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脊令山 / 七 管鲍渐生嫌隙,红军张府借粮

七 管鲍渐生嫌隙,红军张府借粮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张建丰刚到德叔家院外,就听见杨瑞杰在高声念书:“然而娜拉既然醒了,是很不容易回到梦境的,因此只得走;可是走了以后,有时却也免不掉堕落或回来,否则,就得问:她除了觉醒的心以外,还带了什么去……”
  他听出这是鲁迅先生的文章,大喊了一声“好”,拍起了巴掌。
  杨瑞杰停下朗诵,惊喜地给他开了院门:“回来这么多天都不来找我。”
  “忙死了,柜上的事情太多了!你怎么也不来找我呀?”
  “没好意思,丢人。”
  “有什么丢人的!明年再接再厉,你还小呢,我们班上好多都二十多岁了,数我最小呢!”张建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杨瑞杰也笑着回了一巴掌。
  “这位是赵姐姐吧?我爹说,南京飞来了一只金凤凰,果然不假。”
  “那也得有高枝栖啊!”张建丰得意道。
  “瞧把你美的,谁稀罕你这坨烂树根!”赵曼云揪了一下他的腰。
  柳氏迎了出来笑道:“丰儿过来了!肚子饿不饿?”
  “不饿呢,一会儿马叔会来接我们回去吃饭。曼云,这是我干娘。”
  赵曼云鞠躬道:“阿姨好!”
  “好!好!这姑娘模样真俊啊!”柳氏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扶住她的胳膊喜道,“让我仔细瞧瞧!唉呀,大地方来的就是不一样。锦秀,你也出来瞧瞧。”
  张建丰见锦秀低着头,从厨房里慢慢踱了过来,头发上粘了些枯柴叶子,有些凌乱。她微微欠身,给赵曼云行了个礼。“弟妹见过嫂嫂!”
  柳氏砸吧了下嘴,笑道:“还没定亲呢!”何锦秀尴尬万分,更加不敢抬起头,忙又慌乱行了个礼:“见过赵姑娘。”
  赵曼云见她模样周正,皮肤白嫩,只是穿着朴素了些,若是打扮起来,也是个美人胚子。但她和张建丰有过一段糟心事,怕是不愿相见,才会这般忸怩。赵曼云想起张建丰与她那些不堪的传言,虽心中有些不痛快,仍笑道:“客气了!第一次来,也没准备什么礼物送你。”她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只黄蕊白瓣、似水仙花模样的绒布小发夹,塞到她的手心:“这个送给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锦秀一推二让拗不过赵曼云,也就收下了,招呼他们去堂厅喝茶,便和婆婆去厨房忙了。张建丰道:“瑞诚呢?”
  “这几天都没啥精神,定是玩累了,躺在床上睡觉呢。”杨瑞杰道,“瑞安不能见生人,就不让他出来见姐姐了。”
  “你也读了那么多书了,还信那些臭道士胡言乱语,什么十二岁之前不能见生人,都是鬼扯蛋。”张建丰道。
  “爹娘信这个,我又不能怎么着。”杨瑞杰耸了耸肩。
  “瑞杰,你一定加把劲,明年一定要考上,到了大城市,你才知道世界是什么样子,人应该活成什么样子。青龙山是一个牢笼,不仅禁锢了人身,还禁锢了思想。你又不笨,一定要冲破这牢笼!外面别有洞天!真的完全和你想的不一样。”
  赵曼云笑道:“建丰说得对,瑞杰,既然来到这个世上,就一定要活得精彩,活出自我,明年我们在南京等着你。”
  杨瑞杰点点头,瞟了她一眼,把张建丰拉到门外,小声耳语:“我娘让我出去前,一定要给锦秀留个种,可一年了,锦秀就是怀不上。”
  张建丰心中咯噔一下,问道:“你使劲了吗?”
  “我天天都在使劲啊,一天都没停下来,早上起来昏昏沉沉的,都没了力气看书。”
  张建丰道:“要不让我爹给锦秀瞧瞧吧。”
  “不能瞧啊,不能告诉他是因为锦秀吃过药,但如果不说的话,怕又不能对症下药。”
  张建丰想了想道:“那改日你悄悄把锦秀带到县上哪个酒楼,我让吴叔给她瞧瞧,瞒着我爹。他自己开的药,应该知道怎么解。”
  杨瑞杰愁道:“我娘开始对锦秀还挺好的,后来见她肚子一直不大,便有些冷言冷语了,常把自己生了三个儿子挂在嘴边。锦秀听着也难受,又不敢多说什么,在家里任劳任怨的。要是再不生个一男半女,我娘怕是要给我纳小的了,到时候锦秀的处境就更难了。说实话,锦秀真的挺好的,对我也贴心,我一日都离不了她了。”
  张建丰道:“你别着急,安安心心读书,过几日你安排好了就告诉我,我把吴叔带过去。”
  杨瑞杰点点头,朝赵曼云瞅了一眼,在张建丰的后脑勺拍了一下:“你艳福真不浅!准备什么时候办喜事?”
