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风莫行与曹海四目相对，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山峰。
　　这是他们来到这片大陆以来所见到的最高大的山，但让他们感到其特的是，这座山竟是在他们眼皮底下，凭空出现的。
　　山下有一处山洞，看不到里面有任何东西。
　　风莫行起步向前走去，被曹海拦下。
　　“我说，先弄清楚目前的情况，”曹海道，“里面的状况我们完全不了解，是福是祸还不好说。而且我总觉得这里很诡异……”
　　“但这不就是我们要找的吗？”
　　其实是你自己要找的，曹海心里道。
　　“而且按照那个人所说的话，幻宇很有可能不小心进入这里了，”风莫行冷静道，“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唉……”曹海无奈，“好吧。你跟在我后面，万一你小子出了意外，我没法向门主交代。”
　　风莫行点头。
　　于是乎，师兄弟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山洞内部走去。
　　两人进去没多久，整座山开始变得虚幻、透明起来，如同幻想一般，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完全消失在原地。
　　风砂肆虐，四周荒芜一片，仿佛从一开始就从未存在过什么山峰……
　　
　　村民们是在村北边地头上发现的李幻宇。
　　当时李幻宇脸朝下趴在地上，右手抓着一盏灯，一动不动，像是昏过去了。
　　村民们连忙进行救治。不一会儿，李幻宇醒了过来。
　　李幻宇刚一睁开眼，头猛地一懵，眯眼看着自己周围把自己围成一圈儿的村民，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幻宇啊，你昨儿到底跑哪儿去了呀？”
　　“你可让这些乡亲们好一顿找呦……”
　　“是不是碰上啥事儿啦，孩子？”
　　“村里都担心死了啊……”
　　来自村民们的一声声问候，渐渐将李幻宇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我……我回来了？这里是村子？李幻宇逐渐清醒过来，目光环视，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幻宇啊，赶紧先回家吧。你奶奶昨晚没看见你连饭都吃不下了……”
　　李幻宇心里咯噔一声，赶忙站起来，跟大家道了一声别，冲出人群向自家的方向跑去。原本耗尽都体力仿佛一下子又回来了。
　　当他看到他家的土房子时，李奶奶正坐在院子里，向外望着。
　　“李奶奶！”李幻宇喊道。李奶奶从马扎上站起来，朝他挥了挥手。
　　李幻宇鼻子一酸，冲进院子抱住李奶奶瘦弱的身子。
　　“幻宇啊，回来啦？”李奶奶拍了拍自己孙子的小脑瓜。
　　“我回来了，李奶奶。对不起……”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自己从小到大，还从没和李奶奶分开这么久。想到这儿，一股自责感涌上李幻宇的心头。
　　“饿了没？赶紧进屋吃点东西。”
　　“嗯。”李幻宇点头。他是真的饿了。
　　屋里，李幻宇坐在饭桌前，逮着桌子上的烤地瓜一顿吃。李奶奶坐在一旁，看着他。
　　“唔……李奶奶你也吃……”
　　“奶奶吃过了。幻宇你多吃点儿……”
　　吃得差不多了，李幻宇看了看屋外的太阳，现在应该是下午。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李幻宇决定要去做一件事。
　　“李奶奶，那个……我要出去一趟……”他有点吞吞吐吐，他可是刚刚才回来啊。
　　李奶奶点了点头，没有问他要去哪里，只说了一句：“记得早点回来啊——”
　　这句话一出口，李幻宇感觉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的老人，一下子又老了许多。
　　李幻宇点头嗯了一声。“我很快就回来。”他承诺道。
　　说罢，李幻宇出了门。李奶奶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远去……
　　
　　李幻宇再一次走上这条熟悉的小路，向着村外跑去。
　　这就是他要去做的事。他要去找大叔，把事情问清楚。
　　他所经历的事，那个奇怪的地方，自己不小心闯入的那个世界……那家伙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他一定知道！李幻宇突然强烈地感觉到，虽然他找不到自己这么认为的原因。
　　还有那群黑衣人……大叔似乎知道风大叔他们的来历，会不会也知道这群人的来历？一想到那群人带给自己的危险气息，李幻宇的心不由得战栗起来。
　　他要弄清楚。
　　出了村庄，狂风迎面袭来。李幻宇顶着大风快速前行，找到那个山洞，冲了进去。他似乎丝毫不担心自己会不会再次进入那个世界，或者他压根没想这么多，他现在只想快点找到大叔。
　　光线逐渐暗了下去，李幻宇出来的太急所以没有拿灯，不过好在李幻宇对这里足够熟悉。
　　一路来到最里面，李幻宇总算到达了目的地。借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光亮，李幻宇还是看清了洞中的一切。
　　大叔不在。
　　李幻宇扫视了一下。空旷的山洞内部，光线黯淡，空气潮湿，只有一个石桌，一张石凳，和地上一堆用来躺着的杂草。右上方有一个不是很大的通孔，光是从那里进来的，这个倒是李幻宇第一次发现，以前都是提着灯大晚上过来所以根本不知道。除此之外，一切都没有变，和印象中的一样。
