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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热血畅言国事,国军残压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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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了这么久,饭都凉了,发生了什么事?”张老爷问。
  张建丰道:“借粮的人有个是红军,被曼云的兵看见,吵了起来。”
  张老爷疑惑道:“红军是个什么军?”
  “爹,红军就是共产党。”
  “共产党又是个什么党?不是有个国民党了吗?”
  “共产党的头领叫毛泽dong,国民党的头领叫蒋介shi。”张建丰道,“您没看报纸啊?国军到处抓共产党呢。”
  张老爷想了想,好像隐隐约约看见过之类的文章,从来没留心过,民国初立,各党各派实在太多了,他分辩不清。“这好不容易推翻了大清,现在民国倒成了战国七雄争霸了,还不如大清呢。张学良占了东北,龙云占了云南,又是川军又是西北军又是晋绥军,贵州是毛光翔,广西是李宗仁,山东是韩復榘,都各自占山为王了,好好一个民国四分五裂。你们说的这个共产党毛泽dong,占了哪块地啊?没听说啊。”
  “爹,共产党还没占地,共产主义是一种信仰,一种治国的理念。很多有知之士信奉它,追随它,便叫共产党员。他们认为共产主义才能解救中华,才能实现民族的真正统一,结束现在这种群雄割据的局面。但民国政府认为它是异端邪说,所以到处抓捕共产党。”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张老爷拿起酒杯闻了闻,“这一百年来,没有一刻不打仗,英国人,葡萄牙人,太平天国,白莲教,大刀会,日本人,打来打去,谁知道接下来谁打谁呢。你们好好读书,不要参与这些纷争,审时度势,谁当权和你们无关。”
  “爹,我们读书是为了救国救民,为了让国家变得强大,而不是趋炎附势。如果当权者不为民生,暴戾恣睢,欺压百姓,就不值得我们拥护。”
  “建丰说得对!”同学们拍起了巴掌。
  张老爷摇摇头,和杨承德碰了碰杯,一口干下。儿子口中的国啊民啊,虽是大义,可小命只有一条。如果说要捐粮救灾,或者捐钱买枪炮打山东的日本人,他觉得义不容辞,是国民的责任。但说起用什么主义、什么思想来救国,却是虚无缥缈的事。从他记事开始,战争就没有停止过;太平盛世,也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不管谁夺了权,百姓一样要种田,要吃饭睡觉,要看病。他听同学们叽叽喳喳地讨论起国事,不由为他们捏一把汗,弄不好,这是要掉脑袋的!
  杨承德也插不上嘴,不知这群学生究竟在说什么,感觉自己已经跟不上这个时代了,只得与兄长斟酒对饮。忽听他们讨论起了段祺瑞,便问道:“丰儿的爷爷,以前是跟着段祺瑞司令的,还有那阎锡山、冯玉祥,这会子也正在扯皮,他们是什么党啊?”
  张建丰想了半天,问赵曼云:“他们是国民党吧?”
  “他们算是军阀,自成党派,但国民党的命令,还是勉强会听的,毕竟他们都承认南京国民政府的合法性。”
  张老爷笑道:“那你们说这些军阀谁好谁坏谁最厉害啊?”
  同学们争辩起来,各不相让。有人说国民党臭名昭著,这些军阀都不可信,支持共产主义;有人说西方列强施行的是资本主义,才走上强国强军的道路,支持蒋介shi。有人支持张学良,说他虽统治东北,却心系国民政府,敢和苏联叫板。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吵得不可开交。
  “停!停!不要吵了。”赵曼云站起来道,“无论大家支持谁,我们的宗旨是救国救民,把列强赶出中国!这一点不能动摇!谁要是想当皇帝,再复帝制,我们就要把谁轰下台!我们在街上举牌子,静坐,反内战,最终的目的,都是呼吁所有党派和军阀团结一致,把日本人赶走,废除所有列强的不平等条约,实现国家真正的统一。”
  同学道:“班长,你全家都是国民党,跟着蒋光头呢!”
  赵曼云道:“那又怎么样!我是我,他们是他们,如果他们做错了,不惩恶扬善,要为虎作伥,站在人民的对立面,我一样会同你们一道,揭竿而起,推翻暴zheng!”
  “好!”张建丰站起拍巴掌。
  “妇唱夫随!”同学玩笑道。赵曼云羞得坐下,无地自容,狠狠揪了张建丰:“谁要你多嘴!”