  “不着急,上学呢,等毕业了吧。”
  赵曼云看着他俩,隐隐听到“锦秀”两个字,冷笑道:“我说你们两个,有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不能告诉我的?”
  张建丰跳过门槛,作可爱状讨好道:“冷落赵大小姐了,我们商量怎么跟你爹提亲呢。”
  赵曼云一翻白眼珠:“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拿主意,我爸管不着,你别自作多情,谁答应了?”
  张建丰笑道:“你今儿还说要来做采茶女呢,一园子茶都归你承包了。”
  杨瑞杰玩笑道:“赵姐姐,建丰模样又好又聪明,是多少女孩子梦中情郎呢,谁不对他芳心暗许?你要是不要,可便宜了别人家。”
  赵曼云听杨瑞杰这话,不由气从心中升,听他那意思是说,张建丰是个宝贝疙瘩,喜欢他的人多的是,是自己不识抬举。“我还就不稀罕了呢!”说完赵曼云一甩手,赌气走了出去。张建丰见状,朝杨瑞杰做了个鬼脸,赶紧边喊边追。
  杨瑞杰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抚了她的面子,但一个女孩子家,说恼就恼,也不矜持一些,怕是兄弟以后要有苦头吃了。
  “怎么了这是?”柳氏从厨房出来,问儿子。
  “我嘴贱,惹恼了赵姑娘。”杨瑞杰笑道。
  柳氏拿着抹布在儿子屁股上抽了一下:“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跟丰儿怎么闹都行,赵姑娘现在还没过门,说话别没轻没重的。”
  “娘,小事情,不过这赵姑娘啊,脾气大,以后建丰有的气受了。”
  “丰儿喜欢就好,他自己乐意,和你有什么相干!你是不是看人家赵姑娘好看,心里就不希望他俩好?”
  “娘,您这叫什么话!我和建丰从小一起长到大,我怎么会嫉妒他?就算他取了皇帝女儿,我替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杨瑞杰扭头去了房里,不想跟母亲争辩。
  锦秀在厨房听到这话,默不做声,将赵曼云送的发夹拿出来,咬咬嘴唇,悄悄丢到灶子里烧了,又夹了一把柴,让火烧得更旺了些。
  张建丰追上赵曼云后,哄了半天才让她消了气,他知她心情不好,两个侍卫尸骨未寒,不该跟她过分玩笑,显得自己太没心没肺。瑞杰也挺冤,又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曼云也不会随便发脾气,平日里她是个最喜欢热闹的人,又岂会为瑞杰的一句玩笑话斤斤计较?
  “以后不许你再见你弟媳妇!你若不听,别怨我小肠鸡肚。”
  张建丰举手信誓旦旦:“不见不见,我都听你的。”转念一想,又道:“见总会要见着的,我总不能到德叔家来都闭着眼睛吧?不说话总可以吧?”
  “行,不许跟她说一个字!我今日没给你面子,你德叔家的人必要背后说我不懂规矩,以后我再也不见他们了。”
  张建丰急了,认真道:“那可不行,德叔和干娘视我如己出,以后我们也要当生生父母一样孝敬。你怎么能不见呢,那我岂不成了乌龟王八蛋。”
  赵曼云见他当真了,撇嘴一笑:“好吧,看你有孝心的份上,不是个忘恩负义之徒,我就勉为其难吧。”
  二人回到家时,马良在门口正要套车去接,见他们卿卿我我,便转身隐到车后,装作没看见。待他们进了门后,马良忙吩咐婆子快上菜开饭,别让大少爷饿着。这时他看见七八个人匆匆朝张家奔来,立刻警觉地盯着他们,只见这群人拿着扁担和稻箩,不像是来滋事,应该是要抬什么东西。他认出其中几个是张家庄三里外王家铺的人,便向前迈了两步,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呀?”
