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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谁人不知,莫说是整个侯官,皆以文忠公为耀,即便天下文士,又有几人寡闻至不知林文忠也。”“嗯,那小兄定知,文忠公因虎门开战,为人诟病,遣戍伊犁,历尽艰难,却是九死未悔,是为何故?”
“还请前辈赐教。”
“文忠公乃无畏之英雄,其为我华夏命魄之延续,纵是粉身碎骨,亦绝无驻足不前也,小兄乃文忠公同乡之人,又是仁者门第,或许亦有文忠公之气度也。”
只见严传初怔了一会,又皱眉想了一气,才咬咬牙道:
“前辈谬赞,倘果真能养活老小,解除后顾之忧,传初虽力微言轻,也愿追随英雄足迹,绝不有失气节也。”
钟麟拍掌喝彩道:
“好,人常说有志不在年少,如今我大清虽劫难重重,但正因小兄般铮铮男儿犹在,我族复兴之任,终有希望也。”
严传初不好意思道:
“前辈过奖矣,本初实因家道落难而被迫出言,比起前辈胸襟气度,云泥之别,听口音前辈不是闽人,敢请赐下名讳,也为本初指点明路也。”
钟麟因是私自来闽,不敢轻易泄露,因此道:
“老朽的确不是闽人,至于名姓,山村野夫,本就寂寂,不提也罢,倘若小兄果真成行,我等定然还有缘分,以后再说也罢。”
当下将左公欲在马尾开创船政局,并下设求是堂艺局之事向严传初约略说了一番,尤其将艺局章程详细解释,考中子弟每月饮食医药给发,额外四两供养,以及每三月考较一次,一等者赏洋银十圆等,倘若全数拿到,虽不能大富大贵,至少一家普通开支是绰绰有余。直听得严传初心潮澎湃,接口道:
“左大帅真乃伟人也,非但救我闽浙子民于水火,还能开旷古未有之先河,晚辈倘能有幸考中,定当刻苦攻读,绝不辜负大帅之重托也。”
“好,快则今冬,迟则明春,小兄留意告示,莫要误了考期。今日老朽也无准备,身上只有一锭银子,赠与小兄,好让小兄安心备考也。”
说毕从怀里掏出一锭足二十两纹银,本是胡光墉早晨塞给钟麟打赏随从的,自己还有些散碎,足以应付,如今喜欢这少年,便要慷慨解囊,严传初哪里肯收,噗通跪下道:
“老前辈指点生路,已不啻为本初再造父母,又不肯赐下名讳,本初何敢再受钱财,万望老前辈收回成命。”
钟麟将他扶起道:
“小兄有节有度,老朽很是高兴,如今倚老卖老,称一声又陵,又陵你想,老朽所为,也不仅为一人,倘使能学有所成,为我大清出力,为我华夏建功,这区区二十两银子,算的了什么?回去以后,还要安心备考,哪能再为生计担忧?何况,报名之时,定要士绅作保,没有分文,如何打点?至于录取之事,老朽虽与又陵有缘,但绝不会通融半分,一切全凭自己着力。此后任重而道远,望小兄将来学精洋人文字语言,算学技艺,倘真如左大帅所愿,他日还要远渡重洋,考察历练,搜求强国之术,以成文忠公般栋梁也。”
说罢郑重的将银子交到少年手中,严传初热泪盈眶,转身又向南面跪倒:
“父亲在天之灵为证,严传初今日立誓,绝不辜负老前辈之厚爱,来日定为搜求强国之术竭尽全力,纵是刀山火海,绝不畏惧,如有食言,愿受天谴!”
说毕久久跪在地上,足有一炷香的功夫,钟麟才将他搀起,替他掸了掸长袍上的泥土,道:
“好了,老朽还要奉劝一句,人之本性,好逸恶劳,你需时时警醒,更望你洁身自好,尤不可沾惹劣习,不忘今日之志也!”
严传初连连应诺,还要下跪,钟麟搀住不许,钟麟怕山下仆从等的心焦,便抱拳告辞,严传初千恩万谢。之后果然用名严宗光,竟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福州船政学堂,先学驾驶,考较一等,后改名严复,至英国学习,以优异成绩毕业于伦敦格林威治皇家海军学院,回国之后教读著述,成为影响晚清、民初数十年之人物,此亦后话,读者方家当有定论矣。
且说钟麟回到总督府,左公早就备好酒宴相候,还是几位老熟人相陪,钟麟说起山上所遇,众人连连拍手称奇,左公感慨道:
“文卿兄此处最为老夫敬服,无论何时何地,总能留心勘察,每每化腐朽为神奇,若不是马中丞执意不放,老夫真想同朝廷请旨,令文卿兄襄办西征军务也。”
钟麟连忙谦辞,坐上胡光墉更是深有感慨,又把二十余年前与钟麟的巧遇叙说一番,当然少不得增枝添叶,就连亲家邓廷楠也听得连呼过瘾,频频敬酒,几人复又谈起西征之事,钟麟慨然应诺,左公如有差遣,绝不推诿等。一夜话多,不再赘叙,且说次日一早,谭、胡二人要回杭州,左公少不得一番嘱托,依依惜别,二人仍如来时,秘密搭乘法国商船而行。
进杭州城恰是第七日午后,钟麟别了胡光墉,直接到巡抚署销假,杭州也无大事,马新贻只将一起案件交付下来,钟麟大略看了卷宗,说是台州府黄岩县一叫叶树荣的人,先前因防太平军而办团练,得罪了歹人,为当地土匪纠集杀害埋尸,凶犯早已抓获正法,其妻叶李氏抱告京城,认为与叶树荣同办团练的叶凤香亦有嫌疑,监察院将案件交付巡抚核查,马新贻因钟麟数次处理京控案件,轻车熟路,故而一边命台州府提解证人,一面只候钟麟来审,钟麟见案情并不复杂,而且证人尚未解到,只同马新贻交流一番,便回知府衙署而去。
刚进了署门,还没来得及与家人相见,就听外面报来,说东城讲舍高均儒先生来访,钟麟不知何事,连忙让仆从请进后堂,自己先进内堂更衣,颜氏见丈夫着急,也未多话,只打一盆水来净面,钟麟匆匆洗罢,出来见客,却见高均儒危襟正坐于客座,目光森严的盯着大堂正门,钟麟顺目光看去,却见有一人,衣饰粗劣,肃然跪于门外。
日期:2021-05-0220:22:50
第七十一章章楞香负荆入幕谭文卿实授知府
秀水高均儒,字伯平,慕东汉大儒郑玄之学问,自号郑斋,以廪生之身讲学一方,与晚清东南官野名流,多有交集。性狷介,见文士品行不端者绝之如雠,晚年主东城讲舍,有《续东轩集》传世,今集其诗作数句,以观其人性情主张也:
寿命各修短,道术无区分。著论砺今古,严于律治军。
文章由运会,天地共氤氲。此意炳千载,学者日纷纷。
上文说到,谭钟麟见一男子跪在堂外,觉得面熟,一时没有想起,也顾不得多想,就过来同高均儒见礼,这高老夫子本来生性高傲,但自打之前钟麟亲自拜访,几次交流下来,对这位知府早已刮目相看,今天却一脸严肃,钟麟知道有事,指指门外之人,一副疑惑之状,只听高均儒道:
“说来真令老夫汗颜,是老夫荐人不淑,听这不成器的后生说,先前在余杭城外见过太守,自己却是丑态毕露,想必已令太守大失所望也,今日老夫来,是为赔罪,万望谭大人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