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执法长老

　　“适可而止就行了吧，小冥，内宗考核再过几天就开始了，别这个时候掉链子。”
　　黑袍老者的声音低沉喑哑，瞳孔里却爆闪着一种兴奋的猩红。
　　剑冥默默地耸了耸肩，冰渊回鞘，静默地退了回去
　　“我知道了。”剑冥礼仪性地微微颔首，“孙长老。”
　　王三发也不忘出来活跃一下气氛：“诶呀，老孙，我老爹经常跟我提起你。堂堂外宗执法长老，当年可是内宗出来的天才弟子。孙长老那可是多年执法铁面无私……”
　　众人面面相觑，若是铁面无私的话，按宗规处罚也应该是樊虎被废，剑冥禁足啊。
　　虽然外宗一直传闻剑冥跟外宗第一高手执法长老孙曜有匪浅的交情，但当事人却从未辟谣。
　　“呵呵……”孙曜嘴角清扬，却突然厉声叱道，“狮僔的弟子，还不赶快把你们老大抬走。你们想他横尸食府吗？”
　　赤金色的面具群徒然一振，五六人慌忙间将昏死的樊虎抬了出去，身形九尺出头的樊虎足有两百多斤中，即使是武炼境的真者也是面色铁青，颤颤巍巍地抓住樊虎的四肢将其抬走。
　　“好了，所有人都退下吧。”孙曜意犹未尽地命令道，“除了，剑冥留下。”
　　“可是……”嵋悦身后的少女欲言又止，直到嵋悦向身后的女孩轻轻一瞥，投来一种清冷的光，女孩本就微弱的声音蓦地消散。
　　“好的。”嵋悦微微一笑，颔首行礼，“弟子这就带人撤回去。”话音落地，二十几妙龄少女齐齐低眉从后方离去，只留下满地的剑气遗片，朱红色的红日胸章在阳光投射下出灼热的金光。
　　孙曜眼也不抬，淡然道：“还有你，出去。”
　　“我也要啊……”王三发讶然地反指自己，肥嘟嘟的指头蘸着油腻的鸡油，还有一碟鲜嫩的白斩鸡。
　　胖子有些丧气地挠了挠头皮，屁颠颠地跟着人群走出食府的后门。
　　四周骤然间一片静寂，剑冥苍雪的脸色逐渐膨胀成血红的颜色，几乎像近了垂暮之息的老人，整个身子摇摇晃晃，似要崩塌。
　　“噗—”一口炽热鲜红的血从剑冥苍白的嘴边涌出，五脏六腑的痛感钻入神经中枢，痛觉持续了好一会才暂停下来。
　　孙曜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在斜阳的折射下负手而立，许久才缓缓开口：“好了没有，我就问你，你能不能撑到内宗考核的那一天。”
　　剑冥轻轻用手拭去嘴角的血色，道：“你放心，我死不了。”
　　“我放不下心，蠢货……”孙曜惬意地靠在食府的大理石柱上，悠长地拉开音调，“你知不知道，精英殿那边已经收买了考核长老。”
　　剑冥微微一怔，倒也不是因为“精英殿”的名号，从自己进入外宗背负着“冰渊认主”的名号开始，这个内宗最强大的势力似乎就有意扼杀自己的发展，千宋他不过也就是一枚精英殿的棋子，而樊虎也是千宋的棋子。
　　令自己比较诧然的是自己进入外宗到现在，头一次有人叫自己“蠢货”，对眼前这个看似毫无感情的执法长老，心头竟然涌出一丝温情。
　　“那又如何，我不怕。”剑冥一字一顿地道，执著的双眸投射出一道慑人的寒光。
　　“可我们怕。”孙曜不快不慢地道，并未对这个‘我们’加以解释，“他们收买考核长老，无非就是想让你在考核的时候不能使用冰渊。如果野兽没有利齿，那连绵羊都不如。”
　　“真正的猛兽就算没有利齿，可它们也有利爪，同样能够剖开绵羊的内脏……”剑冥不甘示弱地迅猛反击，心底却微微一沉，复杂之情表于脸上。
　　孙曜也不多加说话，只是慵懒地摆了摆手，淡然道：“去吧，让我看看你是绵羊还是猛兽—”
　　身为外宗执法长老，铁面无私自是不用说，但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少宗主麾下一员，有意无意总是会提醒剑冥一些事。
