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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陵郊外,白龙观。
观内一片清明,显然是被人好好修除过的样子,大殿蒲团之上,盘坐着一位女子。
从背影看,便已可窥见女子的身姿摇曳,颇有媚态,那似是非是的道袍,反将她身下的珠圆玉润衬托的极好,令人不禁心猿意马。
而大殿两旁,正侍立着两排容貌清丽的侍女,为首两人躬着身,微微向前递出冒着冷气的手帕。
“公主,您盘坐太久,该歇歇了。”
“无妨。”清月缓缓睁开那双凤描细眼,心里略有些心酸。
道教也无用吗?
心神里那颗丹珠,每隔一旬便突然发作,从开始挠痒般拨弄心神,再到现在如千刀万割般疼痛,把她逼得快要悬梁以求解脱了!
听闻佛教有静心之法,她求过西域佛陀的舍利,每日宫中虔诚呢喃,不敢冒犯神像的怒目——结果是病情愈发严重。
又有道教元神的传说,清月又死马当活马医,不远万里来到先帝发迹的道观里,一是求道治病,而是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先帝有灵,能看到她饱受折磨之苦,万一…
可世上无万一。
清月轻叹,罢了,便站起身子,转过身来,只见胸前一副巍峨景象,尽管那道袍惹人烦,但还是不难看出那一抹雪痕,可谓是“团酥握雪花”啊!
在目视面庞,却不过十五六岁的稚嫩模样!
“我去后山逛逛。”
见身旁侍女又要围聚而来,清月黛眉微蹙,冷言道:“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可…”为首的侍女见主子冷面如霜,身子僵了僵,便不敢多言,只得看着清月款款走离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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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文啊,你关于道教、老庄,读了多少?”
“回老师,不过百卷。”许昭按照之前的记忆如实答道,因为永朝科举比较偏向于诗文与策论的考核,对于儒道佛更倾向于一种“工具似的使用”,所以学子大略只学习三教的精髓之书,并没有所谓集大成的打算。
龙泉美髯一抖,幽幽四字道:“太少,去读。”
“奥。”许昭起身,准备回家读书去了,老实孩子的生活就是那么的朴实无华。
不然到时候考试时候出丑的又是自己。
“等等,你的那些篇目不堪入目,去郊外的白龙观去找一位叫徐来的道士,取些道卷出来,就说是龙泉有求。”
怎么会呢,父亲早将市面上道教滥觞之作都找来了,竟然在老师眼里如同粪土?
想是这么想,身体还是很实诚地往外走。
“读了还要还回去不?”到门口,许昭探出个脑袋来一脸天真地望着安坐的老翁。
“你说呢!”老翁气不打一处来。
许昭见老师怒视,转头就跑:“好嘞,我走了奥!”
待到远处脚步渐稀,老人才微露笑容,轻摆皓首,喃喃道:“还是个孩子哟,可惜…”
龙泉眼里流出一丝不经意的惋惜,他慢慢站起,走到了后厢一朴实的藤架旁,上面堆着的是许昭这些年来写的诗卷。
他轻轻拿起一副,摆开来看那白纸黑字,字字不平,上面写着:“我抚仙人顶,长生复长生。”
…
沿着山涧,许昭大摇大摆的踩着泥路,不时捡块小石片,歪着脑袋,以一个自以为极好的角度飞射水面,等到水面清圆散去,才依依不舍地继续前进。
师父不在,许昭便恢复吊儿郎当本性,怎么野怎么来,就差白袍滚泥了。
平时装的真累,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忍得住的。
“这天好生热啊!”他抹了把汗,一瘸一拐地走在树林阴翳之中,精力早被糟蹋没了。
少年腹诽自个儿:读书人终究是读书人啊,脚力不盛,要是能够骑上我的小电驴,在喝上一瓶冰冻薛碧,那岂不人生一大快事!
