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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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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这塔底下开个小屋子就怪离奇的,更别说里面还镇压着魔头。”许昭小声嘟囔,显然忘不了当年那个念着法术的门内恶魔。
  吕一郎一边试图挣脱许昭紧紧扯着自己袖子的手,一边不厌其烦地解释:“白龙阁里并无魔物,当时不过是你心神不宁不静,受到惊吓产生的幻觉罢了。”
  “你胡说,我听的真切!”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许不信,自己看便是。”
  可你分明当了道士...
  不知为何,一路上遇到的道人三三两两,并不因所谓“贵人常驻”而将许昭扫地出门,只是不理睬径直走开了。
  两人一拖一拽地来到白龙阁前,小和尚一挥袂,看了看后头胆战心惊的小许,复而转身推门直入。
  “慢点儿,你等等…”
  刚踏入大门,许昭显然被眼前的一切惊了一跳——当然,不是因为看见了魔头。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门内有如何的血海滔天,有如何的阴暗逼仄,是不是有一巨大的石柱镇压着魔头,或是用什么道家法器禁锢住。
  但事实是,里面只是一个超大型的藏宝阁。
  从外面看不过是一间破旧普通的小木屋,里面确是一道有着极长廊道的复式楼屋。
  “这?啥玩意儿?圆明园还是卢浮宫啊?”少年有些愣住了。
  “这里寄放着将近千余件古玩书画,大部分都是宋徽宗收藏的真品。”吕一郎头也不回,继续往里面走去。
  “魔头呢魔头呢?”许昭看着眼前这个小光头,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宋徽宗的真品”,登时有些急了。
  你莫不是把我的憧憬都毁了!虽然不是什么正经憧憬,也没啥好期待的,但是等了五年才得以窥见真相的少年郎,此刻该是多么悲切!
  虽然我才魂穿几天,不过人设我还是保持的十分完美。
  你的不细节毁了我多少温柔。
  “过来,道卷在架子后头的楠木箱子里。”吕一郎摆了摆手,将袍子往后揽了揽,猛地一蹬,那架子横移而出,露出了后面一个精致的楠木箱子。
  “你能不能轻点儿?”许昭瘪了瘪嘴,这老小子,明明是修佛的,却来了道教;明明是个道士,却剃的光头;明明是个光头,力气还这么大!
  “无碍无碍。”
  少年上前看了看布满灰尘的箱子,扭头问道:“这也是宋徽宗的收藏?”
  “没错。”
  少年眼珠子一遛,暗想这么多宝贝,要是能带一两件回到现实,那岂不是一辈子衣食无忧,左拥右抱,夜夜笙歌...
  不对,我是正经人。
  “你们一个道观,藏那么多宝物做甚?莫不是假道士?”
  小和尚急了,连忙“阿弥陀佛”,悄声说道:“慎言慎言,徐师兄听得到你说的话。”
  “他顺风耳吗?”少年显然不信。
  “你也太小看白龙观了。”小吕摇摇头,“此事涉及白龙观一桩密宗,不得泄露。”
  本是随口一问,许昭还不以为意。听小和尚这口气,反而愈发来了兴趣。
  “说说嘛,说说嘛!”
  “说不得说不得!让徐师兄知道了,我得受重罚。”吕一郎默默回想起师兄的“打神鞭”,那一晚的屁股,可谓是千树万树梨花开。
  许昭灵机一动,忆起了某些“陈年旧事”。
  “还记得春分日你偷了李大娘女儿的肚兜吗?”
  对方登时羞愤了脸:“你胡说!出家人的事,怎么算的上是偷…”
  “王二姐的葱绿抹胸…”
  “闭嘴!”小和尚满脸通红。
  “张三娘的…”
  “我说,”吕一郎蓦然正声道,“听师父说,宋徽宗与白龙观初代监院交好,常召其入宫长谈,但不让外人知晓。在徽宗被俘前,曾秘密将收藏转移至白龙阁内,并命人建高塔以镇压。”
  “镇压什么?”
