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胖子

　　京津市第一监狱内有一个半公开的秘密，几乎稍有点年头儿的犯人都知道，那就是宁惹监狱长莫犯周阎王，这里的周阎王就是副监狱长周兆正。
　　以周兆正的资历绝对算得上监狱的老人，他从狱卒到如今的位置，足足熬走了三任监狱长，所以这一次的换届，他的呼声最高，如果这一届还不能转正，此生便再无出头之日了。
　　此时周兆正的办公室内，只有叔侄两人，周峰站在周兆正的椅子后，垫着脚，对着手机上的视频录像指指点点，二人不时发出一声低呼。
　　“大伯，此子绝非常人，那天我就在现场，就他那个速度和爆发力比视频中的还要震撼，另外您也看到了，他在禁闭室内每天都练习拳法，几乎一刻不停，说明他精力充沛。我派去的那五虎上将，可都不是一般身手，但几个回合就被碾压，我觉得这个人非常值得咱们培养。”
　　周峰走到办公桌对面坐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周兆正，自从发现姜来的异常，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暗中观察，因此收集了大量的视频，那日躲在角落里偷拍姜来他们打架的人影就是周峰，姜来事后被关禁闭也同样是他的安排。
　　周兆正点点头，其实不用周峰叙述，光是看这些视频就足够引起他的重视，他也算半个行家，自然明白姜来的不凡，但与此同时，他也看出了姜来身上的不足之处，那就是青涩，莽撞，不过这些也正是他所希望的，一个未经雕琢的璞玉，才更具投资的价值。
　　周兆正放下手机，从抽屉中拿出一支雪茄，剪去头稍，点燃，接着轻轻吸了一口后缓缓吐出一股白烟，随口问道：“他的背景如何？”
　　“老家就一个爷爷，父母失踪，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可惜很早就死了，身边也没什么有势力的亲戚朋友，他的那个便宜媳妇儿倒是有点背景，不过是个植物人，据说还是因为救他造成的，所以他岳父母家巴不得他死在监狱里呢。我估计即便以后有什么变故，也不会有苦主追查的。”周峰一口气说完，这些都是他托朋友调查的结果，在得知对方的身世如此凄惨后，周峰接连叫了三声好。
　　“好，好，好，办的不错，暂且记你一功。老伊万那边的确需要一些新鲜的血液了，还是老样子，做事干净些，万一这小子不同意，就让他闭嘴。”周兆正掸了一下烟灰，接着说道：“这次换届对咱们至关重要，我不希望听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各个监区重点监察，一旦有人乱说话，就给他们杀鸡儆猴，务必把那些不安的因素扼杀在摇篮之中，明白吗？”
　　“知道了大伯。”叔侄俩继续商讨一些细节，殊不知在他们眼中如蝼蚁般的囚犯，竟在暗中积蓄力量，只待一撮火花便能焚烧一切罪恶。
　　姜来在禁闭室化相思为力量，每天依旧刻苦训练，只不过由于缺少了晨光的照耀，现在一天只能获取两次“清流”。
　　就在第三天的时候，禁闭室的房门“哐当”一声被打开，门外明亮的灯光涌入房内，射的姜来的双眼有些睁不开，过了好一会才看清灯光下站着一个人，那人挥挥手，驱赶着禁闭室内发霉的味道，又过了一会，这才迈步进入室内，随后一摆手，大门关闭。
　　“咱们又见面了，你应该没忘了我吧。”
　　姜来还没等来人开口就已经认出了对方，正是监狱的大队长周峰，只是不知道对方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有什么目的。
　　见姜来没有回答的意思，周峰继续说道：“怎么样，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周峰边说边四下打量，嘴里不时发出“啧啧”之音。
　　姜来依旧没有说话。
　　“放轻松，别紧张嘛，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一桩买卖要和你谈。”周峰走到姜来不远处，眼神玩味的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可能是姜来的眼神太过犀利，周峰只是盯了一会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于是眼睛眨巴了几下，继续道：
　　“你知道在监狱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资源就是一切。你被判了30年，可以说是人生最美的30年，你甘心把这大好的时间浪费在这里吗？想想就不值。但是，我可以让你这三十年过的更好一些，美食，美女，金钱，减刑，甚至自由，这些你都可以得到。”
　　姜来眉间微挑，哪个被判刑的囚犯不渴望自由呢？但他依旧没有开口，而是不自觉的看向墙角的摄像头。
　　“放心，那只是一个摆设，我们的谈话不会被任何人知道，你要做的只是一个选择，要么听我的安排，要么坐穿牢底。”周峰自信满满，他这套说辞几乎百试百灵。
　　“你不怕我杀了你。”姜来眼神凌厉，意有所指，对方知道自己的“秘密”，这件事可大可小，那天周峰在自己的威胁下表现的如鹌鹑一样，现如今看他镇定自若，难不成已经暗中动了什么手脚？
　　周峰慑于姜来的眼神，不自觉的后退一步，若是对方选择鱼死网破，凭他现在的处境，还真保不住这条小命。
　　“我，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但是那样与你又有什么好处，杀了我只会给你添麻烦，你能跑的了一时，还能躲的了一世吗？武功再高又如何，还不是多几个子弹的事。”周峰额头冒了一层白毛汗，说出这些话还是需要一些勇气的，毕竟对方可是杀人未遂的囚犯。
