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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曼云初显魄力,定远再触西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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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曼云初显魄力,定远再触西医
  “老爷,他是不是中暑了?要用生脉散吗?有煎好的。”吴掌柜问。
  “不可不可!”张老爷握着老头的手腕道,“脉相沉弱,清浊相干,阴阳气逆,脏腑冷热不调,呕吐腹痛,用大顺散,有煎好的吗?”
  “有!”
  “先拿来,再另煎一副,加附子一钱,煮够两个时辰,如这一副喝了后未见好转,给他灌附子大顺散!”
  “好!”
  张老爷起身摇头叹道:“造孽!”
  赵曼云把张建丰悄悄拉到一边,轻声问:“怎么回事?”
  “抬到大坝上刚要扔到江里,就被他家亲戚拉拉扯扯给抢了下来,老头子被绑在门板上暴晒,又受到惊吓,他家亲戚一个劲给他灌凉水,喝完就坏事,中暑了。”
  “喝凉水也能中暑?”
  “是啊,你这么大本事居然不知道?”
  赵曼云伸手揪了一下他的胳膊:“你爸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阴啊阳啊,我也听不懂。”
  张建丰痛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叫出声,扒开她的手道:“我也不懂,意思大概是说,老头子脾胃喝凉水冷着了,太阳一晒,内冷外热,肠胃功能紊乱,抽筋,这比热暑更厉害,弄不好会死人的。”张建丰打了下自己的脸,“呸呸,我这乌鸦嘴。”
  此时的济元堂已经混乱不堪,一堆人围着那个老头看热闹,大家劝他不要再生事;也有人守着自己奄奄一息的亲人,嘤嘤抽泣。济元堂里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混合病人身上散发出的馊臭,熏得赵曼云干呕起来。那些服了药后病情暂时稳住的人也没地方可去,洪水尚未退尽,很多人已无家可回,济元堂一时成了难民营,地上、桌椅上、柜台边,都胡乱地躺满了病人,呻吟声、呕吐声、抽泣声不绝于耳,如同开往末日的轮船的下等仓一般。而新的病人还在源源不断地被送到济元堂,张老爷左顾右瞻,正一筹莫展时,见儿子与同学们戴上了口罩,开始忙碌起来。
  “爹,这里有二百个口罩,你给没生病的都戴上。”
  “这是什么玩意?大热天的戴这个不闷死了!”
  赵曼云道:“张叔叔,您听建丰的吧,南京的医生都戴的,防止交叉感染,医生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张建丰道:“爹,哪些人是病得比较厉害的?哪些是吃过药的?”
  “哎呀,这么多人,哪记得清啊,吃过的他们自己都知道。”
  张建丰道:“爹,我们要给病人分一下类,一会儿我们做什么,您别看不顺眼,也不要管,肯定都是对的,我们不会乱来。”
  “好好,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赵曼云道:“这里太热了,空气不流通,他们各自扇各自的,细菌一直在屋里循环,建丰,你把电风扇搬到门口对外抽风,所有门窗全打开,在地上洒水降温。”
  “收到!”
  “你们两个去喷消毒水,柜子、桌椅不要留死角!这里所有人的衣服上都要喷。”
  “收到!”
  “你们两个,给每个人量体温,三十九度以上的,在右胳膊上系红绳,四十度以上的,系两道,放在最通风的位置,一字排开;三十九度以下的,系蓝绳;不发烧的,系白绳;三种情况的病人分好区,不要混到一起,已经喝了药的,在左胳膊上系黄绳。听明白了吗?”
  “明白!”
  “你们两个负责监护,给每个病人编号,每一个小时记录一次体温,持续升高的,作重要标记,重点监护,另外给所有系了红绳的服两片阿司匹林,系了黄绳的除外。”
  “明白!”
  “张叔叔,普通病人和发高烧的病人我们分开处理,防止互相传染,普通的来看病的让他们抓完药后赶紧回家,不要在您这里停留聊天。”赵曼云压低声音道,“另外跟病人说病情的时候,不要说‘瘟疫’这个词,就说是感冒发烧,以免造成恐慌。”
  张老爷点点头,见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心里暗自佩服,却又不懂她们在忙什么,问道:“姑娘,你学过西医?”