  “不知。”
  “丰嫂子那件…”
  吕一郎跺了跺脚,无奈怒声道:“我真不知道,师父没跟我说过,不过我猜测是气运一类的东西。”
  “气运?”许昭抬头思忖,北宋都要亡了,还偷偷将收藏转到江南来,是为了不让中原物品流落胡虏之手,还是为了之后的南下做准备?
  “行了,你自己挑道卷,把你需要的找出来,不需要的放回楠木箱子。”小和尚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把小巧的银钥,将锁给轻轻挣开。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雄浑喊声:“吕师兄,徐师兄找你,说要为清月公主讲说佛门教义。”
  “知道了,马上来。”
  吕一郎收拾收拾,而许昭一把拉住他,小声惊异问道:“公主?啥公主?”
  “公主求道白龙观,已经落脚两三日了。”小和尚无奈说道。
  “这!”许昭本质上还是个乡巴佬,听闻公主亲临晋陵,一时间口不择言,“公主相貌如何?”
  不愧是二十一世纪老sp,时时张开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对方头上浮起大大的问号。
  “柳如眉,云似发,鲛绡雾縠笼香雪。”小和尚用一种许昭很懂的方式形容了出来。
  不等许昭慢慢回味其中韵味,小和尚拔腿就走。
  “哎等等,你走了有魔头怎么办?”
  “魔你个头。”对方仰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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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后
  “卷帙浩繁,卷帙浩繁啊!”其实许昭很想破口大骂,这道卷七七八八都是闻所未闻,想要筛选亦是无从下手。若是全部带回研读——
  那便真得“皓首穷经”了!
  少年略显疲惫,为了放松片刻,他信步在长廊优游,一边点评着书画,一边装作高人模样抚须大笑。
  “太白啊,你这手书略显简陋啊…”
  “乐天题字,得我三分韵味了。”
  “咦?《快雪诗晴贴》?真的假的?那台北故宫里那副是谁做的?”
  …
  巡视一圈,少年郎不禁感概,这宋徽宗不愧是“秘府之藏,冲牣填溢,百倍先朝”啊。
  突然,许昭的目光被一副半掩的图卷所吸引,其余名画宝物均被呈在雕好的木花器皿中,独独这副图,有七尺之长,却被粗暴的贴在墙上,半边还耷拉了下来瘫在地上,从光影摇曳中,许昭略略看见那上面画着几柄剑。
  “宋徽宗还有这嗜好?”
  好奇之中,他慢慢走上前,想把图卷一边拉住,好让他看清整幅图的原貌。
  “嘶。”却不想整幅画从墙上脱落,干脆利落的滑了下来。
  许昭大脑一片空白,这得赔多少钱?
  一个怀德酒楼够不够?
  大不了我再也不回晋陵了。
  “叮铃。”
  未等少年反应过来,图卷里兀然传来一声清灵响动,许昭惊的连忙将画卷飞扔而出,如一只发毛的猫急步后退。
  就是这个不知所云的魔物的声音!
  魔物一响,他便头昏脑胀。
  一切都清楚了,魔物被封印在了图画之中,而白塔就是为了镇压他!许昭脑中飞速盘算,想到吕一郎所说,自以为已经将白龙观的秘密看透了。
  所以小吕将我骗来,就是为了进贡魔物吗?我常看小说上说这些罪大恶极之人都要血祭——许昭背后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可恶啊,小光头,枉我将你视为知己!怪不得一起干坏事的时候你总是替我揽锅,原来就是为了今天!
  兀然画卷没了响动,似乎是沉睡一般。
  趁对方发怔,机智小许一个后蹬,朝着大门飞速跑去。
  画卷光辉四溢,许昭身体登时不受控制,摇摇晃晃像被一双大手攫住一般拉扯到画卷边。
  “一郎援我!一郎援我!”少年干脆放声大喊,竟忘了刚才已经将吕一郎列入黑名单了。
  “啊!”崩溃之际,许昭悄然站在了画卷边上,并不动了,也没啥妖魔鬼怪的从画中跑出来。
  待许昭略略定了神,才敢把目光再次投向画卷。
  等等,这画是不是有点熟悉,像在哪里看到过?
  妈的,黄大爷!