  “老人家好!我们村子遭了灾,稻子正灌浆的时候,全淹了,颗粒无收,很多人一个月没沾上米了,已经饿死了人。都说张家庄的张老爷是位大善人,我们来借点稻子,救救急,等秋收了就还。”领头的人道。
  马良见他们个个面黄肌瘦,也知道王家铺的确全村都被淹了,说的不是假话。只是这领头的人,自己并未见过,只见他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似军装又和赵姑娘的兵相差甚远,头上也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上面还有一颗红色的五角星。
  “请问您是……”
  “我是王家铺王秀才家的老四,我叫王振乾。”
  “马良,你认得我吧?他的确是王秀才家的小儿子。”随行一个老头道。
  “那你们在外候着,我去通报一声。”
  “还请老人家美言几句,救救王家铺的老老少少。”王振乾深深鞠躬道。
  马良进了客厅后,在杨大管家耳边说了这事,杨承德道:“那便舍他三石吧,让他签字画押,利钱照两分算,让宋管事登记一下。”
  马良应喏,便领着王家铺的人,去粮仓装了三石稻,见他们模样狼狈,看着稻子都能不停咽口水,不由心生怜悯,悄声道:“明日县里要济灾,我们老爷把家里存底的粮食全捐了出去,有一百多石呢,明日便要运到县上分给灾民,你们到时候多派些人,跟县长多要一些。”
  “那不如再给我们一些吧,省得往县上运,我们又往回运。”王振乾道。
  “那可不行,都已经登记过数量了,到时候送到县上少了,县长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当不起。”
  “什么人!”赵曼云的一个卫兵发现了王振乾,立刻端起枪,紧张地指着他,大喊道,“来人!来人!”
  听到叫喊,几个卫兵循声而来,全都端起枪,子弹上膛,一字排开,指着王振乾。“哪里来的共fei!全部拿下!投降不杀。”
  马良大吃一惊,忙在前面拦住:“误会,误会!几位军爷,他们不是劫匪,是来借粮的,管家已经答应了。”
  “让开!他们是共fei!”领头的卫兵用枪管抵开了马良。
  王振乾举起双手,心中一沉,张家怎么会有国军?难道他们已知晓洪县有共产党活动?如果国军已经大量驻扎此地,应该早有风声传出,所以这几个国军也许是碰巧遇到,他们并不是为共产党而来。自己倒死不足昔,不能连累组织!王振乾镇定道:“他们是来借粮的灾民,已经饿了一个月了,你们要抓便抓我吧。”
  “少废话,全部抓起来!”
  “饶命啊军爷!我们真不是劫匪啊!”灾民全跪地求饶,磕起头来。王振乾站着不动,心想如果仅有这几个兵,倒也不怕,吓吓他们,也许能脱困,他大义凛然道:“就凭你们几个残兵剩将?呵!我们的大部队在外面守着,识相点就滚开,各自相安无事,否则包围起来,叫你们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个院子!”
  张建丰听到动静第一个跑了过来,见到卫兵全拿枪指着一个红军打扮的人,便什么都明白了,大喊道:“别开枪!”
  赵曼云紧跟而来,见这阵势,立刻挡在枪前。卫兵见大小姐拦着,怕误伤了她,立刻收了枪,站直了待命。“小姐,这是共fei,上面有命令,遇到共fei,格杀勿论,请您不要阻拦。”
  “呸!你们到这儿来,责任是保护我和同学们的安全,既然我们都好好的,你要杀人干嘛!”
  “小姐,军令如山,请不要为难我。”
  “你再说一遍?”赵曼云怒道,“莫拿什么命令大放厥词,明日就让我二哥革了你的职。在我哥那儿,你听他的,在这儿,我的话就是命令!”
  卫兵头领见小姐发火了,不敢再多言,命大家收了武器,站到一边。“起来吧,没事了!”赵曼云扶起灾民,见王振乾向自己鞠躬谢过,便朝他点点头微笑了一下。见他只有二十来岁模样,消瘦的脸庞上两颊深陷,眼窝也凹了进去,却炯炯有神,看不出丝毫窘迫与害怕。“你在外不要穿这身衣服,风声紧,被抓了要掉脑袋。”赵曼云劝道。
  “为了共产主义,死亦何惧?”王振乾坚定地望着赵曼云,“多谢姑娘大义。”
  张建丰知道共产党个个铮铮铁骨,意志坚定,脑袋都只有一根筋。他在南京也见过枪决共产党,他们从来不肯屈服,打断了腿都不愿向国军跪着。究竟这共产主义有多大的魔力,能让人前赴后继,从容赴死?他笑着拍了拍王振乾的肩膀笑道:“兄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听我们一句劝。”说完使劲捏了捏他的肩膀,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让他赶紧走,别再被抓着。又转头跟马良小声道:“马叔,多送他们两石,不必记账上了。”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