“到了!”许昭大喜,前方稀疏虬枝与茂密林丛交布之间,有一飞檐腾出,青玉般的砖盖层层叠叠有如交错的瀑浪。
在向前走了数步,便可见道观的后头亦有柳岸花明——竟是一座极高的白塔,不知是光影还是什么原因,不走到道观正前,便看不仔细那耸入云霄的塔身。
看着这非比寻常的道观,一瞬间,许昭略略失神,仿佛忆起了几年前误入白龙观内的情景。
“我好像来过这儿。”许昭脑袋刺痛,一时间,有一段从前的记忆从思绪中喷涌而出,令他不知所措。
他想起来了,当年为了帮黄爷爷摘些枳实,许昭半只脚没站稳顺着后山的沟沟掉到了白龙观的“后院”去。
还记得当时半大不大的许子文狐疑地盯着在地上哀嚎的黄君山:
“黄爷爷,书上不是说,阳结是富贵病吗?您天天粗茶淡饭怎么会患上这病?”
“这...你小孩子懂什么,读书人的事....”
“可黄爷爷您不是卖假药的吗,怎么又成了读书人?”
“谁跟你说我卖的是假药,我卖的是仙丹!那种吃了就可以得道升天的仙丹!”
黄君山天天背着个担子,日落而作,日出而息,甚是与众不同。
箩筐上显赫两字“仙”“圣”,大晚上逢人便问:“客官,丹子要伐?成仙成圣,一丹即可!”陌生人冷眼走过,看着以为他是个癫乱的疯子;而熟悉者总是打个哈欠,“下次再买,今日银两不足。”
不然,还得被缠上许久。
“可药材铺的李叔说上次吃了你的丹,他下利了一旬。”
“....”
因为这事儿,李老板就禁止黄君山在他铺子里买药材了,而方圆十几里的镇子,就这么一家药材铺子,所以黄君山只得自食其力——吩咐许昭去山上采药了。
不知其然的工具人许子文勤勤恳恳地上山寻了半天,直到一个咕噜栽进了白龙观的秘密花园。
话说那时已近黄昏,而许昭虽然不比寻常同侪,但仍是个十岁大的孩子,不免有些害怕。站起身子,面前便是高耸指天的白塔,在定神一看,塔下一扇不大不小的红木门,上面雕着九环似蛇非蛇的纹路,又有红血般的符文印刻其上,不免骇人。
“叮。”门内兀然传来幽幽声。
“是谁!”许昭微颤,声音止不住的发抖,再加上夕阳被一梢遮挡,疏影摇曳,便更是害怕。
“叮铃。”
“妖孽,我可不怕你!”
不知为何,少年的脚不由自主地走向那道红木大门,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恐惧感,用手撑住膝盖,不想让双脚移动,但是不管用,他好像被控制了一样一点一点的拖着身子向白塔。
吸力越发的强,许昭整个人快要颠簸而出。
许昭论定,里面一定封印着一位极强的魔头人物,用不知所以的语言夹杂着官话来施展法术!
“就要被吃掉了吗?”少年想起了自己看过的传奇话本《白蛇记》,那身子已然要推门而入了,他已经预想到门后魔头早已张开血盆大口的样子了。
床底下私藏的三文钱,还没有买他心爱的炒糖;隔壁老王家的小子,说要给他孝敬些不同寻常的画文,说是“大人也看不得”的奇品,也不能领略了。
“诀别了,我的...”
“啪!”
蓦然一光头,两手撑在一人一门之间,低吟:“阿弥陀佛!”
俄顷,那股莫名的吸力突然消失,许昭一愣,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那后背已然被汗水浸湿。
“得救了。”
等许昭回过神,连忙站直了身子,向着眼前这位救命恩人道谢:“多谢法师相救!”
等等,这不是道观吗?
许昭猛然后退一步,目视那和尚竟和他一般大,双手合拢“阿弥陀佛”。
“施主莫怕,我是白龙观的敲钟和尚,我叫吕一郎。”
“我当然不怕你了,你怎么会在白龙观敲钟。哦不,道观里怎么会有个和尚!”
“我在道观里修炼,这里的师傅都很有学问。”
“确实,我上次看见何道长还与县令谈道...等等,重点是他们很有学问吗?重点是你个和尚怎么当道士了!”
