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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我叫阿立 / 第四章 谋划1

第四章 谋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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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戏台那边依旧灯火通明。
  阿立依依不舍跑回城北时,居然在灯树下碰到了先前差点撞倒的老太太,她那插满糖葫芦和簪子的发髻实在太像一捆稻草,令人记忆犹新。
  老太太指了指推车上挂满的面具,笑道:“山神节哪有不戴面具的道理,老太婆我是老了不怕死,也没哪个鬼怪会惦记我,小伙子你不买一个?只要三颗铜板!”
  “谢谢,不用。”阿立摇摇头,边走边拒绝。
  “除了面具,婆婆还卖别的,比如小鸡崽,比如玩偶,比如······”老太太仍是不死心,打开小推车的盖子,神秘兮兮地挤眉弄眼,“比如一个机会。”
  阿立听不太懂老太太的弦外之音,却注意到车里的各色玩偶,有布老虎,有木头雕成的将军,还有背着靠旗的京剧小人······有许多甚至都是桂子姐没有的,阿立忍不住驻足观看,好奇问道:“你怎么不去城南或城西,莫府和卜家药铺那边人多。”
  “哎呦儿,那儿的租金也贵呀!”老太太唏嘘一声,递给阿立一个不倒翁,“上手看看,不好玩不要钱!”
  不倒翁大多是财神造型,老人这一只却颇为特别,头是半黑半白的狐狸状,大肚上又画有太极八卦图,是阿立从未见过的样式。
  老太太又取出一块半黑半白的狐狸面具,和不倒翁图案类似,应当是一套,“差不多该收摊了,婆婆再半卖半送你这块面具,只收一颗铜板!”
  “咋样?这可是都城那边的匠人仔细雕琢出来的,绝对独一无二!”老太太诱惑道。
  阿立对不倒翁爱不释手,犹豫再三仍是还给了老人,事实上阿立除了买了糖葫芦和发带外,灵芝还剩大半,阿立想送给爹,自从爹腿瘸了,就再也没上山采药了,一定想亲手碰碰新鲜的,而且阿立也不懂行情,怕被骗。
  老太太面露遗憾,又退一步,“买一送一!”
  阿立眨眨眼,“都买一送一吗?”
  老太太狠下心,使劲点点头,一副卖不出去就断气给你看的表情。
  “那不买不倒翁,还送面具吗?”
  “卖!”
  “是都一块铜板吗?”
  “是!”
  “那我可以好好选货吗?”
  老太太扯了扯嘴角,头发崩出一缕,就在阿立以为她快断气时,老太太咬牙嘣出一个字,“行!”
  “那来两只鸡崽吧。”阿立轻声道。
  老太太愣了愣,显然没想到阿立会做出如此选择,“不要玩具?”
  “我家老母鸡好久没下蛋了。”阿立解释道。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送走阿立后,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一毛不拔的小兔崽子!”
  一只黑狐从推车中钻出来,它口吐女声,苦笑道:“说好的,您帮我把面具白送那孩子,现在起码还挣了颗铜板呢!”
  “老身什么身份?”老太太嗤笑一声,从头发上抽出一根糖葫芦,一顿大嚼也不吐核,“老身从不承认自个儿是神是土地婆,可的确是十万大山里唯一能调动草木山河之力的大妖,不然也不会有人在背青岭给老身建祠庙了!”
  “和老身做买卖,那也是跟大自然做交易,哪有空手套白狼的好事?若索取无度,馈赠也将变为浩劫!就是卜家药铺那老头,在我这儿也毕恭毕敬!”
  老太太碎碎念叨,收摊往城外走去,推车变成一只巨大刺猬,一声不吭跟在白仙身后,面具、玩偶和装满鸡崽的竹筐都被它挂在背上。
  老太太背负双手一马当先,头也不回继续说,“再说了,老身我也给了他一个机会,是他没把握好!”
  黑狐回头望向阿立家,眼神里满是柔情,白仙和巨大刺猬快消失时才追上去,它的身影被灯树的火光拉长,冲出城门的瞬间,黑狐与影子似乎重合,狐尾却好像多了几条。
  ······
  ······
  烟火与月呼应,今夜注定是木墩城居民一年中最难忘的。
  可惜世间美好往往不过一瞬,烟火刹那凋零,月光落在地面也总会变作寒霜。
  阿立永远也忘不掉这一天,当他回到家时,本以为自己换来的两只鸡崽能换来夸赞,却看到了大姑抱着奶奶哭号的画面,这不是第一次了。
  阿立想不明白,苦痛再大,做儿女的怎么可以在团圆的日子里向长辈哭诉自己的悲惨?
  大姑是个体型臃肿又满面风霜的中年妇女,嫁给了一个脑瘫,有个儿子叫涛郎,大姑此行是来求阿立他爹重新上山的。
  “阿娘啊,我家日子是真过不下去了!”大姑坐在地上哀嚎,痛苦或许是真的,眼角却没一滴泪水,无论奶奶怎么拉扯,死活不肯起身,“我知道大风腿瘸了,可这不是没法子吗,大风懂采药也会捕猎,我求的不多,只要涛郎学会一点手艺,能养家糊口就成!”
  “大风是我亲弟弟,我岂会害他?”
  慈婶心善,上前搀扶大姑姐,阿立大姑却逮住机会抓着慈婶的手不放,指着里屋的那块猪肉,笃定道:“都能在集会上换到猪肉,看来还是上山采药了!”
