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燕铭

　　青山桤木，郁郁葱葱，延绵不绝。
　　经历数百年的历史冲刷，这片辽阔的疆土，从荒无人烟，演变成现在的人口大国，南方一隅，霸主之位，也由此奠定。
　　倚靠百万雄山为脊背，南人学习中东神州耕种，开采山中矿物冶炼器物，励精图治，发展壮大，终于是摆脱了数千年来的蛮夷之称。
　　南蛮，北夷，中神州。
　　南方人精干，北方人健壮，而中东神州，集天下气运于一身，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人人丰衣足食，国泰民安。
　　天下龙脉，十之八九尽皆于此，真龙盘卧之处，灵气汇散之地，更是修真者所向往的乐土。天下名门大派尽数匿藏于此，虽不管凡间琐事，但仅仅是名声，就使得蛮夷之国忌惮，不敢起兵进犯。
　　相比之下，南北两方虽然灵气亦是充沛，修真者亦多如洪潮，但是比之神州大地，却是宛如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凡人习武，修者练道，是这片大陆万年不变的法则。
　　“通武者，万人敬仰；通道者，百世颂唱……”
　　百万雄山外围，是一片辽阔无疆的平原，此处便是南蛮之国的所在地，主城就在这片平原的中心。
　　据说平原的另一头，与其交界的，便是中东神州，只是距离太过遥远，已经忘了多少年，是否有人能够徒步穿越此地，去往神州。
　　至少，翻看近来数百年的历史，无法找到有人能去往神州的痕迹；当然，那些无法被史书记载的人，则另当别论，谁也不知道。
　　火林山，属于百万雄山外围之地，此处空气干燥，气温常年炎热，山间时常无故起火，故而得名。
　　南离城，是火林山山脚下的一个村子，人口只有数万，至于为何命名为‘城’，时间太过久远，连居住在此地的村民也忘了，只知道从南蛮之国建成之后，这座城池就一直存在着，似在守护着什么东西，亘古存在。
　　“哼……哈……”
　　远远一看，一个较高点上，足足上百位青年男子，身形健硕，扎着马步，动作流畅的打出一拳又一拳，虎虎生风。在众人面前，一个面容冷峻，鹰钩鼻男子正缓缓的数着数，每数一次，那些青年男子便一致打出一拳，一套拳法反复锤炼。
　　城中心一座巨大的石台，呈四方形，足有三百丈之宽。是为平日里城中议事之处，但更多的时候却是作为演武场使用。
　　此演武场是城中最大的家族陈家斥资建造，那名鹰钩鼻男子亦是陈家所聘请的武学大师，专门负责训练城中年轻一辈与挑选有资质之人，进入陈家做护院、弟子等。
　　一旦被陈家看中，成为陈家弟子，学习更高级的功法，这辈子就几乎吃穿不愁了，所以城中青年挤破了头想要习武，以期能入主陈家，即使是当个看门弟子，一辈子在家耕种劳作有前途的多。
　　陈家规定：凡满十六岁的男子，都有机会成为陈家的一员。
　　因此若有人问起，城中青年壮年男子每天都去哪了，不用问，唯有演武场。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村头，一颗遮天蔽日的榕树下，一名满脸褶皱的老者拿着一根细长戒尺，轻抚着下巴的山羊须，坐在树墩上，前面是一张木墩雕刻的实心桌。
　　在老者面前，十数个十来岁大的半大孩童席地而坐，津津有味的听着老者谈吐，一个个似懂非懂的点着头，也不知是否真的听懂了。
　　老者名叫罗成，是南离城的村长，平日里没什么大事，都会来到村头这里谈经论道，讲讲一些他自己年轻时候发生的故事，只是也就只有这些小孩愿意听他絮叨。
　　不过罗成并不在意，按他自己所说，他这是在发掘人才，每天给孩子们灌输一些道之印记，潜移默化中改变他们的心理，也可以借此挖掘出有潜质修真之人。
　　要知道，有修真潜质之人是多么的难得，整个南离城，除了陈家数十个内门弟子和八大长老外，便是数年才会出现一个拥有修真资质的人。
　　而一旦出现这种修真人才，要么选择进入陈家内门修炼，要么选择去此地最大的修真门派越灵门修习，但不管作何选择，对于此人和他的家庭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耀，从此衣食无忧是肯定的。
　　或被陈家扶持，或被越灵门庇护。
　　“好了，今天的故事就到这儿了，都散了吧！”
　　罗老手中戒尺轻轻敲了敲桌面，将十几个孩童从痴迷中叫醒，罗老呵呵一笑，这是他值得自豪的地方，每次说出这种说书般的故事总能让这些半大孩童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听到罗老的话，些许孩童闹哄哄的一哄而散，几个孩童恋恋不舍的开口，让罗老多讲一些。