“呵呵。”和尚轻笑一声,继续说道:“佛曰,一切法为一法。天下法为一家,道教依然有可取之处,我为何不能学习呢?”
小许摇摇头,表示无话可说。
“那里面封了什么魔头?”许昭转向那透露着神秘气息的大门,好奇地问向敲钟和尚。
“不知。”
“真的?”
“真的。”
骗鬼吧你,不知道你能止住里面的煞气?我虽然小,但我不傻,许昭暗自腹诽。
“施主请回吧,时机未到。”小和尚吕一郎冷不丁说道。
“嗯?”
虽然很好奇,但许昭还是乖乖的跟着吕一郎出了道观,一瘸一拐地走回了怀德酒楼。
之后他不仅常去白龙观后的钟楼上找吕一郎询问这件事,还和他成了密友,但小和尚对此事仍是只字不提。
...以上原本主人的记忆,从这段记忆中许昭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他不仅姓名与自己相同,俩人吐槽的本事也是相差无几啊!
一晃五年过去了,如今再次站在观前,许昭非但没有什么“桃花依旧笑春风”的诗意,反而脖颈后仍是一阵冰凉。
吕一郎?道士和尚?还有,我以前也太怂了吧?
少年走到观前,一青衫小道正拿着扫帚清扫落叶,见许昭上前,便摆手笑道:“这位施主请留步,道观内有贵人常驻,暂时不对寻常百姓开放。”
“我是龙泉居士的弟子许子文,师傅让我来找徐来道长求些道卷。”
“徐道长正为客人讲义,怕是不太方便。”道人委婉地将许昭拒之门外。
“这么梗?”许昭心说,“得找个办法溜进去。”
“那道长您看,帮我将吕一郎叫出来行吗?”
许昭想起了记忆中的密友——道士和尚吕一郎。
“你和吕师兄认识?”道人狐疑地看向许昭。
不曾想,许昭反过来盯着这位胡子一大把的道士。
我怎么没听说小吕还有个这么大的师弟?记忆中小吕经常跟我溜出去鬼混,哦不,游山玩水,顶多算个小沙弥,怎么在观里还有这么高的辈分。
“认识认识,道长你帮我叫出来便是。”少年心想以前每次找小吕都得爬后山的钟楼,像今天这样堂而皇之的找他还是第一次呢,怪不好意思的。
许昭挠挠头。
“好,我帮你知会一声。”道人见状,快步向观里跑去。
没多久,一道光芒直刺许昭的眼睛,他微眯着双眼,笑看来客。
“小吕,你这光头也太寒碜了。”
青衣道袍,玉润佛珠,小吕脚踏清尘,颇有一番道家的仙风道骨滋味。
“阿弥陀佛,小许你这读书人的嘴巴也越发的刁了。”吕一郎也不拘于小节喊施主施主了,两人对视哈哈大笑,有如知己。
“来,小吕,托你个事儿。”许昭摆摆手招呼小和尚过来,模样不像个读书郎,却像个小奸商。
也许时代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形象。
“正事儿?”
“正事儿!”
“我师傅让我找观里的徐来道长要些道卷,门口道士说你们观有贵人,不让进。”
“是有一位。”和尚低眉说道。
“谁啊?”
吕一郎不答,只是说:“小事儿,我带你进去拿。”
“你好大的威风啊,人家道长都不让我进,你个敲钟和尚还能偷偷把我带进去?”许昭犹疑,盯着眼前有着五年之交的好友。
“没事儿,道卷就在观后,道长们不会在意我们的。”
这么大俩活人,谁会看不见?许昭翻了翻白眼。
“道卷具体在哪儿,要不咱从后山溜进去吧。”
“也行,刚好顺路。”吕一郎随口说道。
“那就好,走吧。”许昭拉住吕一郎的袖子往前走,走了一会儿,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回头,“等等,顺路?道卷在哪儿?”
“白龙阁呀。”吕一郎道。
“白龙阁是哪儿?”
“就白塔底下那间小屋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