  小许突然想起穿越那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刚考完可恶的现代汉语,许昭兴冲冲地准备回家玩上一把亚索,结果路上发现了小时候经常带自己偷窥大姐姐洗澡的黄大爷。
  原本以为只要假装不见,埋头走路,便不会被黄大爷发现。毕竟都好几年了,许昭样儿也变了,不认识也合情合理。
  哪想这黄大爷手摇蒲扇,露出一副便秘的笑容兴冲冲地跑到他身边嘘寒问暖。
  “这不是小许吗,都这么大了,让黄爷爷看看。”
  许昭皮笑肉不笑,礼貌道:“黄爷爷好,好久不见,您身子还是这么硬朗。”
  “哎!那是我天天去锻炼的缘故。”
  并不,许昭暗想,我奶奶说过,隔壁黄大爷天天跟着老年女舞团跳舞,挺烦人的。
  “呵呵。”许昭礼貌道。
  “大爷最近看到一好东西,小许你来给爷掌掌眼。学语文的,比我有文化。”
  那叫汉语言文学,许昭腹诽。
  不等许昭拒绝,黄大爷从背后掏出一卷轴,竖着直直打开,“你看看。”
  许昭一惊,这图卷呈开,竟是一副长卷。这长篇竟然足足雕画了十四柄形态各异的宝剑,或剑身玄铁寒光,刃如秋霜,或纤细如枝,可见锋芒。从上至下,十四柄剑逼真至极,其绣画雕纹出脱于宣纸之上,让许昭一时间不知所言。
  在下看,便是一方朱红印记,里面誊着一条似龙非龙的生物,后有一纹奇异花押,道是“天下一人”。
  愣了好一会儿,许昭方才意犹未尽地将目光从画上挪开,狐疑地问道:“黄大爷,你这画哪来的?”
  他不傻,一眼就认出这花押便是出自道君皇帝赵佶,被后人誉为“绝押”的“天下一人”。先不论真假,但是这副画的收藏价值,便远远不是他可以预估的了:更别说,这是由一个“千金散尽不复来”的糟老头子拿出手的古董。
  “哎!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宝贝,老祖宗告诫我们要秘而不宣,不能让其示人。”
  “那您还拿给我看...”
  “哎,这有啥,你要是喜欢,我卖给你好了,反正只是一副画嘛。”
  “这哪能行。”许昭断然拒绝,“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也买不起。”
  “不贵,我卖你三百块如何?”黄大爷笑道。
  “?”
  于是就这样,许昭兴奋地接过了黄大爷手中的画,想要带回家好好品玩。
  待许昭走后,后头卖杂货的张叔推着一杆小三轮,对着黄大爷喊声:“黄大爷,我那副义乌小商品市场拿回来的假画你挂起来没,你不方便我帮您挂上去。”
  “哎!哎!挂起来了,你别说,这玩意儿还真俊!”
  …………
  “原来就是你带我穿越到这儿来的?”就是那天晚上,许昭莫名地来到了这个看似熟悉实则陌生的世界。
  这里不再有明朝,朱元璋,不再有戚继光,张居正,不再有明朝传奇…
  不过令许昭对这个世界抱有充足幻想,并安慰自己的理由是:
  这个世界武者可以修仙,文者可以入圣!
  而此时面前的画卷亦光辉不复,又呈出了原本的破败模样,仿佛之前不过是许昭的一场惊梦。
  “罢了。”许昭收起剑图,藏于袖中,又将道卷一二收拾好,心事重重地走向大门。
  这图到底有何奇妙之处,黄大爷把图卖给我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举?
  少年推门而出,却不知树林荫翳之中,潜伏着一道身影,其身着夜服,耳垂极大,裸露而出。他双眼微眯成两道细缝,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倘若有武者在其附近,必会寒毛耸立——这是面临死亡的征兆。
  “有意思。”
  “纪黎,你放肆了。”天空中大音希声,不知从何而来。
  树上之人阔耳长臂,呲牙咧嘴地笑着:“徐道长莫急,我这便离开。”
  说着,在疏影之中便匿去了身影。
  远处宝观内,徐来盘膝静神,眉宇微蹙,过了好一会儿才叹出一口气,继续闭目养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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