  这时赵曼云的几个卫兵悄悄尾随了王振乾一行,把王家铺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后,又去了县里,向上级部队发了一封电报:洪县共fei起事,小姐陷危,速支援。赵曼云的二哥赵渤海收到电报后,急得跺脚,宝贝妹妹在家里吵着要到洪县去救灾,就是自己帮着她说服父亲的,还派了一群兵跟着,她要是出了事,父亲不得把自己宰了!赵渤海紧急调派了二百多人,亲自带兵,连夜赶路。军车一路飞驰,跑得冒烟,天还没亮,便赶到了洪县。
  ……
  张家庄的日出时间比县上要晚半个小时,日头爬过了青龙山顶后,才能照亮山下的村子。这些村庄年湮世远,距今已有近八百年历史记载了。相传宋末年间征战不休,民不聊生,张家庄的老祖宗最先逃难至此,发现此地依山傍水,宜家宜室,战火尚未波及,于是就在此地安家落户,开山辟壤,生生不息。直到民国时期,张家庄已经有一千多户人家,大部分男人都是同祖同宗,成为青龙山最大的村落。
  山下像张家庄这样一脉相承的村庄大大小小的有几十个,最临近西边葫芦湖的村子便是王家铺,只要长江发大水,王家铺的田地总是最先遭灾,但巧的是他们的农田在青龙山一带是有名的丰沃之地,只要随便在地里撒上一把种子,不用施肥也能长得比别处粗壮。王家铺的村民世世代代兴修水利,领着各村壮丁加固大坝,将葫芦湖的尾巴断开,取名为鸡足河,所有村子都是从鸡足河开渠引水,灌溉田地。这葫芦湖与长江脉络相连,水面高低随长江起落。湖上的大坝不仅关乎王家铺人的生死,一旦溃堤,青龙山下大半村子几乎都要沉入水底。
  几百年来,青龙山除了有时闹些劫匪外,一直是太平之地。清军没打进来,太平天国也没有闹进来,洋人更瞧不上这犄角旮旯。靠山的百姓打柴采药,种些麦子和高粱;靠水的打鱼犁田,种水稻和莲藕。无论山外时事变迁,沧海桑田,这里一直与世无争,保持着惯有的宁静。忽然有一天,国军来了,持枪核弹,全副武装。青龙山人从未见过那么多的国军,个个衣装笔挺,盖着一顶钢帽,端着锃亮的枪,齐刷刷地把王家铺包围了起来。
  如今王家铺的洪峰虽已退去,大水仍然滞留在村里,到处坑坑洼洼,蝇虫乱舞,粪屎遍地。国军不分男女老少,把全村人往晒谷场上赶,将成年男人、女人、老人和小孩分在四处后,仍不断地挨家挨户搜索遗漏的村民。逮着一个,打得半死后,拖到晒谷场上。待太阳从青龙山顶冒出头时,刺耳的喇叭声发出最后的警告,让所有人出村集合,不听命令者,抓着后同共fei一并处置。
  晒谷场边几棵大槐树的枝丫下,吊着六个青年男子,他们光着膀子,双脚坠着大石头,被打得血肉模糊。三个火堆在他们面前烧得正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他们被炙烤得已无动静,耷拉着头颅,胸口难见起伏,活像一条条挂在屋檐下的烟熏肉。
  “还有八个,自个儿滚出来!我饶你们小命,不然就看着这六个被烤死!”赵渤海故意多说了两个人,凶狠地龇牙道。
  “我操你祖宗八代!给老子一个痛快!”被吊着的一人忽然抬起头,乱颤了几下嘶哑地叫嚣起来。此人正是王振乾,他身上血迹已经被烤干,像年久失修的家具上剥落的红漆皮半粘在皮肤上,身体被脚下的大石头拉得细长,好像一条绷紧的皮筋,随时会绷断掉。他的额头上还在渗着血,顺着干瘪的脸颊流淌,在脖子上形成一道道暗色的细流。
  赵渤海抓起身边士兵的步枪,用枪托在他的小腿骨上狠狠砸了一下,王振乾咬紧牙关,痛得眼皮一抽,他扭着脖子,全身抖了几下,发出凄厉地惨叫声。场上吵闹声、哭声连成一片,在赵渤海朝天放了几枪后,众人噤若寒蝉,只剩下女人们怀中不谙世事的婴儿还在啼哭不止。赵渤海拿着王氏族谱用喇叭喊道:“我念一个出来一个,敢冒充的,直接一枪毙了!王顺喜!”
