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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云台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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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外天国(长篇小说)张宝同2020.5.13
  平时,劳作了一天之后,黄昏暮晚之时就成了我们一起轻松散步的美好时光。此时,夏日的余辉尚没散尽,白日残留的热气已被冰河吹来的晚风弥漫消溶。屋后坡上的古林正迎着残阳晚照与煦煦和风微微地闪动着枝叶,林间空地中还有回光返照的金光暖色。女人总要换上一件心爱的或是浅紫或是淡黄的长裙。长裙是丝绸精制的,佩着素雅的长袖与飘带,晚风一吹,颤颤悠悠地抖动,很有韵意与情致。刚刚沐浴过的女人,显得越发地清净滋润,脸上又淡淡地施了些薄粉与胭脂,就总有一股清新的幽香伴你身旁。这时的女人异常地温顺乖巧,说出的话仿佛都带有一种动情悦耳的柔声,让人听着就觉得有股暖流在胸中流淌。每逢女人高兴时,不免有所忘乎所以,或是巧言风趣,谈笑风生;或是手舞足蹈,畅怀大笑,常常是含泪捧腹,气喘微微。那模样就让人心境如梦,倍受感染。
  是的,我们本可以像往常那样在夏日傍晚的浪漫情调中度过一段舒心惬意的美好时光,但是,因为她正在堵气,使得我们在一起反觉得很不自在。田间的劳作已是熬人,然伤心痛感的呕气与打别则更是耗人心力。我就在想人干嘛要相互打别呕气,过意不去?为何要伤心痛感地耗费心力?其实人们完全可以和睦友好,尊重理解,用诚善以待来代替怨屈恼怒。这确实是种生活的艺术与生活的境界。但是,这种生活的艺术与境界有时竟是如此地矛盾,如此地难以把握。
  我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和劝慰,也许她根本就不会轻意地接受我的诚恳歉意,也许她心中的恼怒切实需要一段心力的消耗来化解。所以,我觉得还是不便打扰她,让她静静地呆上一些时候,因为时间总会吹散一些积在心里的怨气。我本已实在疲惫,想早早安歇,但我觉得两人在一起却又不能说话,真是比孤寂一人还让人难受。所以,我还是决定出去走走,因为相互避开一会有时会是一种重新和好的有效方式。
  我从床上起来,走到织布机旁,有些声怯对她说我想出去走走,可能要晚些回来。她停下了手中的穿梭,像是要想问什么话,却犹豫了一下,没有张开口。其实,我很希望她能开口阻止我,这样我就可以知道她已经不再生我的气了,就能乘机邀她一起出去散会步,向她解释和表示歉意。但是,她没有做出表态。虽然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出去,但她却没有明确地劝阻,所以,我就不得不出去了。
  夕阳已沉入西山之下,清烟般的雾气正从山边和林间徐徐地弥漫开来。四周一片天籁般的寂寞沉静,寂寞沉静得让人感到异常地冷清孤单,真有种是在荒漠的月宫中行走的感觉。顺着坡地向西走着,路过几户灯火阑珊的农舍,就来到了小寺院一般的云台村议事厅的小院里。小院里一片浓重的暮色,有人正在柏树下面的暮色中挥剑起舞。随着呼呼的舞剑声,就见长剑在空中划出着一道道逼人的寒光。
  看到精彩处,我用力地拍起手来。这时,勿则才发现我就站在他的侧面在看着他舞剑。经过几天的相识与相处,我已同这位名叫勿则的云台护卫成为了知音挚友。有时我一人来此,有时与依兰结伴而来,向他请教剑术。因为在这个有些封建与原始的农耕社会中,剑术是男人立命之本,除过防身健体,还有显示英武与舞姿、以及求偶与晋升之用,用途可谓是不可估量。正如天国民谣所言,“男不可不会剑术,女不可不晓歌舞。”当然,我并非要以此择偶求名,但不会剑术就太不像是个男人。
  勿则见我,以为我要练剑,就把剑递过来,要我把上次学过的动作做给他看。可是我今天没有兴致,就说,“我今日心情不好,咱们还是说说话吧。”于是,勿则将我带进屋里,点着油灯,与我上床盘腿相对而坐。望着眼前那盏在黑寂中闪着亮光的油灯,我把自己跟依兰堵气不和的事坦诚地向勿则叙述了一遍。他听后,就责怪着我说,“你既然饮用了苦叶茶水,就不得反悔。”我解释着说,“我并未向她以言示诺,何悔之有?”他说,“苦叶茶水乃苦叶煎制,女人敬之此茶便为有意向男人表白,男人饮用此茶便是以示允诺。若是饮得此茶而有违者则为自身戏弄,亦有辱他人。”