  奶奶心疼女儿,却也不愿儿子为难,解释道:“是大风参军前挖下的一株老参,一直没舍得拿出来,还是为了让教书先生对阿立多上点心,才拿去换了猪肉,我也只切了点肥肉熬成猪油,好让一家子沾沾荤腥,瘦肉都是要送去书院的。”
  “那阿立换的这鸡崽呢?”大姑追问着,又赌誓般自顾自接着说,“阿立才多大年纪,怎么就能采到灵芝?要说是自学成才,我不信,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就带带涛郎吧!”
  “算了,算了······”涛郎在一旁拉着自己母亲,看样子,他也很难堪。
  阿立不想看见大姑,也没打招呼就径直爬上阁楼,后来说了些什么他没听太清,只知道那块猪肉被大姑带走了一半,而爹大风也决定在冬天前带阿立和涛郎上次山。
  谁也没想到,人生路上的一次好心与让步,彻底改变了阿立一家原来的轨迹。
  寸暑难留,无论你想要与否,凛冬总会来临。
  阿立至今还记得,那是下雪前一天,云层低矮压暗天光,没风却也冷到刺骨,那是秋冬季节里很常见的一种天气,让人无精打采却又冷得实在难以打瞌睡。
  那次上山,阿立要念书就没跟去,而爹为了帮涛郎采一株草药,不慎从山上摔落,幸亏有灌木接着才没丢掉性命,只是另一条腿也瘸了。
  好在山里的冬天,对木墩城的居民而言也是冬眠的日子,人们无法采药也无法耕种,只能窝在屋子里,于大风而言,有将近三个月时间去安心养伤,不必急着劳作。
  “不怨谁,只怨爹,路是自己走的,没人逼你选,是爹自个儿没站稳,阿立你也要堂堂正正做人,做好人。”当阿立回到家时,向来沉默寡言的大风这样对自己儿子说道。
  说着,大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玩偶,是那只阿立没舍得买的不倒翁,它那顶着狐狸脑袋和画着太极图的肚子格外特别,令人记忆深刻,“人分善恶,但实际上,每个人就像这八卦图,都由阴阳双鱼组成,善恶糅杂在一起,哪有单纯的好人跟坏人?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一次次摇摆中坚定立场。”
  “就像这只不倒翁。”
  大风将不倒翁放在桌上,用力推了推,不倒翁差点翻倒,但直到最后,也只是在一次次摇晃中缓缓站稳。
  大雪封山快到春节时,大风撑着拐杖想破冰捞鱼,不是为了卖钱,只为讨个年年有余的好兆头,也想给家里添道荤菜,可惜老天爷没长眼,硬生生让他跌进了河里,死了,尸体滑入冰层下面被湍流冲到下游,慈婶和阿立拿着竹竿,顺着蜿蜒河流敲碎了所有冰面,甚至去了背青岭,仍是没找到大风。
  慈婶从此没了丈夫,阿立也没了爹。
  那是阿立第一次见到自己娘哭,雪如鸿毛,在娘肩上背上积了厚厚一层,彻底染白了她的头发。
  奶奶接受不了儿子的死讯,她失魂落魄冲进河里,直到最后仍指着儿媳破口大骂,并从河床捞出一块石子扔了过去,“你这个丧门星!”
  阿立挡在娘面前,额头被石子刮出一道口子,没哭,只是低着头紧咬嘴唇。
  奶奶望着自己的孙儿,沉默片刻后对天癫狂咒骂,声嘶力竭几乎要呕出自己的灵魂,老人最后被赶来的几名邻居拉扯上岸,可本就年老又受了寒冻跟丧子之痛,没熬几天就去了。老人临死前紧紧握住阿立的手,凄笑道:“孩子还是好孩子······以后不论你阿娘做啥,都别怪你娘!”
  阿立至今还记得,奶奶的手满是老茧,冰冷粗糙的就像一块生铁疙瘩。
  也就是那一刻起,阿立恨上了大姑一家,并将这份恨意深埋在心。
  阿立也清楚这份恨并无道理,都是穷苦人,更是亲戚,大姑哪有什么坏心?可有些痛苦总要找个发泄口。
  要在大雪天气里安排一场得体的葬礼并不容易,砍树做棺材,上山挖坟坑,都需要花钱,尤其是在春节前,没人愿意抬棺,都嫌晦气。頔哥自告奋勇,成了第一个主动帮忙抬棺的,桂子也跟春妮偷偷跑了出来,撒纸钱。
  为了葬礼,慈婶卖掉了房子,杀了那只不再下蛋的老母鸡,阿立也解下了银项圈,跑去典当行里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作为寿衣——奶奶在世时想用项圈保护阿立,现在阿立也想让奶奶走得体面。
  搬家时,大雪茫茫,淹没了视线,也掩埋了希望。
  乡里都在放鞭炮,那一天要吃团圆饭,慈婶拒绝了大姑的邀请,抱着几块灵牌和那截朱红竹筒就离开了家,阿立则提着鸡笼,一长一幼走在雪地里,走在各家各户的对联、春条跟窗花里,走在鞭炮炸响后留下的大红碎屑里。
  慈婶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虚弱喑哑几分,她对阿立说道:“卖房的钱还剩一些,还有你爹留下的菜地,咱们还能有个家。”
  慈婶勉强露出笑容,又补了句,“这是命,谁也不怪,但书上是怎么说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要还活着,就总有好起来的时候。”
  阿立乖巧地点点头,也就是这时候,他隐约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是山神节还是春节,都不重要,如果真的团圆和睦,无论在哪,每一天都能像过节那般快乐。
  否则强聚在一起,也只是逢场作戏。
  倘若真欢喜,纵使身陷囹圄,也胜过美景佳节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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