　　但那家伙已经消失了。
　　不见了——他已经离开了？
　　他倒是说过会离开，难道那其实是在道别？
　　这一刻，那些要询问的事全部咽到了肚子里，心中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或许他来过村里道别，结果自己不在。嗯，有这可能。
　　他会不会想到俺不小心闯入了那个奇怪的地方？如果他真的知道它的存在。
　　但再想这些也没用了。那家伙已经离开了，那个最有可能了解一切，帮他解答疑虑的家伙，已经不再这儿了。
　　李幻宇松了口气。不知为何，明明这么多疑惑没能问清楚，但自己却感觉轻松了不少。
　　停留了片刻，李幻宇最后看了一眼此处，转身离开了这里。
　　
　　荒野上空，一行黑衣人渡空而行。
　　“他娘的，真是太不容易了！”
　　“不过好歹是东西拿到了，咱们也能回去交差了。”
　　“那可不！有这东西在手，主上大人一定会好好奖赏我们的！”
　　“靠，回去我一定要找个馆子大吃一顿！”
　　“瞧你这点出息！哈哈，老子要找个窑子好好放松一下！”
　　“我去，你这混蛋！带我一个哈……”
　　众人有说有笑，初入此地时的不满全都一扫而空。
　　“护法大人，”旁边一个杂兵先开口，“东西已经拿到了，我们现在已经可以回去了吧？”
　　“对啊护法大人，咱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鬼地方吧。”
　　“着什么急？”领头的一脸平淡，但嘴角那抹掩饰不住的笑意实在是显眼。“万一这里还有神族遗留下来的其他东西呢？都好好找找，要是能再捞一两个神器的话，你们就偷着乐吧！”他的声音中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戏虐之色。
　　杂兵们互相看了看，觉得领头的这话不是很可靠，但也不敢说什么。
　　不知道飞行了多久。
　　“大……大家！快！快看！快看那儿……”突然有人大呼道。
　　“看什么看什么，啊？又瞎叫什么？”旁边一人喊道。“你这家伙就不能不大惊小怪吗？”
　　“不是！那个地方，你看！好像有人住在这儿……”
　　“切，你这家伙眼花了吧？你觉得这种鬼地方是人能住的？我……”这人说不出话了。虽然离地面隔着不少距离，但当他将玄力运转至双眸处，看向地面的时候，他还是看到了，在几座山峰环绕的地方，那里的田地和房屋，这些全都尽收眼底。
　　其他所有人也都看到了这一幕。大家一致地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谁能告诉我这是我看错了？这里居然真的有人！”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这片大陆上没有任何生灵存在吗？”
　　“可是那些房子你怎么解释？还有那儿，明显有人类活动过的痕迹……”
　　“话说真的有人能在这里生存吗？这里不仅玄力气息稀薄，环境还那么恶劣……”
　　众人一时有点难以接受。遗忘大陆不存在生灵，这几乎是整个玄界公认的事情。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领头的也是一脸出乎意料，这也是他完全没想到的。他眉头皱了皱。
　　“走！”最终，领头的决定一探究竟，随即向地面遁去。
　　其他人也跟上，飞向陆地……
　　
　　最终，师兄弟二人只发现了这个。
　　风莫行看着眼前的光景。他依靠着对法则的感应，和师兄一起穿过这个秘境，这个区别于外界的另一片荒野，来到了这里。这里是一处巨大的圆形高台，方圆百余丈，高约九尺。圆台外围竖着十几座石柱。石柱表面刻着一些奇特的纹路，复杂而又神秘。此外，所有石柱，都从上而下出现一道大裂纹，仿佛经历了太长的岁月，它们已经无法接受时间的考验，临近崩溃。原台中央，是一座四四方方的石台。石台并不大，长宽大约为两尺，高也不足三尺。台面上篆刻着一行文字了一些玄纹。这些字似乎不是上古玄界的文字，风莫行仔细想了想，而这些玄纹，看样子是属于神族的一种奇异玄阵。他只看出了这些。
　　整个圆台表面光滑平整——如果没有这些线条的话。这些雕刻在上面的线横七竖八地排列着，如果从高处看下去的话，这些线将圆台上的每一座石柱和中央的高台连接在了一起。整个圆台宛如一个整体，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石头雕琢而成。放在这片荒野中显得尤为突兀。
　　风莫行看着高台上方，那里空无一物，但，他觉得，这里原来应该是放着什么东西。
　　“怎么样，”曹海从一旁走来，问道，“有什么发现没？”
　　“师兄，你看这里，你能读懂吗？”
　　曹海看向高台上的那行字，眯了眯眼，“这个是神族文字，”随后低声轻吟了几句，“星空浩宇，山川宙方，始于混沌，终于暮光；日月颠覆，天地塑张，万物终焉，是为大荒。”
　　“……是为大荒……”风莫行重复着，随即瞪大双眼，“这！这难道是……”
　　两人似乎都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惊色。
　　“可……荒神不是在洪荒大陆陨落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曹海有点难以理解。
　　风莫行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沉默了片刻，他将目光看向高台上的那个玄阵。注释片刻后，他将手伸过去。
　　“干什么你！”曹海立马抓住他的手。
　　“这个玄阵似乎没有被破坏，我试试能不能重新启动它。”