　　姜来自然明白这些道理，真要他在监狱老老实实的服刑三十年，还真是可惜了自身的异能，既然原本的轨迹发生了转折，或许对他来说就是一次翻身的机会。
　　“你要我做什么？”姜来继续盯着周峰的眼睛问道。
　　周峰见对方妥协，也是松了口气，“不着急，时间到了，我自会告诉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承诺？”姜来追问道。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周峰渐渐掌握了主动，这种感觉让他飘飘然，任你功夫再高，也要臣服在我的脚下。
　　姜来很想冲过去掐住周峰的脖子，然后告诫对方，他可不吃威胁这一套，自己随时都可以杀了他。但冷静下来想一想，这只会增加对方的戒心，与己无利，还不如适当示弱，扮猪吃虎，先强大自己，再另寻出路。
　　“暂且信你，第一个条件，让我离开禁闭室。”姜来出言试探，监狱可不是周家开的，有些规矩更不能轻易破坏，他就是想看看周峰的实力。最主要的他是不想耽误修行，每天三个“清流”和两个“清流”还是有差别的。
　　周峰嘴角上扬，他就怕姜来无欲无求，一心赴死，若要取之必先予之，只要提条件，那从此就在对方心里打开了一扇欲望之门，到时候利用这些贪欲，还不任凭自己摆布。
　　“没问题，不妨告诉你，再过些时日，这京津市第一监狱就等同于我周家开的一样，所以你不用试探，只要你听我的，保准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周峰已经能够想到等自家大伯当上了监狱长，他在监狱为所欲为的场景，想想就让他兴奋。
　　姜来才不关心这所监狱姓周还是姓王，婉兮、修行、自由这才是他所追寻的。
　　就在当晚，姜来就被放了出来，回到监室后免不了被室友嘘寒问暖，能连续两次被关禁闭也实属罕见。
　　姜来躺在床上，前程未卜，与虎谋皮未来充满变数，究竟谁是猪谁是虎还尚未可知，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夏日的太阳升的早，还不到五点，天就已经大亮，监室内呼噜声此起彼伏，只有小胖子和姜来两人迎着晨光站立。
　　“嗯，舒服。”小胖子先行收功，姜来紧随其后，自从和姜来相熟后，小胖子便把自己的吐纳之法告诉了姜来，经过几次尝试，果然不同凡响，“紫气东来”明显比之前要吸收的更多，同时姜来也知道了这股“清流”便是周天运转的精华，是天地精气的缩影。
　　按胖子的说法，不懂修行之人，或修行时间不长之人都不会有气感，更不会驱动体内精气进行周天运转，他自幼跟爷爷学道，掌握气感运行也是近两年才有的事情，即便这样，他都被爷爷称为不世出的天才，而姜来莫名其妙的就获得了这个能力，而且他一天的周天运行更是比小胖子还要多三倍，这让不知内情的小胖子很是嫉妒。
　　“胖子，修道是不是很清苦？”姜来望着铁窗外的柳树，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行吧，习惯就好了，怎么，你难道想出家？”小胖子转头望向姜来，神色惊讶。
　　“出家？”姜来摇摇头，“出狱都困难，还是把眼前这几十年熬过去再说吧！”姜来一阵感慨。
　　“有时候还真是挺羡慕你的，别人入狱是各种苦大仇深，怨天尤人，而你却把它当成了一种修行，境界不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真是自叹不如啊！”姜来继续揶揄道。
　　“少来，我可没你说的那种境界，还不是听我爷爷的安排······”
　　原来小胖子的爷爷是有名的龙虎山道人，师从第六十一代张天师。老人家一身本领，降妖伏鬼、风水堪舆之术甚是精湛，家族依此壮大。小胖子本名韩家齐，自幼便跟着爷爷修习道家长生术，顺带着也学了一些其它本领。
　　那一日小胖子应朋友之约，解决一个疑似被黄大仙上身的男人。男子三十又四，姓曹，家有一妻，无子，据说是在工地挖地基的时候突然犯病的，起初只是昏迷不醒，经过医院抢救后渐渐恢复了意识，医生只是说疲劳过度，就让回家将养，没想到刚一到家便浑身抽搐，于是家人又把他送到了医院，可奇怪的是，人一到医院病情立刻好转，一回到家就又浑身抽搐，如此往返四五次，曹家人实在折腾不起，眼瞅着男人一天天变瘦，茶饭不思，没办法这才托人请来了小胖子。
　　曹家人能想到请道人相病也不是无的放矢，那日在工地，曹姓男子挖地基挖出了一窝黄鼠狼，有人便说他这个病可能是被黄鼠狼迷上了，这才有了后来的因果。这等事对于小胖子来说简直就是轻车熟路，开坛作法，请神伏妖，一番操作下来，男子的病情果然得到了缓解，可就在小胖子准备结账走人的时候，男子突然口吐白沫，眼一翻，腿一蹬——死了。
　　曹家人自然不满，尤其是男子的媳妇，先是破口大骂，最后发展为全武行。警察来了之后，在法医的检查下查出男子早就患有隐疾，这次的主因是身体虚弱导致的疾病发作，按理说和小胖子搭不上边，但毕竟出了人命，曹家人不依不饶，最后小胖子因传播封建迷信致人死亡，被判了两年。听说事后那家的女主人从保险公司那得了不少赔偿款，此后便音信全无。
　　按照小胖子爷爷的话讲，这是他命中该有的一劫，原本这一劫可以在他爷爷的预测下躲过去，但是老人家同时测算出，这一劫对应着一个大机缘，想得机缘必须应劫，于是才有了小胖子的监狱之行。
　　“胖子，你说人的命是天注定的吗？”姜来看了看左手掌处那已经和掌纹融为一体的刀疤，心生感慨。
　　小胖子摇摇头，“命理之说玄之又玄，但终究有迹可循，咱们攥紧拳头，命运便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所以我命由我不由天。”
　　姜来心中一震，既然老天留他一命，那何不放下执念，管谁是猪是虎，甩开膀子抡圆了活，从今天起，我命由我不由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