  “我没系统学过,我妈是西医大夫,从小跟她后面,多少懂一点。”
  “爹,这些基本的救援知识在赤十字会都要学的,他们带了一些常用的西药,比化疠丹的药效要快些,但只是缓解症状,不能拔根。”
  张老爷看着儿子手中那像石灰一样白的丸子,疑惑道:“不会和化疠丹相克吧?”
  “不克,放心。我们在学校里发烧吃两颗就好,几个小时就见效,没什么害处。”
  张老爷似懂非懂地点头道:“后生可畏啊!”
  不一会儿,赵曼云就带领着大家把济元堂整理得井井有条,清爽了许多,只是到处都弥漫着刺鼻药水的气味,呛得张老爷直咳嗽,但他觉得儿子见过世面,既然他说这玩意是好的,那必是没错。自从去年“废除中医”的呼声被压下后,张老爷留意了报纸上不少关于西医的文章,因此也心知南京的那些西医院更先进,有千百种方法来治疗各种疑难杂症,他们有许多绝活儿,都是闻所未闻。特别是在全国推广西医接生,让医生都用产钳帮孕妇生产,这东西虽只是个钳子,但它的厉害之处,自己也是亲自见识了,报纸上说产钳将难产孕妇的死亡率由百分之三十降到了百分之三。可洪县毕竟不是大城市,这些先进的东西离这个小地方实在太遥远,这里既没有懂西洋医术的大夫,也没人懂如何去购买器材药品来建立这样一家医院,更没有哪个男大夫懂接生,都是那些一接生就来劲的老稳婆们忙来忙去。
  张老爷试探着问赵曼云:“你们南京的医院是怎么治疗瘟疫的?”
  赵曼云耐心解释道:“其实瘟疫是一种很小很小的虫子,眼睛看不见,发大水的时候,那些淹死的家畜家禽腐烂了,这些虫子就吃这些腐肉,就跟蛆一样,在水中倒处传播,人喝了这样的水,就会肚子疼,皮肤上有伤口被这些虫子感染了,就会生疔长疮,有的钻到血液里,就会发烧,钻到脑子里,人就会抽搐不止。所以消灭这些虫子,就能预防瘟疫,这难闻的消毒水啊,就是杀这些虫子的。还有疟疾,也是虫子,通过蚊子的嘴,扎到人的血管里传播的,只要消灭蚊子,就能大大降低传染。”
  “噢?西医是这么说的?”
  “对啊,虫子有大有小,眼睛能看得见的叫寄生虫,比如蛔虫。眼睛看不见的叫细菌,比蚂蚁还小几万倍,在显微镜下才能看见,这些虫子都怕高温,所以让灾民千万不能喝生水,煮开后,水里的细菌就被烫死了,家里也可以煮点醋,那气味散开也能杀细菌,吃饭前把饭碗烫一烫,毛巾衣服每天都放到太阳里晒一晒,这样可以大大减少新的病例。”
  “噢?这法子果真有效?”张老爷听得一愣一愣,这些都是他从未听过的理论。
  张建丰见两人聊得投入,走近道:“爹,这都是真的,学校里生物课上都要学,我亲眼在显微镜上看过的,您知道显微镜是什么吗?就跟爷爷那个望远镜差不多,但能放得更大,用显微镜看芝麻,会变成西瓜那么大,哎呀,我给您买一台吧。您常说的那些什么邪气、疫疠啊,都是看不见的小虫子在作怪,不同的小虫子会导致不同的病。我小时候您不是常罚我吃葱蒜吗?它之所以能强身健体,也是这个道理,作用就是杀菌。”
  张老爷长吁一口气道:“看来我是真的孤陋寡闻了,赵姑娘说的这些和我们的‘化疠丹’倒是吻合,它是我们这里治瘟疫最有效的药,其中的几味便是抑制腹泻痢疾,镇静解热的,正合了你这‘虫子作怪’一说。”
  赵曼云道:“您那‘化疠丹’我也听说了,若是有效,便是可以口服的驱虫杀菌药,不像我们这消毒水,若是误服了,是会出大事的,您要是能把这药提供给西医院,或许他们能把有效成份分离出来,批量生产,全国推行,就能救很多人,这也是功德无量的事。您看我给他们服的阿司匹林,又便宜,退烧止痛又快,就是从柳树皮里发现的,家里常备着,发烧了吃一颗,都不用往医院跑的。”
  “赵姑娘,我说句实话你别见笑,我只有这‘化疠丹’一半的配方,另一半在北面的归一堂手里,即使我有这心,也拿不到完整的配方啊!”张老爷说完这句,盯了儿子一眼,张建丰会意。
