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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红军身陷囹圄,曼云进退维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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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振乾昏迷了一整天,醒来时只觉全身像被扒了一层皮般火辣辣地痛。他扭头四处张望,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地方,墙上挂着穴位图和人体骨骼图,旁边立着几个柜子,一排排的抽屉上贴着药品的名称标签,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他的左手背上在打着吊针,四个葡萄糖的瓶子,空了三个半,高高地挂在木架子上。他刚想站起,左腿却动弹不得,原来小腿上绑了甲板,这才想起骨头已经被那个军官砸断了。这一动,痛得钻心,他发现自己尿了床,湿了一大片。
  “快去报告,他醒了。”
  王振乾探头一看,见屋里有两个国军正看守着自己,仔细回想被抓时的情形,已然明白他们这一支分队已经凶多吉少了,他无力地躺下,焦急万分。只是他百思不得其解,国军如今正在山东打得不可开交,怎么洪县会突然来了这么多国军,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将他们抓个正着?一定是县长给南京发了电报,请求派兵!他用力地捶了一下床沿,后悔万分,百般筹谋,竟忘了毁掉电报局!只是这次游行实在闹得太大,事态失控,让灾民中混入了流氓地痞,烧宅劫舍,又围攻了警察局和县府,不惊动上面才怪!他长叹一声,恨自己太乐观,也太幼稚,领导不了这样一支队伍,连累了兄弟们。
  这时有人送饭过来,王振乾挣扎着爬起,见自己的堂妹进来,有气无力道:“令春,你怎么来了?这是哪里?”
  “四哥,你别动。”王令春见他的模样,鼻子一酸,轻轻坐在床边道,“这是县里的济元堂,张大夫救了你一命。”
  “是张家庄的那个张老爷吗?”
  王令春点点头,从篮子里端出一碗米饭,上面铺着一层油油的腌豆角,她用勺子搲了一口饭,送到他嘴边:“快吃点吧。”
  王振乾也不推辞,张嘴吃了一口,慢慢地嚼着,不觉眼泪就滚了下来。哽咽道:“我躺了几日了?”
  王令春看着堂哥的模样,不禁也潸然泪下。“一整天了,你别问了,他们都被抓去南京了,是死是活,没人知道。”
  这时赵渤海闯了进来,看守士兵敬了个军礼后,端起一张椅子给他看坐。赵渤海取下帽子,当扇子摇了摇,笑道:“醒啦?嘴还挺硬的嘛,像个男人!”
  王振乾嗤笑了一下,不说话,继续吃着饭。
  “哟,这妮子长得不错嘛!是你老婆?”
  卫兵道:“报告中校,她是他的妹妹,过来送饭。”
  “妹妹?”赵渤海盯着她的侧影道,“转过来,我再仔细瞧瞧。”
  两人继续喂饭,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卫兵喊道:“长官叫你转过来,听到没有?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令春转过身来,望着一旁的桌子角,面无表情。赵渤海走到她面前,捏住她的下巴,往起一抬。邪笑道:“给婆家没啊?”
  “畜生!放手!”王振乾打翻了饭碗,抬手就要打他,却被卫兵按在了床上。
  赵渤海一甩手,斜了一眼王振乾,笑道:“看样子——还没嫁人,今日把爷伺候好了,就放了你哥。”
  “畜生!畜生!”王振乾狂吼着,挣脱了手上的针水,却被压得直不起身来,如果现在手里有把刀,他一定要把眼前这个禽兽凌迟!
  “此话当真?”王令春看着赵渤海,依然面无表情。
  赵渤海听这话,一时愣住了。他本想用此法来逼迫王振乾说出其它共fei下落,又不是真心要玷污他的妹妹,没想到这姑娘居然当真了。“我说,你这当哥的,要么就把其它共fei供出来,要么就把妹妹给我吧,你自己选,给你一日时间。”说罢赵渤海拍了拍帽子,正正地戴上,起身离了屋子,回头叮嘱一句,“两人分别关起来。”
  赵曼云见兄长从后院出来,关切地问:“二哥,他醒了?”见他点点头,便要进屋子查看,被他一把拉住:“他是共fei,你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
  赵曼云笑道:“我又不通共,怕什么!他现在是病人,我的职责是救死扶伤。二哥,你对我最好了!能不能放……”
  赵渤海斩钉截铁道:“不行!你真把自己当医生了!这家伙骨头硬,一看就是个小头目,其它的乌合之众,二哥已经答应你悄悄在路上放了人,这个人我是不能放的,你总得让我拿点什么回去交差,不然这次我没有请示,就私自调兵过来,是要受处置的,把他交上去,也算将功抵过了。你要是不想让二哥背上叛国罪,就不要再替他说话了。你再给他吊几瓶葡萄糖,别死在了路上。明日我就要回去了,你也跟我一起走,留在这地方,我不放心。”
  “我才不回呢!疫情还没过,你看济元堂里这么多病人,缺衣少食,不处理好了,也是国家大患,我是帮你们维护后方安定呢。”
  赵渤海嗤笑道:“你少来了,二哥还不知道你?就是为了姓张的那小白脸。除了细皮嫩肉点,他哪里好了?”
  赵曼云翘起下巴道:“我就是喜欢小白脸,看着你这张丑脸,我就难受。”
  赵渤海扭头嗤笑了一声,又忧心道:“爸还不知道,同不同意还难说呢。李司令跟爸提了好几回了,想让你做他家的儿媳,你要是不同意的话,爸可就难做人了。”
  “什么?”赵曼云吓一跳,“你跟爸说,他要是同意,我就跟他断绝关系!我就是嫁给乞丐,也不会嫁到他们家去。”
  “爸也知道他们家没一个好东西,都推辞说你还在念书呢,等毕业了再谈。不过这姓张的小子是攀附咱家,还是真的对你好啊?”
