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追逐者

　　第十八章追逐者
　　苏冥生正在大堂的角落里大快朵颐，自他离开家后还真没好好吃过饭，虽有灵气支持，但到现在也是饿得不行，没有狼吞虎咽算是对得起自己的形象了。
　　然而他吃饭时还顾着看看四周，一切烟蜥族人都是人类形象出现的，但是苏冥生想想身边的来往男女老少原本都是烟蜥……好在每日与莱恩在一起时间比较多，他倒没有心里发毛的感觉，只是感觉来到了一个异类的世界，自己虽然会被许多人关注，但是终究是有距离感和孤独感的……
　　而另一边，在内厅里莱恩和泰清正正对而坐，小桌上只放了两杯清茶，莱恩端起茶细细品着，但泰清却是紧锁眉头。
　　“莱恩，那件事是真的吗？”泰清终于开了口，但是眼中那份兴奋与紧张却是难以掩饰的。
　　“真的……你说哪件事？苏罗修那小子你还不知道？整天搞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你我不知道的可不算少，除开苏冥生，他还有俩孙子、仨外孙女，能试验的够少吗？”莱恩挺直了背向后仰了仰，“所以你指的哪个呢？”
　　泰清激动起来了，手直接锤在桌上，“我说那个啊！就是那个啊！修……修……”“修罗炼体是吧……”莱恩很自然地接上了话，多年的兄弟一个眼神都能了事，哪用这么多话呢？莱恩只是单纯想要调戏一下泰清罢了。
　　“就是这个，快说啊！”泰清稍微缓和一些，但眼中的炽热却丝毫不减。
　　“猜也猜得出啊，第一印就承受得了皇级兽印，还把兽印的庞大能量全部封印在身体里，除了炼体还有什么？”莱恩装出一脸无所谓，“但是啊，缺点却是显而易见的。”
　　“这点我早知道了。”泰清摊开了手，“反正有我们在嘛，目标是绝世强者，传说中的神之境界。”
　　“如果你做师父可能性为零哟。”莱恩也摊开手，“得多找几个才行哟！”
　　见莱恩如小孩一般顽皮，泰清不禁失声笑了，但眼底却多了一分怅然：“但是第一个总行吧。”
　　莱恩不置可否地摇摇头，起身走出内厅。泰清这才冷静下来，却听见门外传来的声音：“你不是他的第一个老师哟，你看，罗修就是。还有震绎、朱烟他们呢。顺便一提，你刚刚那副狂热劲，我可是完本刻录哦！”紧接着就听见门外他刚刚那些话的重播：“那件事是真的吗……”
　　泰清只觉得世界崩塌，顾不得一张老脸，直接撞向桌子：“都怪苏罗修啊！”
　　……
　　所谓清风明月夜，授课放火时……
　　苏冥生满脸郁闷地在石头上打坐，那种感觉——身为一个吃完饭就在这里静候久矣的好学生，这实在痛苦。
　　他只是打坐，而非冥想，冥想是一个纳我的过程，即将一切全部纳于己怀，至于烦恼与痛苦，皆在灵气的吸纳中中和化去，应而虽说高阶灵师心可吞天吐地，可实际却是，唯有气韵沉雄者才能成为强者。
　　突然，苏冥生弹身跳起，只因为……“反应不错，姑且及格。”泰清长衣飘带，立于风中，完全文士风骨，全然没有半分方才的狂热。
　　“师父！”苏冥生赶忙深鞠一躬，虽说泰清还未教授他什么，但是师已拜，礼便不可废。
　　泰清也不说话，只是挥了挥衣袖，示意苏冥生站正。
　　苏冥生站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师父。泰清、苏罗修与莱恩当年是以兄弟情谊著称，在当时可谓叱咤风云，而三人——或一人两兽，在年龄上也是相仿，据说泰清还是最年长的。可看现在，莱恩与苏罗修虽说不算衰老，却也是中年人的模样了，头上依稀可见几根银丝，可是独独泰清一人仍是壮年模样，一身水袖长袍，颇显几分超然世外之感，此刻更是月下，皎洁月光洒在泰清的长发上，使得他的样貌更加飘忽了。
　　眼前人与物，甚至可称之为一道景致，量谁都会沉醉，但是风刃却是丝毫不顾及这些，破空之声打破一切平静，道道劲风直击苏冥生，幸好他曾经受过那甬道的精神碾压，反应超群，在风刃出现之时便迅速躲开，可就是这样，他身上的衣服还是被划破了几条痕。
