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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眼到了冬季，外面已经下了好几日的雪，高源带蓝蓝去醉仙楼打工也变得少了，蓝蓝一个人在外面玩雪，面具人也比意料之中来的晚一点。眼下正值新年，这个世界也有过年的说法。
天街仙谕：改元顺天。
于是凡间也同样来到了顺天元年，因为有仙人庇佑，虽然是灾难后不久，但新城人民吃苦耐劳，收成还算不错，城外的义舍也收到了不少救济粮，不过却没有高源和蓝蓝的那份。
得益于在城内出色的业务能力，或是当门童招揽客人，或是帮青楼分发传单，高源和蓝蓝在义舍早就成了众人之敌，主要原因还是在于高源为了蓝蓝的生活质量并未想过要救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舍友们，因此被排挤也是理所当然。
在义舍众人争抢今日新年救济粮时，高源默默坐在门前望着蓝蓝一个人在雪地打滚，然后砸来雪球，在然后发出响铃般清脆的笑声……
其实，经过这些年的相处高源早已经发现了蓝蓝的很多过人之处，像是从不生病，又比如过目不忘，或是不惧冷热，而且如此可爱，应该是仙女无疑。
“哎呀呀，可惜啊……”
“是可惜。”
高源背后一凉，不过一只手拂过他后背，一股暖流从脚底升起，原来是面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他旁边，“不要误会，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我是在可惜你，确有仙缘，却无仙骨。”
高源瞬间冷静下来，心情异常平静，道：“你来带蓝蓝走了？”
“不急，去城里吧，你带我去见识一下凡间的新年。”
这时蓝蓝一把扑了过来，撞进高源怀里指着长发面具人咯咯笑道：“我见过你！”
面具人略微靠近道：“是的，我也见过你，所以我们打平了。”
高源动身道：“蓝蓝走，带你去城里看戏，听说今年有一出‘仙长神威诛妖蛇，座下悍勇渡万民’的好戏，还有美女和美食。”
“哟！美女！大胸！”蓝蓝挥拳往城里冲去。
高源脸红道：“不要误会，小时候为了给这孩子喂奶，没少吃苦头，在孩子眼里，那是圣洁之物。”
“请。”
“总觉得你作为修仙者是不是太没架子了。”
“我也曾是凡人。”
“也是。”
……
沃交城十二座城门，除去正南五条道正门受瘴气影响全部关闭之外其余都正常开放，三人从三道北门步入，此时门外也高挂起了红灯笼，城卫对高源倒也眼熟所以直接放行，往里，城内街道纵横交错，一百多座里访分布有致，行人布满了街头，男女老少结伴而行，东西两市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而醉仙楼便是在东市市口。
正中央的城主府也是张灯结彩，表示态度，以响应民间新年，在这个政治单位以城为计的凡间，城主府由其州内最近的天街成均堂直接领导，其主要职责便是管理平民输送仙苗，也因此城与城之间几无摩擦，贸易通畅，整个凡间还算和谐，人们只要一心对抗天灾妖乱即可，更不用说关键时刻还有仙人下凡。
广场中间在半月前便搭起了露天戏台，马上就要上演“诛蛇”的好戏。
蓝蓝一路蹦蹦跳跳，仿佛看不尽这些五颜六色的灯火玩具。
“高源，抱！”
“是是是，听说刘大娘今天也去看戏，还给我们买了茶位要不要去？”
“去！”
“要不要买吃的？”
蓝蓝右手纠着一撮高源的头发问道：“高源有钱吗？”
“没有，但是可以赊账，回头高源可以给他们干活还钱。”高源道。
“你去干活？不和蓝蓝一起吗？那蓝蓝呢？”蓝蓝似乎意识到这一次高源说的不是咱们。
高源笑道：“我说过的吧，以后蓝蓝是要去上学的。”
“哦，是说过。”
面具人这时突然接话：“钱，我有。”
因为被托在怀里高度正好，蓝蓝挥起拳头往面具人头上敲了一下：“你的钱关咱们啥事！哼，坏人。”
面具人耸肩道：“凡间这些小玩意也挺有意思，你看这些会转的、会动的、会响的、飘香的、精致的、可爱的……”
蓝蓝又是一锤：“你以为这样勾引蓝蓝，蓝蓝就会动心吗？”
面具人不说话，走到一处摊贩随手拿一枚美玉换了个竹条编制的像是熊猫的玩具，吓的对方拿着玉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面具人苦笑：“凡人可真有意思，他们就是靠这个为生吗？”