  “你也太看扁他了,我自己钟意的人,我心里有数。”
  “男女有别,婚事还没定,你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别被欺负了。懂吧?”
  “懂!懂!不用你教!”赵曼云羞道,“我真的是听说这里受灾严重才跑来的,不信你去医院问赤十字会的人。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灾民稳定,国家才能安定。”
  赵渤海不屑道:“你也看见了,说得好听点是灾民,说得不好听,个个都是暴徒。你不用心疼这些人,国家靠的是我们这些军人在战场上厮杀,不是靠这般只知种地的乡下人。你们学校里那些教书的老古董,懂个屁!就知道纸上谈兵,都没见过枪炮长什么样,天天空谈什么爱国,什么主义。有本事拿枪去上海打死几个日本人看看。”
  “打死日本人就没有洪水了吗?就没有疫情了吗?”赵曼云噘噘嘴,“我懒得跟你说,反正我开学再回,那些生事的歹徒也被你抓了五十多个充军,这里不会再有什么事了,你放心吧。”
  说罢赵曼云跑去了楼上,见到张建丰和杨瑞杰急切的样子,朝他们歉意地摇了摇头:“其它人都放了,独独这个不放。”
  张建丰道:“要不,我们晚上偷偷把人放了?”
  赵曼云道:“门里门外,好几个士兵守着呢!你要是敢动,他们真的会开枪的!”
  杨瑞杰道:“赵姐姐,你不是说你二哥最疼你吗?你使劲求,他肯定会答应你的。”
  赵曼云语重心肠道:“瑞杰,这个事不是我使劲求就行的。这次我二哥私自带兵过来,没有请示上级,回去肯定是要受罚的,革了职都说不准呢。他是个军人,他有他的责任和义务,剿灭共产党是国民政府的意思,他只能照命令执行。这一次围剿共产党的事情,有二百多个士兵亲眼目睹了,他已经看我的面子,悄悄放走了四个人。这个王振乾他再放的话,就真的交不了差了。军队也有很多派系,都等着抓对方的把柄,把对方打垮呢。我哥要是再放人,被别人往上一告,私通共fei,就是叛国罪!你知道叛国罪有多严重吗?不仅要杀头,全家都要受牵连。我爸、我哥是正规的国民军,听从国民政府的调遣,他们不是军阀,不能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张建丰吓一跳,他以为放不放人全凭赵渤海一句话,没想到背后竟有如此利害关系。他想,尽管王秀才一大把年纪,不顾脸面,在张家把头都磕破了,求父亲帮忙解救小儿子。但张家为这事的确已经仁至义尽了,总不能为了他王家的人,去跟国民军队对着干吧?曼云也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她哥穿上了那身衣服,代表的是军队,是民国政府,他抓人不是施行家法,也是身不由己。
  杨瑞杰似有心又似无心地说道:“如果赵姐姐不来洪县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王振坤就不会死,他哥也就不会被抓了。建丰上大学后,王振坤是我在学堂里唯一的兄弟,他没爹没娘,是王振乾家的人把他养大的。”
  张建丰有些不悦:“瑞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这两件事,不是因果关系!”
  杨瑞杰道:“那你说什么是因果?”
  张建丰道:“王振乾选择了参加共产党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他和国民党的对立!他既然选择好了自己的人生,就已经做好为自己信仰死的准备。”
  杨瑞杰道:“但王振坤是无辜的。”
  赵曼云道:“自古至今,有多少良民百姓,都是无辜的,都卷入了战争;多少帝王将相,卷入了夺权的纷争,凭白无故地丢了身家性命。他们都是历史的车轮下一粒微不足道的小砂砾,我们也一样。当今这世道,谁能求得一生安稳,能有个善始善终?也许明天,日本人就打来了,我们都成了战争的冤魂。”
  张建丰道:“瑞杰,先有国泰才有民安,我们读书的目的,就是报效国家。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如果有千千万万的人,一起努力,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法制更完善,人民安居乐业,就不会有暴动,就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想,这也是王振坤的心愿,少年强则中国强,你好好读书,为这个国家的富强,添砖盖梁,便是替王振坤达成了心愿。”
  “呀!”赵曼云蹦了起来,得意道,“我有一个主意!可以救王振乾,还能让我哥不会背上叛国罪。”
  ……
  赵曼云估摸着王振乾的针水快吊完了,又拿了一瓶盐水和张建丰走近屋边,卫兵拦住,无论如何也不许张建丰进入。赵曼云只得独自进去,见王振乾面如死灰,盯着屋顶像魂魄离了身体。他手上的输液针已经掉落,滴在地上一摊水,手背上也流了很多血。
  “救我干嘛,让我死。”王振乾喉咙里发出声,嘴唇却没动。
  “你这种匪徒,给国家添乱,就该死!”赵曼云大声道。
  王振乾忽然抓住赵曼云的手,恳求道:“你是那个军官的妹妹吧?求你救救我妹妹,她要被玷污了!她跟你差不多大啊!”
  两个卫兵见状用力拉开他的手,举起枪托就要砸他,被赵曼云喝止:“住手!他快死了,打死了你们还问什么话!”
  赵曼云被他的话吓一跳,二哥虽凶狠了些,但毕竟也是从东北讲武堂军校毕业的人,知道礼义廉耻。最多是去青楼里喝点花酒,断不会做出这种强暴民女、违乱军纪的丑事,依军法是要被枪毙的,要是被父亲知道,不把他革职法办才怪!一会儿得问他个明白!赵曼云趁着给他重新扎针的机会,用身体挡住卫兵的视线,将一张纸条塞到他的手心里后,泰然自若地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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