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思闻第一器

　　卓古今二人并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行经凤和区，沿着和风大道一路向前。
　　凤和尚武，凤山王朝各类天才盛行，而武道天才有一半出自凤和。华家便在凤和区内，华家在凤山王朝的地位极高，若论武力，除却王朝凤家当以华家为首。凤啼书院三书卿之一的便是华家的华天舟，凤山王朝曾赐‘凤和天华’四字，道尽华家的风流底蕴。
　　凤和区另一世家乃是苏家，凤山王朝内的符文世家。
　　与凤梧区的温柔如水不同，凤和区向来是热情如火，节奏明显快上许多，多半是因为凤和区尚武，习武之人多有一股雷厉风行之气势，看和风道边来往的人便可知，携枪弄棒，执剑挎刀。
　　朝辞看的津津有味。
　　朝辞之前从未出过凤存区，对陌生的地方或风景总有一种胆怯的向往。
　　“咦，这已是第五拨了。”朝辞自言自语，却是看向一行人。
　　这行人为首的是一位白袍长须老者，神色淡然，其衣袖处绣有一只金色展翅凤凰，惟妙惟肖。老者身后跟随五名孩童，三位年纪与朝辞相仿，另两位年纪不过七、八岁光景，甚是稚嫩。
　　令人心惊之处便是这五位孩童皆是气息稳重悠长，行止颇有法度，竟然皆有丹元之像。
　　“凤啼书院可是赚了如许天才，也不怕老天翻脸。”
　　“那又怎样，谁打得过原道空。”
　　“听人说，不但王城，十大郡城，下辖七十二乡镇，此次不断有天才冒出，合着天上武曲星都不值钱了，一批批的往下送，哎，这世道让我等平庸之人越发没用了。”
　　“快点吃吧，听闻凤鸣的岳家要招收运矿工，吃完了赶紧去，晚了就没名额了。”
　　“那得赶紧。”
　　回到书馆已是深夜。
　　馆内，宣书生正含着一口酒，在灯下眯眼翻看今日收来的做旧书籍，甚是惬意。
　　见得卓古今二人进门，便赶紧吞下酒来，说道：“师尊，辞儿，你们回来了。”
　　“书生，书院那边如何？”卓古今进门便问。
　　“一切皆顺，华天舟已经答应了。”
　　“几壶酒？”
　　“五壶酒。”
　　“甚好，雪桃花还有多少？”
　　“不多了，顶多还能酿三斤。”
　　“哎，省着点喝，这酒可不能再送了，今日又被江铁匠糊弄了一壶过去。”
　　“徒儿自是晓得。江师叔近日如何？”
　　“那剑坊比起我们书馆还破烂，早该关门了。他过几日便来与我会合，那浪娃儿和朝辞甚为投缘。”
　　“这便甚好。”
　　边说边走，三人来到后堂。
　　朝辞但见眼前一花，竟然来到一处居室内，正是几天前拜入宗门的居室，那画像之人依旧缥缈，三支细香依旧袅袅生烟。
　　只见卓古今手中浮现一物，朝辞已然见怪不怪。
　　此物却是一方半圆石块，表面坑洼，灰不溜秋的，不起眼不美观。
　　卓古今从未如此正视一物，只那一眼，便是道尽千万言。
　　“你携此物前往雪阁，找一位名叫甄离忘的女子，找她换取两种功法，《雪融功》和《无垢经》。”
　　“去雪阁？”宣书生双眼冒出精光，旋即暗淡下来。
　　“为师此去不知存亡，离经道的传承交与你手。此去雪阁，你是离经道主！”
　　宣书生猛然闻得此言，双膝跪向卓古今:“师尊何出此言，师尊修为通天，又有江师叔同往，妖海之行只若远游，这离经道主徒儿实不敢当，我自前往雪阁好生办好师尊所说之事。”
　　“此物还可换小桃儿出阁百年，雪桃花无数。”
　　“啊！这...可...”宣书生从未像今日这般心慌失措，“可凤苏两家皆在一旁虎视眈眈，若违当日誓约岂不陷桃儿于危难之中。徒儿微末之事何劳师尊，徒儿当自行解决！”