　　剑冥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决绝地甩开了步子朝食府的大门迈去。
　　微风轻摇，外宗的世界表面看上去还是很明朗的，王三发远远地蜷缩在一个树洞上，困倦地朝他摆了摆手：“回家吧，妈的，今天刚完成任务回来就遇到这么多事，咱们可真倒霉。”
　　剑冥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像是默许。
　　乱魔宗外宗的弟子府邸在西山的空旷阔地上，单调得有些空寂。只是些经过特制的木头搭成的帐篷，每个弟子的府邸只有十来平方米，仅供修炼与睡眠。
　　从食府返回府邸的路途有些遥远，早就一脸倦意的二人东拐西绕地撇开热闹的大道，直径从小路返回。到达简单的起居室时，粉红色的晚霞早已在转瞬即入的黑夜临界口展开。
　　“就这样吧。”王三发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伸紧缩的骨骼，窜进一处偏僻的住处歇息了。
　　剑冥眺望漫漫的无尽暗夜，一轮浩荡的苍穹在皓月与星辰的争辉下普照天空与地，是深蓝色的苍穹，恍若潜伏在黑暗余烬中的天神。
　　从仙之领域来到乱魔宗，有四年了吧……
　　自从在剑府被流放驱逐，他就像重生的恶鬼，重新地将愤怒的魔神之瞳折射向他曾热爱的那片土地。
　　在乱魔宗的四年，背着“冰渊认主”的名号卷入少宗主与大长老的权力角逐，尽管在修炼的头一年得到了‘逆诀’这部宗门的禁忌功法，成功地突破到武炼境中期。普通人与真者的区别，无非也就是是否迈入武炼境界的门槛。
　　可后来就遭到了逆诀反噬，整个身子仿佛到达了瓶颈，被一种恐怖的禁忌之力阻碍着破境。
　　尽管战力有所提升，可整整三年都不曾破境，当年外宗年轻弟子的翘首瞬间沦落为靠神兵认主混饭吃的二流子。
　　或许全世界只有王三发知道自己的真正实力，正如同全世界只有自己知道王三发的能耐。
　　内宗考核马上就会开始了，四年的苦修或许要告一段落。像孙曜说的那样猛兽咆哮，张开爪牙席卷荒野。自己每天这么累得伪装自己，是时候卸下面具，像第一次把自己从大门外抱回内宗的叔叔说的那样。
　　“剑磨得够锋利，就是它该出鞘的时候。”
　　剑冥的沉稳步伐徐徐地停下，一间巴掌大的屋子锐利地刻着两个金色的大字：剑冥。
　　修行开始吧，剑冥思索似的沉默着。
　　府邸内只有一张桌子、一张玄铁大床，桌子上寂静地放置着一份简陋的礼物盒，他知道这是寒夕从食府的剩菜里面打包过来的。
　　剑冥在床上盘膝而坐，深邃的瞳孔里痛苦地燃烧着银色的光，这是逆诀的修炼方式。
　　体内的瓶颈像是有一个遏制真力运转重天的阵法，无论何种强度的真力冲击都风雨不动安如山，死死地盘旋在肉体的真力命脉。
　　或许错了……剑冥的瞳仁微微一紧，三年来无论自己已何种方式冲击命门，都无法实现在境界上的丝毫突破。
　　逆诀本身并不在五行范围中，虽然自己修炼的只是逆诀的第一层但本身形成的真域就可以吞噬任何属性的真域。每次使用逆诀形成的真域，遭受的反噬就会越强，体内残积的五行之力也越发旺盛。
　　逆之力本身与五行之力相悖，或许可以试试逆向运行重天……但是，剑冥的眉头越发沉重，自己的身体本身就像残垣断壁。如果不能一气呵成，必将遭受五行之力吞杀，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容器。
　　“不能再这样下去。”剑冥的指尖微微颤动，内宗考核马上就要开始了，如果不能顺利进入内宗，自己与少宗主的约定就会作废。
　　那他拿什么……来报仇。
　　深邃的瞳孔投射出银色的幽焱，七尺躯壳像是被银色的焰火吞噬，五官急剧地扭曲起来，反复被火焚噬的天神抬起倔强的面孔，极度疼痛下发出一声冰冷的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