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爷子

　　燕铭站在晨兴药铺前，看着大门紧闭的药铺，微微皱了皱眉，按理说此时应该是开业时间，老爷子应该在前厅看诊才对。
　　“是出诊了么？”
　　燕铭这样想着，一般也只有出诊的时候，老爷子才会离开药铺，只是往日出诊的时候，都会将大门锁上，而如今药铺大门只是微微合上，轻轻一推，轻易便能推开。
　　“唉，毕竟上了年纪，开始有些健忘了。”
　　燕铭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将大门重新关上，穿过前厅来到后院，却是闻到一股刺鼻的草药味，循着味道望去，分明是厨房方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难闻的刺鼻气味，让人闻之恶心反胃，好在燕铭打小就已习惯，只是略感不适，身子却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厨房门大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几个炉子腾腾冒着火焰，其上几个药炉煎着草药，那刺鼻的味道便是由着几个药炉混合形成。
　　这下燕铭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老爷子为人一向小心谨慎，一旦出门，不管房中熬制何种药物，都会先停下来，以防不测，绝对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燕铭眉头紧锁，刚打算进厨房查看一番，忽然听得主卧传来几声微弱的咳嗽声，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苍老无力。
　　“老爷子？”
　　燕铭疑惑的轻声呼唤了一声，一边轻轻推开主卧房门，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躺在床榻上，双眼无神，奄奄一息的老爷子燕晨。
　　老爷子年纪虽已过七十，但因为是大夫的缘故，平日里较为注意饮食和养生，身子骨一直都很硬朗，早上还生龙活虎的，怎么半天不见，就变成这幅模样了？
　　听得燕铭的声音，老爷子艰难的转过头来，眼神闪烁了几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发出几声细碎的呢喃声，含糊不清。
　　“老爷子，你怎么了？”
　　燕铭见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几步，来到床榻边，搭手为老爷子号起脉来。
　　手刚摸上老爷子脉门，却不知老爷子从哪来的力量，猛地一把甩开燕铭的手，面露激动之色，喉咙里发出了更加剧烈的沙哑呻吟声，此刻其样子看起来竟然略显狰狞可怖。
　　燕铭被老爷子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一愣，但随即便冷静了下来，不顾老爷子的呢喃呻吟，手指如同鹰爪一般，卡住老爷子脉门，再次查看起他的病情来。
　　老爷子见状挣扎更加厉害，只是如今他带着病患之躯，而燕铭正值青年，力气又怎会小于他？无论老爷子如何挣扎想要甩脱燕铭，燕铭手指依旧纹丝不动，号着老爷子的脉门不放。
　　十数息之后，燕铭松开了老爷子的手，面色变得难看至极，阴沉着脸，盯着老爷子一言不发。
　　老爷子见燕铭如此神情，心中暗叹了口气，渐渐停止了挣扎，目光涣散复杂地看着燕铭，沉默不语。
　　眼神涣散，口不能言，身子虚热，脉象紊乱，典型的中毒之象。
　　只是此刻没办法询问老爷子情况，无法得知他中的是什么毒，想要做出解药就更加难上加难。
　　“解药……解药……药……”
　　燕铭口中喃喃自语，脑子飞快转动着，忽然似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飞也似的跑了出去，快步来到厨房中，一股股刺鼻的气味呛得他直皱眉，胃里有如翻江倒海一般。
　　只是此刻已顾不得那么多，将面前四个小药炉分别打开，仔细闻了闻。刚打开第一个小药炉闻了一下，顿时脑袋嗡的一声，一股股眩晕无力感传遍全身，燕铭身子一软，就要瘫倒在地。
　　好在双手抓住了灶炕边缘，用尽全身气力，才勉强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
　　“蝎尾花！”
　　燕铭心中一惊，不由得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这老爷子都干了什么，在厨房熬制毒药，莫不是就是中的蝎尾花的毒吧？
　　蝎尾花花如其名，叶片狭长，尾端似蝎尾，有剧毒，熬制后颜色呈墨绿色，闻之便会全身乏力，小量能使人丧失行动能力，由内而外腐蚀人体，大量可直接致人死亡。