  “来了!”
  赵渤海唬着脸道:“你两个儿子分别叫什么?”
  “王海、王斌。”
  “王海王斌出来,领着媳妇孩子上一边等着。”赵渤海喊道:“王敬德!”
  众人小声嘀咕起来,“他不是去年淹死了吗?”“是啊,怎么还念他的名字?”忽然一个年轻人喊“来了”便走出人群。
  赵渤海一挥手,三个士兵立刻将他按翻在地,捆了个结实。他狡黠地笑道:“小杂种,跟我玩这套,王敬德早死了!还有七个,痛快自己站出来!”
  假冒的“王敬德”高声求道:“各位爷爷奶奶、叔伯婶娘们,求你们别把他们供出来,我们死了没关系,别让他们都死了!我求求你们!”
  赵渤海怒不可遏,掏出手枪就朝他脑袋抠动了扳机,众人发出尖叫声,便要四散逃开,士兵们朝天放了几枪,将人群又赶成了一团。
  赵渤海照着族谱一家一户接着念完后,见晒谷场上还剩下三十多个成年男子,一声令下:“全捆起来!正午前全部枪毙!”
  “冤枉啊!军爷,我不是共产党!”“长官,您开开眼啊,都是良民啊!”众人开始哭豪了起来。
  赵渤海伸手随便抓住一男子便往晒谷场中央拖,那人吓得不停蹬腿乱踢,赖在地上哭爹喊娘:“军爷,军爷饶命,我是来走亲戚的,我不是共产党,姑妈救我啊……”
  “长官,行行好啊!他真不是,饶了他吧,我们遭了灾,他是来送米的啊!”一个女人冲出人群抱住了赵渤海。
  他一脚踹开女人,用手枪顶住男子的脑袋朝她骂道:“他娘的!活腻了!去,揪一个出来换他,否则老子一枪嘣了他!”
  女人趴在地上朝人群爬了过去,哭道:“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自己出来吧,你们做的事,别让人家替你们赔命啊!”
  只见一人从人群中大义凛然地走出,怒视着赵渤海,啐了口水轻蔑地骂道:“国民党走狗!”
  赵渤海抡起右手,用手枪弹夹砸在他的脸上,那人踉跄两步倒下,一手捂着鲜血淋漓的嘴巴,一手支在地上摸到一个石头,他突然蹦起,抓起石头咿咿呀呀地叫着就朝赵渤海扑来。“砰!砰!”两声枪响,他应声倒地,手里的石头不偏不倚地朝赵渤海的脸上飞来,砸中了他的眉毛。他痛得按着眼睛“哎哟”地叫了两声,见那人还在地上乱颤,冲过去飞起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他的脖子上,只听“嘎吱”一声骨头碎裂的焖响,那人立刻就不动了。
  “妈了个逼的!老子今天想大发慈悲,给你们绑回去交个差,个个视死如归是吧?老子今日就成全你!”赵渤海捂着眼睛,只见血从他的指缝里冒出来,他朝树上吊着的人怒道,“别以为你们鼓噪灾民闹事,没人管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还敢当街抢劫,围攻警察局!都他妈吃了豹子胆!你们今儿老老实实的,归顺了国军,饶你们不死,还有吃有喝发军饷,要是冥顽不灵,就地正罚!”
  “长官,您大发慈悲啊……外地来的只有六人,您都已经杀了两个,我儿子受了他们蛊惑,是冤枉的啊!我侄子也被吊起来了,他是学生啊,昨天在家看书,都没去县上,更冤枉啊!”族长王秀才站出来,跪在地上磕头哭道。
  “爹,不要求他们!”王振乾拼尽力气哑声喊道。
  “你还不闭嘴!”王秀才哭道。
  赵渤海道揉了揉眼眶,眯着一只眼睛道:“还有六人,交出来,我饶他们不死!”
  王秀才哭道:“长官,您说的还有六人,真的不在我们村里,打死了也交不出来啊!”
  这时一位士兵上前敬礼道:“报告中校,小姐来了。”
  赵渤海回头一看,见妹妹带着两个男子奔了过来,笑着迎了上去:“曼云?你过来做什么?我在处决共fei呢!你不要看。”
  赵曼云瞪着他吼道:“把人放下来!”