　　罗老只是笑着告诉他们时候不早了，让他们明天再来，这才将他们打发了。
　　“引气入体，气冲神通，通法彻道，是为修……”
　　“感悟万法，逆行伐天，以法为祭，是为道……”
　　当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却唯独一道瘦小的身影依旧盘坐在地上，面上还带着些许稚嫩之气，但五官轮廓已经尽显坚毅，此人神情有些迷茫，口中喃喃自语着。
　　“罗老，你说，这个世界真的有仙吗？”
　　罗老闻言，轻轻看了一眼眼前之人，轻声笑了笑，道：“信则有，不信则无。”
　　仙，是罗老之前曾说过的故事之一，仙人带着慈悲之心，解救世人，教化众生，据传五谷耕种之术、冶炼之术都是仙人所授，只是年代太过久远，无法考究，无人知其真假。
　　“燕铭啊，你今年也满十六岁了吧？怎么不去演武场习武吗？”罗老看着眼前之人，思索了一会儿后问道，如果他没算错，眼前之人今年已经成年。
　　模棱两可，转移话题。
　　燕铭显然对罗老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但既然罗老不愿多说，他也识趣不会再去多问。
　　听到罗老的话，燕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看似有些营养不良的身体，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摇了摇头，道：“习武不适合我，相比之下，我更对修道感兴趣，总有一天，我要去那修士满天飞的神州看看。”
　　燕铭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眼神向往的看向城外，那条通向远处的山路。拳头因为捏紧的缘故有些微微颤抖，口中说着豪言壮语。
　　只是这话，现在听起来却是有些滑稽可笑。
　　至少，在罗老看来，是这样没错。
　　罗老早已经探查过燕铭的根骨悟性，别说修道，就是普通习武都不太可能，不出意外的话，终其一生估计也就是这般碌碌无为的度过余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不过罗老并不会去落井下石，尽管已经大致窥探到了燕铭的一生，但让他保持一点梦想，还是好的。毕竟，人如果没有了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罗老，你曾经去过神州吧？能跟我说说那里的情况么？”燕铭自然不知道罗老的内心想法，依旧充满着希冀问道。
　　听到神州一词，罗老亦是露出了向往的神情，就见他嘿嘿一笑，说了句“下次吧”，便不再多言，收拾了下起身离开。
　　目送罗老走远，燕铭也收拾了下心情，看了看天色，已是黄昏当头，不再多做停留，起身朝着家中走去。
　　路过城中演武场，看着那些汗流浃背却依旧坚持不懈扎紧马步挥拳练武之人，燕铭心中颇多感慨，说实话，他也曾幻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和他们一般，站在演武场上习武。
　　只是看着自己那瘦弱的看起来有些病态的身体，只能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离开。
　　有些事，不适合就是不适合，勉强不来。
　　“老爷子，我回来了！”
　　晨兴药铺，是城北一家小药铺，前厅看病抓药之处只有三十来平，药铺虽然小，却也是南离城唯一的一家，城中之人无论大小疾病，都会来这看。
　　虽如此，可药铺却始终无法做大做强，原因有两个，一是看病的大夫只有一个，二是药价利润太过低廉，童叟无欺。
　　燕铭曾经问过老爷子燕晨：为什么不抬高药价，好让他们爷俩的生活不会过得那般燕条。虽是赤脚大夫，但以老爷子行医多年的名声，即使稍抬药价，也不会遭到人反对。
　　老爷子却告诉他：“医者仁心，即使不收钱也是应当，只是我们也要生活，所以才适当收点问诊费。燕铭啊，以后做人也是这样，不该贪的不能贪……”
　　燕铭对老爷子的话不赞成，却也不反对。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如果自己都吃不饱，睡不暖，谈何医者仁心，兼爱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