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修仙者总像变戏法的

　　所谓天街，其实就是一个悬空法阵，修仙者在法阵上修建了仙人城市，在整个凡界上空如同太阳一般，也是凡人们梦想中最耀眼的长生界。
　　有一说，天地之初乃一片混沌，天道以万物为刍狗，而后天地初分，灵气滋生，第一批完成灵气积累的生物们成为世间众神，神统御各族谋求发展壮大，又互相争抢灵气，于是万族大战爆发，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人族后来居上，一直到了道祖时期发展到鼎盛。
　　道祖划分仙人两界，并留有圣谕：妄涉凡间则乱，万民自化，凡修仙之士，顺天道之常，诛妖御灾以佑民。
　　所以，除了凡间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幼儿前往天街测试仙根或者有天灾妖兽作乱，仙人一般不会插手凡间之事。
　　三年前因为蛇妖祸乱，高源又算是外来者，他和蓝蓝都没有测试过仙根，直到三个月前，一个戴白色笑脸面具，腰间挂满袋子的年轻人从天而降，并告知高源，他身边的孩子天赋极佳，受忘仙山掌门令，要在今年入冬带回山门。
　　那人还交给高源一块黑色令牌，后有“领道山中煮闲月，只忘俗世难忘仙”两行字，不知是何蕴意，不过按照成均堂的规矩，只要蓝蓝能顺利修仙，高源可以拿这块令牌换取人间数不尽的财富，并一生都会受城主府的保护。
　　“如果有机会，真想感受一下修仙是什么样，如此一来也不枉来这个世界走一遭了。”
　　高源拿出令牌站到天街的入口处，只见白光一闪，那个带面具的年轻人就出现在高源面前，他没有说话，只是等待高源开口。
　　高源问：“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你现在就是在问了。”
　　“额，是的，谢谢。不过，作为一个凡如果问一些关于修仙界的事情也没有关系吗？”
　　“仙人两隔，无妨，且问。”
　　面具人说完一摆手，高源眼前一花，等视线再次清晰时已经身处山顶仙台之上，白云拂过，一眼万里，眼下一个石桌，两块石墩，两人对坐。
　　感受到屁股下面的冰冷，高源第一次体会到修仙者的奇妙，眼中火热一闪而过，这种呼之欲出的羡慕和距离感差点让高源流泪。
　　“不用紧张，且问。”面具人说完便一动不动，看不见表情，也不知道他怎么观物。
　　“我想问，蓝蓝确实有仙根吗？”高源直入主题。
　　“有。”
　　“为什么必须是今年？”
　　“十仙门准备在三年后举办入仙考试大会，届时，三十三州仙苗会被争抢平分，明年开始各州仙苗都会记录在册，所以各仙门都会抢在今年将天赋极佳的仙苗直接带入山门——本质上这次大会还未得到各仙门的信任。”
　　“仙根？天赋？考试？等等，我有些乱，嗯……修仙者到底是什么？”
　　“修仙者？”面具人略作思考后反而将问题甩了回来：“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在想，如果连你都可以看出仙根，那十仙门的什么考试考什么？天赋又是什么？”高源明显有这急促。
　　面具人却不紧不慢道：“恩，所谓仙根就是上天赐予的身体，这个不难被看出，但是天赋却因人而异，就像你们凡间会出现一些身强力壮的笨蛋一样，那些人终究与大道无缘，入仙考试会综合考察天赋、毅力和心智，以及对各仙门功法的契合性，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但不是每一个仙门的好事。”
　　此话说完高源明显能感觉到面具人在笑，只是不知道在笑什么。
　　他接着问道：“蓝蓝她仙根如何？”
　　“极佳。”
　　“能……具体一点吗？”
　　高源可以笃定，对方笑的更欢了。
　　“当然，仙根也可以叫灵根只是一种称谓，是未来修行的方向，蓝蓝的灵根通透，五行并举，不分彼此，几乎可以修行任何功法，就看她其他天赋如何了——不过少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很可惜，你的仙根很奇怪，我看不出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你和此间天道格格不入！”解释完面具人不急不躁，等待高源继续发问。
　　只是高源久久没有开口，只是将令牌推了过去。
　　良久他才问道：“蓝蓝未来的师傅是你吗？”
　　面具人望着摆在石桌上的令牌不知是何表情，只是答道：“我不是她师傅，但会教她法术。”
　　“那，我就放心了——另外，你们仙人，有没有……那种可以让人忘掉别人的法术？”高源把头低了下去。
　　“没有。”