　　“你当晓得不劳我来，那你便接下传承。这是你的心魔，理当你自己来消除，为师这么多年未曾干预，便是要让你凭己之力完成。可你要知道，若想小桃儿出阁，你去不行，离经道主却可以。几日前，我曾言辞儿不是一个人，其后有我离经道，于你亦是如此。最后为师当说一句，只与敌人拔刀剑，不与敌人说誓言。”
　　“师尊！”宣书生接下半圆石块，双目垂泪，重重的磕头。
　　“痴儿，这《雪融功》你可以和小桃儿一起参悟，且看百年之后，这苏家或者凤家岂敢与你再论否。而《无垢经》你交给辞儿。”
　　朝辞在一旁听了半晌才知道，卓古今与宣书生怕是要离开他了。
　　“师公，宣师伯，你们...？”
　　“辞儿，师公过几日便要远行，时日所需甚久，他日若是归来，你已不是少年了。而书生也要远行，不过他若顺利，往来不过数年，你这些时日将要和浪娃儿一起去凤啼书院。你情况特殊，我和书生思来想去，觉得最适合你的莫过于凤啼符楼。所谓符文，是以符文道，符文之道便是人与道沟通之法，人如何识得道，以符文识道。你娘给你的蚕丝卷，启发时便是符文，这是大道，你要用心勤习之。”
　　“是，师公。”
　　“这几日我便在书馆内与你讲解《炼身铸器篇》与《小剑指法》，另外我要为你铸造思闻第一器，‘水云天’。”
　　“师尊你这是把江师叔的身家全都弄来了？”宣书生在一旁问道。
　　“他身家丰厚，区区一件伪灵器和两套功法而已，这可是为师用《琢意诀》换的。”
　　“《琢意诀》？只有第一篇可参悟，后续篇章非字非符，这看不懂的天书，师尊占便宜了。”
　　“这可不一定，江铁匠一生唯剑，说不定能参悟更多。”
　　“说的也是。师尊，药材我已备好。”
　　“嗯，那我们出去再说，喏，书生，这玄戒便交给你了。”卓古今将那枚已经戴在大拇指上无数年之久的道主信物褪下来递给宣书生，“我们也无需繁文缛节，玄戒里的东西我此番能用的都取了出来，余下的你做支配，门内一众口诀你早已知晓熟练。”
　　宣书生慎重庄严的接下玄戒，将玄戒戴在右手大拇指上，一道乌黑流光闪过，这玄戒恰好合着手指。
　　“你便是离经道第九代道主，从经往后，行思皆负离经之重。”
　　书馆占地不大，包括大厅前后共九间房，大厅在前，中段布置一带竹林空地，放置一些茶具桌椅。
　　大厅放满了各色书籍，正是朝辞前些日子打理好的，一一摆放书架上。大厅往里左侧设一偏厅，里面的摆放的都是一些粗糙的武功秘籍，皆是大路货色，总有些穷困或者没修炼天赋的人过来翻阅，可免费阅览，概不外借。
　　过竹林，后三间则是几人的起居室，再一间空房，一间杂货间，两间密室。
　　三人来到其中一间密室，密室中放置一大桶药液，药液翻滚，气味刺鼻，墨绿颜色有些恐怖。
　　“浪娃儿的《炼身铸器篇》是肉身辅以众多天材地宝，以元气做引，以血肉铸器，所历艰辛劫难令人望而却步，然所得乃是本命之器。如今我们只得半部，辞儿修秘宫，所以我尝试改变方式，省去诸多天材地宝，直接以灵器为辅，抽其器灵，再以符文串引，思动则器动，器动无方，行迹无踪，防不胜防。若成功，将证明我之所想正确，辞儿修炼之法再往前进一步，于我心甚慰。”
　　“开始吧！”
　　宣书生一把拿捏住朝辞，三下五除二便将其衣物脱得一干二净。
　　“太瘦了，要多吃肉。”
　　朝辞羞的满脸通红。
　　宣书生将其置于桶内，那翻滚的药水和刺鼻气味顿时将朝辞淹没。
　　“剑起！”
　　卓古今大喝一声，‘水云天’从其手中化作流光在密室之内飞舞。