　　风依然在刮着，苏冥生错愕的眼神对向了泰清，却见他正死死盯住自己看，身边的劲风仿佛在空气中划出了青灰色的残影，一道青色火焰在他掌中平静地燃烧着。
　　“师父……”苏冥生只觉无力，究竟发生了什么，师父为何要杀了自己。回想起来泰清对他一直有如长辈对待小辈，实在不可能无故对他动手，于是他又喊了一声。
　　可是没有回答的声音，回复他的，是第二波更加密集的风刃。苏冥生再管不上许多，使出祖传的身法躲避着攻击，但这风刃不同于陨落之境里的瓦片，它们更快、更猛而且还无法准确辨别它们的方位，若说听声辨位，苏冥生的能力的确还差了一大截。
　　无法手中赶紧释放出天火战枪抵挡着无法躲过的攻击。天火战枪是他现在可以使用的最强大的灵武技，也是他赖以增强自身实力的法宝。
　　现在的他对于兽印比以前更加熟悉，加上天火战枪的帮助，他毫不犹豫对着泰清发出炎之流星雨。泰清倒也不恼火，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就像是下雨一般，完全构不成威胁，同时心中也知道这徒弟的目的，倒也任他去了。
　　流星雨带来的烟雾散尽后，泰清果然看不到苏冥生的影子了，他嘴角微微扬起：“小子，还太嫩。”
　　大概是竹林的边境了，苏冥生坐在大树下大口喘气，刚刚的确令人心慌，但是思考之后却是安心了。以泰清这等高手，想要打倒他，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情罢了，而这种风刃，自己不仅能躲过去，甚至能以自己的灵武技强行破掉，正常人都知道那是在放水了。至于原因……苏冥生心中也是有了大致的答案。
　　他心中想着如何破敌，同时把自己的右手抬起——两枚戒指在月光下发出不同的光泽。心念一动，一柄黑色长剑握入手中……
　　泰清也不急，静静等着，他早在竹林中布下结节，苏冥生无论到哪，都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条小虫罢了，只要他想，立刻就可以把自己的徒弟揪出，但是他还是想等等，他想知道自己的徒弟准备之后究竟有多少能力。
　　半个小时过去了，苏冥生仍然没有出现，泰清也不再等了，用灵气将自己的声音传播到竹林的每一个角落里：“自己出来还是等我去抓你？”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弹射而出，手中长剑发出阵阵寒气，直刺泰清，正是苏冥生，他已换上一身黑色短袍，而手上长剑亦是乌黑，但不减剑上寒光。泰清却也不慌，只是向边上走了一步任苏冥生与他擦上了肩。苏冥生也并非玩闹，十多年来练习的剑术绝非虚妄，只见他身形虽然未定，手上长剑已经回砍，泰清心中稍有赞许，但还是面露失望，轻轻一掌，打在苏冥生小腹上将他直接打飞。苏冥生后背撞在十几米外的竹子上，但实际并没有什么损伤。
　　苏冥生想在地上趴一会，休息一下，但是泰清哪里会让他如愿？直接把他从地上拎起来，一脚又是踹到空中。令苏冥生满眼金星。但是他在空中挣扎着，使自己的大脑稍微清醒一些。手中长剑又是握紧几分。他坚持着睁大眼睛，又看到泰清向他冲来。
　　鼓起所有的力量，火焰在刀上燃起，一剑斩下，又是落了空，和风属性的强者泰清相比，自己实在太弱。
　　又是一脚，苏冥生被泰清踹向地面。突然，天空中爆出一大团火云，火焰赤红，将夜幕生生撕扯成白昼，近看却是苏冥生掌控着火焰，利用火焰喷射的反作用力减缓了下坠速度。
　　“好小子。”泰清忍不住来了一句，回想起来，苏冥生就算经历过炼体之法，而现在也不过区区一印灵师罢了，能做到这步实属不易。不过泰清心中还是想着，若非自己给予的高压训练，这等才能怕也是被荒废了。
　　速度减慢了，但苏冥生毕竟还无法完全掌控手中火焰，在离地两三米的地方侧摔了出去。若非是灵师的体质，此刻只怕苏冥生是不死骨头也得碎成粉了。