　　面具人递过一块丝锦：“擦擦眼泪少年，我相信这会是蓝蓝希望永远记在心里的美好回忆，不用着急把蓝蓝带过来，我自会去找你，入冬之前。”
　　高源点头。
　　两人沉默良久，面具人也没有急着把高源带回去的意思——
　　“谢谢，我已经没有问题了。”
　　带着笑脸面具的男人忽然说道：“在我的认知里，修仙者之于凡人不亚于苍龙与蜉蝣，你真的已经没有疑问了？”
　　“苍龙？青龙？四相？”
　　“苍龙，万族大战时期的一种五爪巨龙。”
　　高源意识到这个世界或许还没有想象中那样陌生，至少语言互通，神话背景似乎也有关联，于是尝试性问道：“你们修仙者是不是要练气，然后筑基，后面还有结丹什么的？”
　　“并没有，不过我大概能够理解你的意思，你似乎对修仙有些理解，吾等修仙者修的是天道，择大道与天同寿，下品人仙者聚气，中品地仙者凝魂，上品天仙者悟道，圣人则证道长生。也有鬼仙者逆天而修，不入轮回，不入长生，非仙非鬼。”
　　“气？这个世界真的有气这种东西？”
　　面具人微微点头，稍一抬手，只见石台之上一壶灵酒，几片鹿肉，另有瓜果若干，蔬菜几碟外加两副碗筷。
　　“饿了吧，请用。”面具人示意高源享用。
　　“这？”
　　“这些都可以说是气，所谓气，既是灵，是五行之母，亦是元魂之父，这些食物碗碟不过是气的表象罢了，这也是为什么修仙者无需吃饭睡觉的原因，但……心，依然是十分重要且琢磨不透的，我想说蓝蓝若是忘记了抚养她三年的你，那她终究也将与大道无缘……”
　　面具人一边说着高源的视线一边变得模糊起来，耳边最后还有几句飘忽不定的话语断断续续——“凡人少年，我在你的眼中没有看到一丝凡人的模样……少年，天道不仁，我们修仙者建立起来的秩序不一定就是对的，仙根……”
　　“疼疼疼！”
　　等高源眼前事物变得清晰时，一张疑惑小脸已经怼到了他的鼻子上面。蓝蓝学做刘大娘的样子和语气叹道：“小孩子总喜欢偷偷出去玩的一身是伤，两衣泥土，三毛流浪……总之真是不让大娘我剩心。”
　　“是省心，新衣服穿上了？”高源略微检查全身，除了手中握住的那张用来擦眼泪的丝锦证明他和面具人确实见过，没有什么其他异样。
　　蓝蓝往后蹦了几步，又转了几圈，捋捋这里摸摸那里才说道：“啊呀，裙子也不是很好看呀，高源你不要嫉妒蓝蓝哦。”说完还偷瞄了客房外面几眼，生怕对裙子不诚实的评价被刘大娘听见。
　　高源只是笑笑摸了摸蓝蓝的脑袋。
　　不知什么时候回到的客栈，令牌也已经不见了，面具人说自己会找来所以也不必在意，至于荣华富贵，就那样吧。
　　高源起身：“呐，蓝蓝——啧，说了多少次不要乱丢袜子，容易着凉！把鞋子穿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拟？”
　　“到了就知道了，去和刘大娘说一声，我们马上出发。”
　　蓝蓝突突往下面跑去，从窗外看日头似乎已到了中午，掌柜大娘应该在招呼酒客，高源直接从侧门出去。
　　醉仙楼外，远远就能看见一个小巧身形对着掌柜行礼，用稚嫩的嗓音说道：“大娘，高源和蓝蓝出去玩了。”
　　刘大娘听言偷偷往蓝蓝怀里塞了几两银子，不过被蓝蓝扔了回去立刻扭头就跑，追上远处的高源。
　　一路上，大手牵小手，很快就出了城，一直向北，那里是三年前蛇灾中凡人被转移的地点，如今已经是一座小城，曾经沾染瘴气不幸死去的凡人们被集中烧掉，骨灰被新城埋葬，新城的人们也会永远祭奠他们的亲人。
　　在很远的一处小山坡后面，简简单单两座小碑，高源带着蓝蓝跪下磕了几个头。
　　“蓝蓝，你知道人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吗？”
　　“不知道。”
　　“所有人都是父母生出来的，我是，你也是，还有你未来的师傅师兄也是。”
　　蓝蓝好奇问道：“什么是生啊。”
　　“生啊，就是孕育，是一种伟大的仪式，这种仪式需要情感和肉体，等你二十……三十，一百，不，恩——等你很久很久很久以后就知道了。”
　　“哦。”蓝蓝也不纠结这个问题，反而问道：“那我们现在在做什么？”
　　“磕头。”
　　“为什么？”
　　“敬——伟大的仪式，蓝蓝，里面躺着的两个人，她们就是把你孕育出来的伟人。”
　　“她两躺在那里做什么？”
　　“她两死了。”
　　“什么是死。”
　　“脑袋空空就是死，因为脑袋空空，什么都不能想了，什么都没得想了，所以只能躺着，那就是死了。”
　　“蓝蓝能见见她们吗？”蓝蓝抱紧高源的胳膊。
　　“不能，因为他们不仅脑袋空空，肉体也空空了，等你长大了，没事可以来祭拜一下，就像今天这样磕头，在高源老家那里还会烧些纸。”
　　“那高源来吗”
　　“不知道。”
　　凡人终究是凡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