨非恨声问道。
　　“凭你这般蝼蚁，本不配知道我的身份，但本座今天高兴，就让你死得明白些。我乃魔隐宗之下烈隐门中六阶隐者，此次本是为了寻找根骨上佳的弟子充实我烈隐一门。也是我撞了大运，与仙隐宗风隐门下的一个高手争斗险些丢了性命，机缘之下，竟让我在如此荒村遇到万年难得一见的嗜血妖瞳。我本该感激你们的，谁知你们不识时务，那就只能杀了你们永绝后患了。”苦鱼邪笑道。
　　原来这恶僧竟然是六阶者，凡界八大隐者之宗世人皆知，而在八宗之下以及八宗之外还有大大小小近百个隐者门派，这僧侣所在的烈火隐门便是魔隐宗下辖的一个隐门，同样他所说的风隐门也是仙隐宗门下的一个分支隐门。
　　“为什么！爹娘教我心怀善良，告诉我善有善报，可是我的善良却让全家遭了大难，害死了爹娘。天地也，以及冥冥中的大道，你们告诉我，这世间的道理到底是由谁来定？既定下道理又为何偏偏说不通呢？”墨非痛苦说道。
　　“哈哈，你这凡人小孩，不仅弱小，而且愚蠢。世间哪有什么道理，强大就是道理。你就在这魔火的灼烧之下痛苦地死去吧，哈哈哈哈！”苦鱼狂笑，施了一道魔火烧向墨非，便扬长而去。
　　眼神空洞的墨非此刻已经绝望得放弃挣扎了，周围的火焰已经弥漫整间屋子。心灰意冷的他已经失无可失，前一刻还是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生活虽平淡，却也温馨自在。上一瞬是天伦之乐，下一刻是惨绝人寰，人生迹遇竟是如此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