　　燕铭不敢多做耽搁，将熬制蝎尾花的药炉重新盖好后，迅速往旁边移了几步，离开其气味弥漫的范围，站到了第二个药炉前。
　　吃了一次蝎尾花的亏，这次他没有贸然选择打开药炉，而是先调整好呼吸，又从胸口掏出一块丝质手帕，掩住口鼻，屏住呼吸，这才将第二个药炉盖子打开，凝神朝着炉中望去。
　　“寸肠草！”
　　又是一种烈性毒药，误食会使人全身腐烂而死，不过如果配合其他药材，剂量使用得当，也能做成治病救人的良药。
　　燕铭心中越发疑惑，接连将第三、第四个药炉打开，果然不出意外，每一个药炉里，都是一种带着剧烈毒性的药草，按这熬制的剂量来看，足可以毒死整个南离城的人了。
　　“这老爷子究竟在搞什么鬼？”
　　燕铭心中疑惑不解，但此时显然不是犹豫的时候，将丝帕绑在脸上，遮住口鼻后，又找来四个小碗，分别倒了一些药液，用盘子端着快步回到老爷子的房间。
　　“老爷子，你中的是哪种毒？我一个一个说，要是说中了你就发出点声音！”
　　燕铭回到老爷子房间，见其面如死灰，气色越来越差，不敢耽搁，连忙出声喊道。如今老爷子口不能言，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了。
　　老爷子闻言，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看着燕铭手中盘子端着的四个小碗，艰难的摇了下头，颤抖着举起一只手，在半空中划拉一圈，口中发出呃、呃的声音，不知想表达什么。
　　燕铭眉头紧锁，看了半天愣是猜不出老爷子想要表达的意思，连忙出声询问，老爷子见状显得更加着急，手又在半空中划拉了两圈，然后轻轻握住，口中呢喃声更甚了些。
　　“你是想让我把这几种药液混合起来？”燕铭试探着问道。
　　老爷子闻言艰难的点了下头，手也似无力一般摔回了床沿，眼睛也重新闭上，如同睡着了一般，只是伴随着时不时的轻微咳嗽，嘴角带着一丝血沫，让其看起来形势格外严重。
　　燕铭虽然心中疑惑，但手里动作却没停，三下五除二将几种药液混合在一起，轻轻摇晃着，让其充分融合后，这才端到老爷子面前。
　　“你该不会打算以毒攻毒吧？”
　　既然老爷子让自己将这几种药液混在一起，就证明他应该不是中了其中任何一种的毒，想来是还有其他毒性，而他专门在厨房熬制这四种毒液，怕是就是打算来个以毒攻毒，只是药还没熬好，自己身体就已经扛不住倒下了。
　　老爷子无法发出声音，闻言只是那紧闭的有些发紫的双唇微微张开，全身乏力的就连眼皮子也不愿睁开。
　　燕铭看了看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又看着手中散发着恶心难闻气味的药液，心中思量了一下，还是咬了咬牙，微微扶着老爷子起身，便将药液缓缓灌入其嘴中。
　　早已干涩的口中忽然滑入一丝液体，让老爷子本能的咽了几口，当味蕾察觉到一丝苦涩之后，随即便是苦着一张脸，眉头锁成川字型，但还是强忍着恶心将药液尽数吞下。
　　燕铭小心翼翼的将汤药全部灌了进去，随即让老爷子重新躺了回去，一边号着他的脉博，一边认真地注意着他的身体表情变化。
　　数十息之后，燕铭发现老爷子脉象稍有些平稳，可面部却开始扭曲了起来，似乎在强忍着痛楚，极为难受的样子。
　　“老头子，你要是就这么被毒死了，我就拆了你的铺子，断了你的家业。”
　　老爷子本就毒气攻心，十分难耐，加之喝了四种毒药混合的药液，胃里更是翻江倒海，脾脏仿若撕裂一般，难受异常。如今听闻燕铭那气人的话语，一口气堵在心里上不来，躺在床上直喘着粗气。
　　就见老爷子忽然瞪大了双眼，如同气喘一般喘着气，伴随着几声剧烈的咳嗽，似身体找到了宣泄口，体内的杂食和刚喝进去的毒液全部倾涌而出，老爷子猛地转头趴在床边，一股股黑色的呕吐物吐了一地。
　　燕铭反应迅速的朝着床尾挪了几步，这才没有被其波及到，但是一阵阵难闻的气味还是扑鼻而来，惹得他直皱眉。
　　老爷子吐了一阵，呕吐物渐渐减少，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缕缕黑血从嘴角边溢出，一连吐出数口，鲜血才开始呈现丝丝紫红色，可却好似没有要停止的趋势，口中依旧往外吐着鲜血。
　　“喂，老头子，你不会真的就这么死了吧？”
　　燕铭看着他口中止不住往外流出的鲜血，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赶忙重新上前查看起他的伤势来。
　　老爷子却是轻轻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的举动，将喉头涌上来的鲜血重新咽了回去，一边用手背将嘴角血迹擦掉，沙哑着嗓门有气无力的开口。
　　“没死都被你给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