  我这才明白,难怪依兰会对我如此恼怒怨恨。但我却说,“依兰为守寡之女,我与她非夫非妻,同室而居,岂非要坏了她的声名?”勿则却说,“龙华有所不知,天国有‘男不织布,女不耕田’之民俗。若男人丧妻,可邀一女子守家织布;若女人守寡,亦可请一男子下地代耕。主家既可付之于钱银,亦可付之于身心,此乃天国之法。依兰之夫君命有不测,早离人世,现依兰弱女一人,孤身独居,且无力耕种,你理应当任不辞。然人之在世,一为耕织,二为情爱,情法两合,自然天成,何害之有?”此话让我大出所料,心语皆惊,甚至有些疑惑不安,不想民风纯朴之天国竟有此等民俗国法,真是不敢设想。但细致一想,却也觉得得情入理。
  回家的路上,我心里甚是惶惑不安,觉得既然入籍天国,就得入乡随俗。但却又觉得自己自小接受的是大汉教育,而大汉教育则视非婚同居为非法,但更主要的是我可能很难克服心理方面的障碍。经过反复思忖,我觉得还是应该向女人做以说明和道歉,如果女人还是不肯原谅我,那么我就主动地与她亲近示爱,好让她能高兴起来。这样想着,我就下定决心,并做好了思想准备,不管怎样,不能再让她把悲伤带过今夜。
  回到屋里,已是深夜。但女人的屋里还亮着灯,只是门紧紧地关着。我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回声。我从门缝朝里看,却见女人正坐在床边,对着一面铜镜在默默地落泪。我就用力地拍门,喊道,“嫂嫂,开门!”可是,门不但没开,里面的灯也随即熄灭了。我知道她这样做是不肯原谅和饶恕我。
  我在漆黑的堂屋里站了许久,才摸黑走进自己的屋子里,衣服没脱就一下子倒在了床上,整个一夜,我都被深深的愕悔和自责所侵扰,转辗反侧,夜不能寐,直到鸡叫三更时,我才迷迷糊糊地入睡。等我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我忙起床,只见东厢屋门开着,却不见依兰。我就上到屋后的高坡上朝四处眺望。四周很静,空无一人,北边热河那边的稻子也已收割完毕,全部脱粒,只待晾晒。那么她会到哪里去呢?
  回到屋里,我发现那只彩色的小篮不在了,我想她准是出远门了,再进到绣房里,又见那几件鲜丽明艳的衣裙都整齐地叠放在床头边上,唯独不见那件洁白清素的衣裙。我就猜想她可能是去给夫君上坟去了。我不禁长长地泄了口气,心中一时被沉重的愕悔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我简单地给自己做了些饭吃,就从屋仓里拿出苇席铺在屋前的草地上,把谷子倒在席上晾晒。然后,就坐在草坡下边的冰河岸边,迎着微风看着对面的景色。河那边是茂密的树林,鸟儿成群成片地在河上来往地飞过。阳光正暖,草气清鲜,唯有心中的情意在随着思绪春意般地荡漾着。越是这样想着,我越是对自己那天晚上对女人的回绝感到愕悔和自责。
  由于昨晚睡眠太少,被暖暖的日头一晒,就觉得脑袋发沉,眼睛被阳光闪得睁不开,于是,我就闭上眼睛躺在河边的草地上,静静地呼吸着被微风吹来的草鲜与花香。随即,就仿佛有一种好似熟悉,却也陌生的声音在我的意识之中响起,“龙华呀,你在哪里?”。那呼声伴有凄哀的哭腔与忧伤,就像是长歌当哭,让人听着便心泪欲流。我知道这是素萍在惦念着我,思念着我。这长时间没我的音讯,她一定以为我已经遇难了。是啊,我心爱的姑娘,我知道你一定是在寂寞和忧伤中怀念着我呢。
  正在我沉迷在一种思念与忧伤交汇的昏睡中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由远而近地驰来。我知道这种飞马疾驰,要么是传报王宫的旨令,要么是逮捕在逃的犯人。我赶忙从草地上坐了起来,想看个究竟。不想,却见那名眼熟的王宫护卫却径直地朝我驰来。到了我跟前,他拉缰策马,下到草地上,向我拱手作揖道,“王宫护卫乌克尔奉国王之令,特请汉使龙华入宫。”
  一听说要让我入宫,我的心当即就惊跳起来。上次入宫不但遭致监禁,还差点没让回来。但国王的圣旨不可违之。于是,我就赶忙起身作揖还礼,说道,“不知国王遣我入宫有何指教?”那位叫乌克尔的护卫说,“护卫不知,请汉使面见国王自问便知。”我故作虚弱,有气无力地说,“国王旨意不敢违抗,只怪本人患疾染病,不便行走,请护卫转告国王,多请国王宽容见谅才是。”护卫并不让步,却说,“国王有令,传汉使进宫甚急,本护卫不敢轻怠。请汉使上马。”
  显然,我不上马已由不了自己了。正值晌午时分,依兰不在,我怕她回来时不知道我的去向,会焦虑生忧。上次我被押带入宫时,依兰就一夜未眠,一大早就到王宫外面听候消息。我想等依兰回来后再走,可护卫却一个劲地催着我快快上马。无奈,我只得用烧柴剩下的灰炭在门上写道:我已骑马入宫。然后,便进到林中的马厩里,牵出那匹依兰家的枣红马,一越而上,随护卫入宫。因为我曾跟依兰学过骑马,对马的性情挺熟,所以,骑上马后,往马背上一拍,马便撒欢似地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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