  “放放放!听大小姐的”赵渤海嬉笑道,他见吊着的几个人快没气了,若是真把他们都吊死,就问不出话来了。“愣着干嘛,把火灭了,把人放下来。”
  “你眼睛怎么了?”赵曼云见二哥受了伤,用手指给他擦了擦,“这么大口子!别感染了!医护兵呢?”
  “这不是为了救你嘛!哪还来得及带医护兵?”
  “我好好的在这儿,谁让你来救了?”赵曼云仔细一想,定是昨天自己遇险的事,被卫兵告诉二哥了。
  “还没事?高阳、高昆兄弟俩呢?昨日被这帮共fei打死了吧?”
  “不是共产党干的,是街上的流氓想在我们身上抢东西,他俩护着,才被打死的。你不去抓流氓劫匪,跑村子里抓灾民干什么!”赵曼云见二哥眉毛上还在流血,心疼地拉着他的手道,“走走走!把人都放了,我带你去包扎一下。”
  赵渤海故意苦着脸道:“那怎么行!这事不能听你的,抓了这么多共fei,要跟爸讨赏呢!”
  “曼云,你快过来,这人不行了!得赶紧救治。”赵曼云听到张建丰喊,赶紧跑了过去,看见地上躺着两具尸体,血流了一地,不敢直视,回头道:“二哥,你打死人了!”
  “枪毙的两个是共fei,不是灾民!”赵渤海冷声道。
  赵曼云顾不得多说,奔到张建丰身边,见昨日来借粮的那个红军全身已没一处好肉,半昏迷过去。一旁的老头瘫坐在上,喊着“振乾,我的儿啊!”,哭得快岔了气。她让人赶紧给王振乾全身洒了水,才见他慢慢睁开了眼,忙又给他喂了几口水。这时杨瑞杰在一边喊道:“这是我同学啊!怎么把他也吊起来了?王振坤!王振坤!”边喊边给他解身上的绳子。
  士兵喝道:“住手!不许解开!”杨瑞杰不理会他,被一脚踹在肩膀上,跌滚到一边。赵曼云骂道:“你瞎了狗眼!我带的人你也敢碰?”
  赵渤海笑道:“妹妹,这小子早上抓捕的时候溜了,看样子是去通风报信的,又自己跑回来了。”
  杨瑞杰哭道:“赵姐姐,他真是我学堂里的同学,早上就是他跑来跟我说国军来了,问我是不是干爹家的兵,我才跑去找你们的。昨日也是他跟我说不要去县上,我才跑去张家庄告诉了我爹。他真的不是共fei啊,他是我的学堂里的兄弟!求你救救他!”
  “瑞杰,你别哭。”赵曼云给王振坤的身上淋透了水后,仍不见他睁开眼,忙用耳朵贴近他的鼻孔,已听不见进出的气息。急道:“建丰,让他平躺,用力按压胸部,快!”
  张建丰按了半天,王振坤也没有丝毫反应,脸色越来越青。赵曼云翻了翻他的眼皮,摇头惋惜道:“瑞杰,他腿上中枪了,血流干了。”杨瑞杰摇着他的肩膀,哭喊着:“你醒醒啊!王振坤……”
  王秀才也坐在地上捶胸顿足起来,嘶哑地喊着“我的好侄儿,我没脸见你爹娘啊……”
  杨瑞杰忽然跳了起来,疯了似的扑在赵渤海身上,勒住他的衣领抡起拳头狠狠打在他脸上:“狗日的!我要你的命!”
  一旁的士兵们拉开了他,一阵乱打乱踢后,用枪托猛砸起来。张建丰眼疾手快,飞身过去一把抱住兄弟的头,将他护在身下。赵曼云忙去拉,吼叫道:“住手!都住手!”
  杨瑞杰挣脱了张建丰,跌跌撞撞地爬到了王振坤身边,只见王秀才已经把他抱在怀里,哭得肝肠寸断,一时没了主意,瘫坐在地。
  赵曼云见张建丰的脑袋被敲破了,一脸是血,忙抱住他的头,到处找伤口,心疼不已。赵渤海一把拉住妹妹,沉着脸问:“这两人是谁?是不是共fei?”
  赵曼云甩开他的手,怒道:“你才是共fei!你才是土匪!酷吏!你是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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