  赵曼云笑道:“这事我也听说了,您给我一些做好的药丸,我带回去交给上面的人看看,如果能分析出成份,就不必拿两种药粉混合了,直接化学方法人造合成,就像造肥皂一样。”
  张老爷有些犹豫,如果把这药交出去,西医院真能通过别的方法合成出来,那‘化疠丹’在洪县便失去了其价值,济元堂和归一堂的这个镇店之宝便一文不值了。但她若真有心想这东西,即便不给她,也防不住她自行跟得了瘟疫的人暗地里买几颗,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让她能念张家的好,在学校里对儿子多关照一些。若是西医真能解开这药的奥秘,能多救些人,也算是张家行了大善事。
  张建丰催促道:“爹,您不给,我也会自己拿。”
  张老爷“呸”了儿子一声:“我是在想,要是能拿到另一半配方就好了,连方子一并给了你,反正这家业、这济元堂等我百年之后都是你的。”说罢命人取了一瓶化疠丹交到儿子手中,语重心长道:“这是济元堂立足之本,如今我交给你了,希望你能用你学到的本事,解开它的秘密,造福于民。”
  赵曼云接过张建丰递来的瓶子,心中为他父子二人的大义之举感动:“张叔叔,我知道它的份量,如果所有大夫都如您这般大公无私,国家就不愁百姓们有疾而无药了。”
  张老爷笑道:“赵姑娘言过了,你们才是这个国家的顶梁之柱,在学校好好学习先进的东西,将来报效中华。”又瞪了儿子一眼:“什么都不如人家赵姑娘,人家比你有觉悟,比你有大格局,还好意思!”
  赵曼云笑道:“他比我聪明多了,学校里教授都夸他呢。要是天天把拈花惹草的时间花在学习上,肯定能回回考第一。”
  “拈花惹草?”张老爷惊道,“我就知道你这德性!”
  赵曼云“噗”地笑出声:“您得好好管教一下,不然啊,要上天了。”
  张老爷沉着脸一把拎住儿子的耳朵拖进了后院,张建丰弓着身子皱着脸道:“爹,她跟你开玩笑的!疼啊!”
  张老爷掷开他道:“你这毛病还不改!去年你就犯糊涂,让杰儿给你背了锅,你又想作啥妖?管不住你我还不能打死你!”
  张建丰委屈道:“爹,您怎么说恼就恼了,也不分个青红皂白,又提这事!曼云跟您闹着玩呢,我只钟意她,哪可能还跟别人厮混?”
  张老爷欲言又止:“你们……”
  “还没,连手都没牵。”
  “她家里同意吗?”
  “人家里都是新派的人,哪像你老古董。”
  “她家里做什么的?”
  “她爹在南京的军队,具体什么官,我也不知道,她娘去年没了,家里除三个哥哥外,就她一个女娃。”
  “这样的女娃子,一看从小到大就是琼浆玉露喂大的,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我看她性格外露,你跟她好,能镇得住?”
  “爹,现在讲男女平等,她的性子,我喜欢,要是个病西施,风一吹就倒,我还不稀罕呢。你也别费劲巴拉地让媒婆给我找姑娘家了,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我就认定曼云了!”
  张老爷板着脸道:“跟你老子说话,不要这么张狂!”
  赵曼云在门后听到他们的谈话,又气又好笑,他张建丰当自己是皇太子呢,想跟谁好也不问问别人答应不答应!但她的心里又升起一股暖意,这话张建丰当着她的面从来不说,今日听见,悬了大半年的心,终于着了地。赵曼云悄悄跟同学打了声招呼,说父亲的旧友在洪县,既然到了这里,理应要去拜访一下,便只身出了济元堂,天黑后才回来,急得张建丰找了她大半个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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