　　只见卓古今双手各掐一诀，一黑一白的光芒飞速隐入‘水云天’之中，旋即‘水云天’一阵颤动，被一股强力拉至药桶上方。药桶之内，数股墨绿色药液腾空而起，化作几只触手紧紧缠绕住‘水云天’，‘水云天’颇具灵性，其意欲要寻方向逃遁。
　　立于一旁的宣书生伸指一画，一道符文凭空而生，那弯曲流动的光彩符文熠熠生辉。正挣扎逃遁的‘水云天’像是感觉危险将至，猛然发力，剑身寒芒顿起，触手在寒芒中纷纷断裂。
　　那道符文凭空消失，再次出现却正好撞上飞起的‘水云天’，顿时光芒大作，僵持片刻，只听得一阵长剑哀鸣，‘水云天’疾驰直冲往上而去，未及屋顶，‘砰’的一声爆裂开来，化作漫天的细碎铁屑。
　　卓古今见状，长袖一挥，铁屑消散，却见一团乳白色光芒下沉，跌落入到药液之中。
　　原本翻滚的药液逐渐平息下来，桶内的水位慢慢增加，药液颜色亦渐渐清白。
　　盘坐桶内的朝辞紧闭双眼，一道道绿色细丝正从其鼻耳中钻入。
　　朝辞此刻来到一处奇异空间，正如那晚一样，符文漫天飞舞，不过这次不像之前散乱无序，符文似长了眼睛，井然有序，似要在此处扎根住下。
　　像是一片尚未开垦的荒土，有人种下一颗种子。
　　朝辞打量这一切，突然反应过来，这里该是秘宫，即是所思之处。抚弄这些符文，符文亦有亲近之意，在朝辞指间翻滚流动，朝辞大感奇异。当即念头一动，这些符文长了眼睛一般列出一道整齐的队伍。
　　“四方列。”
　　符文变换，列行有序，一个行列相同的符文阵列排定。
　　“九宫...”
　　朝辞尚未发完指令，只觉得一阵倦意袭来，两眼一黑，符文顿时消散，人也晕了过去。
　　卓古今与宣书生眼见着那最后一道绿色细丝钻入朝辞鼻耳之中，便发觉朝辞面前浮现一块稀淡而不知名状之物，旋即该物变幻，换作另一个稀淡而不知名状之物，而后该物消散不见。
　　二人正喘息不定，见得如此皆开怀大笑。
　　书生向前把朝辞从桶内捞了出来，喃喃自语道：“你小子真要努力，这可是万古开天之功啊！”
　　卓古今走的时候无声无息，只是看着小浪子圆圆的脸，朝辞既难过又开心。
　　“慈哥，莫要难过，我师父说过，男人不能太柔弱，要不然就尿不长了。”
　　“你两个娃子准备准备，去凤啼入学，过几天他们正有武比开始，这一环节你们也去试试，不需要你们表现如何，能增长见识，多挨挨打也是好的，重在参与嘛。”
　　两人面面相觑，朝辞则想原本以命相搏换取不到的凤啼名额，却在宣师伯处轻而易举得到，自嘲万分。
　　宣书生如今为道主，但依旧是以前的宣书生。在他眼里，入凤啼也只是暂时有个寄居之所，丝毫没有他趣。
　　其实两人也没什么可以准备的，几件衣服，一些生活用具，加起来不过零星几件。
　　“浪儿，你师尊交代，入凤啼武部还是器堂，你自己选；第二，不管凤啼有多少元技，《炼身铸器篇》才是根本；第三，劫剑身这个事你谁也不能透露。”
　　“知道了，宣师伯。”这娃儿和朝辞一个叫法了，宣书生也由得他，反正不吃亏。
　　“辞儿，我和你师公在修炼一途上能帮你的也不多了，之后的路，你要自己思量琢磨，《炼身篇》和《小剑指法》要勤修炼，要诀我已和你讲解了，但用在实处才能进步，正如师公说的，多打打架未尝不是好事，但是打得过才打，打不过要跑。秘宫的修炼更要慎重，期待你能在凤啼崭露头角，寻到自己的路。”
　　“记下了，师伯。”朝辞不舍回道。
　　“你们一入凤啼我也将要远行，快则一两年便回，勿念。”
　　转眼间，离经道散落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