高源摇头道：“平时他们或是车夫、或是猎人、或是牙行，也有些镖客，这个时候都不怎么做生意，晚上出来混口饭吃。”
“你很了解。”面具人自己把玩起了竹子熊猫，有意在蓝蓝面前晃悠，蓝蓝鼓气把头转了过去。
“几年来多多少少都打过交道，还跟他们求过手艺，可惜没有一个是能速成的，也养不活蓝蓝……到了。”
露天戏台有两米多高，此时已经围了很多民众，右边靠近看台的茶桌上正站着一位寡妇向这边观望，见到三人先是一喜又立刻惊恐地爬了下去坐好。
面具人走上前，前方民众竟然自动让出一条道来，十分自然，仿佛这条路原本就在。
刘大娘慌忙起身对着面具人几乎要跪下去，面具人轻轻摇头，大娘才稳住身体坐下。
蓝蓝一溜烟扑到刘大娘怀里，桌面上摆了些玩具和吃食，“老规矩大娘，以后有用得到蓝蓝的地方尽管开口。”语气活像一个无赖，说完毫不客气敞开就吃。
刘大娘心疼地望了眼高源和面具人不敢作声，唯恐惊扰仙人。
于此同时，戏台上已经响起了音乐……
面具人饶有趣味看向高源问道：“你可知这蛇妖什么来头？”
“我上哪知道去。”高源白眼。
面具人也不卖关子，道：“此蛇妖是化蛇后裔，在水底只修炼千年便已入上品而且悄无声息从未露过面，只是在入圣之际，天劫降临，才被忘仙山发现，可为时已晚，蛇妖已经渡劫成功，化为妖龙，它本没有罪障，只是十仙门容不下它罢了，真要说起来我们才是罪人——所以，你们失去亲人的罪孽是要算在我们头上的。”
“修仙者真要都像你一般坦然，那蛇妖就不会死。”
面具人接着说道：“那蛇妖死时喊声震天，如婴孩啼哭，实在走投无路才选择自爆，蛇身化作漫天瘴气，整个东胜州南部顷刻毁灭，天街布下屏障时已经来不及，所以，如果不是我们，蛇妖根本不会自爆，新城的人们也不会流离失所。”
高源看戏正入迷，这个面具人一直巴拉巴拉，他没好气道：“你到底看不看戏，不是你说要来看看凡间的新年，非要我代表被蛇妖害死的人们骂你吗？”
面具人摸了摸面具道：“我只是好奇你这个凡人知道真相的反应，特别是，我马上还要把蓝蓝带走。”
高源深呼一口气，认真回复道：“首先，我感谢你，感谢你这个人不像天街那样喜欢凌驾于凡间之上，至少到目前为止，你都是以一个凡人的姿态与我和蓝蓝接触……”
“其次，我作为一个凡人，凡人你明白吗，我根本不会也不敢去质疑你们仙人的规则，就像鸡不知道自己下的蛋是用来孵出小鸡还是用来炒菜一样，我们凡人活着到底是为了实现自我价值还是为了繁衍后代给仙界输出仙苗，这都不是我一介凡人可以决定的，蛇妖你们杀便杀了，新城人们也是你们救的，我还活着，蓝蓝会长命千岁，仅此而已。”
面具人听完打量了高源许久。
然后才说道：“你或许不知道，一般仙苗很小就会被送往成均堂，一群老头每天向他们传授所谓的无上天道，等他们长大入山之后往往会出现太多太多笨蛋，也不乏心术不正之人，所以我一直反对师傅收徒，自己的师妹还是自己挑选的比较好。”
高源接道：“你眼光不错，蓝蓝是我的挚爱，以后会是你这位师兄和那位师傅的挚爱。”
“你没和她好好说这件事吗？”
“她懂个屁。”
“有没有什么要留给她的？”
“无非是百年之后徒增悲伤，而且，别把三年的感情想的太重，要带走就快带走吧。”
面具人把想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最后说道：“那还请保重——对了，本仙名为赵二，有缘……”
“无缘再见，还有别让那丫头回来，特别是等我老了。”
不知不觉中，戏曲已经结束，蓝蓝在高源怀里熟睡，或许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美酒、美食还有一眼万里的白云……
事实上，高源至今没有告诉蓝蓝，“高源”两个字只是一个人的名字，不是父亲也不是哥哥的意思，蓝蓝也不知道原来除了“高源”之外别人家的孩子会统一叫爸爸或者哥哥。
高源轻轻吻过蓝蓝的额头，抱给赵二后头也不回向城外走去，这一次，他要离开沃交城，不留下一丝痕迹。
一路远送。
赵二望着城外路上高源的背影，“果然，背对他人的人才会流泪啊。”
角落里赵大娘也止不住泪水，赵二问大娘：“他几年多大？”
“那臭小子今年也才十七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