　　所幸除了疼痛以外并无大碍，尽管刚逃过一劫，苏冥生仍是不肯懈怠，赶紧一扭身又隐没于竹林之间了。
　　泰清重新回到石头上，只见他脸色平静，稳坐不乱，一身长袍也不见半分褶皱，尽管追上去再痛打一遍显然很容易，但是已经足够了。
　　苏冥生又逃出很远，直到看不见泰清为止。他扶着一根竹子大口喘气，现在他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了，人家拜师之前都是万水千山跋涉而去，过五关斩六将，最后才拜在高手门下。难怪自己进门这么轻松，原来是先拜师再考试，还要搞得和杀人放火一样——尽管想来放火的断然是自己，但自己师父的行为实在……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想想苏罗修常常教育他到：“凡事没有结果之前就想着结束，那么你的一生就会被无数未完成的工作绑死，从此便没有自由，更别提所谓梦想。”
　　此刻他面临的正是这么一个难题，泰清考试内容绝不会是要自己打败他，虽然泰清貌似在竭尽所能来攻击他，但是至今用过的能力也就是风刃和浮空这些普通高手就会的，像泰清——等同于人类九印的兽界大能，哪只这么点水平？
　　想想自己，不过成为灵师几天，利用自己身体素质勉强混充合格，这之间的绝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追上的。
　　他不禁有些泄气，怎么想，这都是一个无解的题目吧……
　　苏冥生整了整身上的短袍，右手又将长剑握紧，追逐师父的脚步，绝不是一天就能成功的，甚至终其一生也不一定能够成功，但是啊，少年心中有着热血，有自己的桀骜，那是人世间其他一切所比不上的动力，即使无法成功，那么追逐是可以做到的。有些事不去做，那就失去希望了。所以即使硬着头皮，被打得遍体鳞伤，只要放手去搏就好。他举起长剑，大步朝着泰清走去。
　　泰清睁开眼，看着面前的黑衣少年，头发半长，刘海恰好遮住了眉毛，有几撮垂到了眼睛，但是他的目光却是坚定的，全身的肌肉紧绷，好似正在蓄势的豹子，他的眼中，是必死的决心……泰清惘然，仿佛眼前的不是自己的徒弟，而是几十年前的自己，自己的兄弟们……
　　苏冥生动了，长剑不再像以前那样乱挥了，他使出了一套剑法，这是他最熟悉的，从没有印气时就开始练习，只见他的身影似是虚渺了，身边只有刀光剑影，仿佛是无形间立起了一个屏障，将一切阻挡在外，他与泰清周旋着，忽而猛地来一击，但是泰清仿佛是知道了他的动向，只是轻移一步便是将他让开去了。其实这套剑法是有名字的……
　　“延风诀，罗修把这也教给你了。”倒是泰清道出了它的名字，“这是我当年最早创造的剑法之一，对我用没有什么用。”说着，便扬起一掌又将苏冥生打到空中。
　　泰清速度极快，只是靠着跳跃和对风的掌控，便是在空中将苏冥生打得死去活来，那场景，就像是有人用线提着一个木偶，另一只手在猛扇木偶巴掌……
　　时间对于苏冥生来讲已经变得极慢了，他感受到的，只有全身的痛苦和大脑的空洞。
　　被击打的时候，他的体力也像是被一起掏空了，只有大脑还在艰难的运作，泰清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苏冥生面前，他的动作是那么慢，好像很容易就被抓住一样……
　　苏冥生眼神一凛，心中燃起无明业火，他想抓住，却动不了。他感觉回到了小时候，被同族的孩子打倒在地，自己为了倔强一次次爬起，却又一次次遍体鳞伤。他想哭，也想笑，心中的埋藏太久的悲与怒尽数迸发突然两团火焰从他的心脏边喷出——一紫红，一金黄——焚心炎、圣心炎！泰清突然笑了：“可以开始了！”
　　话音未落，他已将手中那团绿色火苗一起送进苏冥生的心脏……
　　这一刻，分离几十年的三团心炎，终于重新合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