　　“停停停停停！万一这是什么陷阱怎么办？”
　　“应该不会，我想，”风莫行稍作思索，“既然荒神将它保留下来，就说明他希望以后有人发现它。而且，”风莫行将手抽回来，“都走到这里了，如果不查个究竟，我绝不回去。”
　　曹海还想说什么，但风莫行不再看他，将手放到玄阵上，开始释放玄力。
　　接触的一瞬间，风莫行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什么东西冲击了一下。那是高等法则的力量，虽然不是很清晰，但风莫行明白，那是属于神族的，只有神族才能驾驭的高等法则。法则的力量从玄阵上涌动，风莫行仔细感受着，这也许会对他日后的修行有很大帮助。
　　自己的玄力无法注入其中。难道是依靠法则启动？风莫行停止释放玄力，凝神静气，开始利用自己所领略到的法则之力与玄阵沟通。
　　曹海在一旁紧张的看着。
　　片刻之后，玄阵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玄阵突然发出一道光，光柱直入天穹，刹那间天地猛然一颤。
　　“师弟！”曹海惊呼。
　　风莫行将手拿回来，看着眼前这一震撼的景象。只见光柱慢慢张开，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化。天空，白云，荒原，渐渐消失，甚至连脚下的圆台都不见了。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但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点点星光冒出，逐渐照亮这无边的黑暗，缓缓运行着。星尘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开始汇聚成星系，星河，分布在各处。寂静的宇宙中，每颗星辰都漫无止境地重复着自己的轨迹。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知道某一刻，四周的空间开始扭曲，星轨开始转变。宇宙的一侧，渐渐出现了一条白色的线，不，与其说是线，倒不如说是一条裂痕，一道缝隙，横跨过整个宇宙，仿佛将整个宇宙切开一般。
　　至此，因为那条线的出现，整个星空与原来显得完全不一样了。这条线比任何一处星系都要显眼，突兀地出现在那里，所有的星辰似乎运转得小心谨慎起来。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白线变得比原来短了很多。它开始渐渐缩短，也许它从一开始就在缩短，只是速度有点慢。原本跨越星空的白线，变成了只跨越一半，然后变得如刀口一般，一点一点减小。并且随着白线的长度越小，它缩短的速度越来越大。
　　最后，随着时间的推移，白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着。它渐渐变得向补丁那么大小，渐渐地被群星淹没，但其上所发出的白色光辉依旧夺人眼球。
　　消失了。在寂静的宇宙深处，这条白线，原本如此长的一条线，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消失在茫茫星空中。
　　与此同时，在白线完全消失的那一刻，空间开始坍塌，宇宙开始崩坏，数不清的星辰，一个一个开始向中心急剧汇拢。最终，所有星辰，空间，法则，宇宙中一切的一切，全部坍缩为一点，消失不见。
　　一切，最终归于虚无。
　　黑暗短暂停留，便逐渐消散，周围变回原样，一切又回到那个荒原。
　　两人四目相对，互相看到对方眼中的迷惑。
　　接着，那道仍然存在着的从高台上射出的光柱之中，忽然浮现了一段话。
　　“吾无法得知这个世界的未来。吾将最后的力量留存于此，望有人能够得到它，继承它，利用它，将这个世界领到正确的方向。能够解决这个世界的危机的，只有这个世界的人。”曹海将这段话读出来。
　　二人再次陷入沉思。
　　“危机……”风莫行的表情凝重起来，“玄界的危机……”
　　“可是，这……会是什么危机啊？这也太荒诞了吧！这种事谁会相信？就因为这是神族留下的话？”
　　“那……难不成这只是神族故意耍我们？”风莫行语气变得急促起来，想起刚才看到的星空消殒，尽归虚无的画面，他的心开始变得动荡不安。他也知道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是那么可笑，但此刻的他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平静下来。
　　“冷静一点，师弟！”曹海此刻的心情也难免有些复杂，“你听我说。先不管这个信息的真假，就算是真的，我们又能干什么？我们只是普通的修玄者，这个世界多的是向我们这样的人，我们难道还能拯救世界不成？”
　　“……”风莫行被这盆冷水泼了个外焦里嫩。
　　“再者，若这是真的，等我们弄清楚真相，找到对付这场危机的方法，我们一定要解决它；可是在找不到办法之前，在一切还未弄清楚之前，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啊！”
　　风莫行说不出话了。短暂的沉默后，他叹了口气，“你说的对，师兄……”
　　“师弟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会查清真相的，只是不是现在，我们的资料实在太少，而且……荒神的传承很明显已经被人取走了，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啊。”
　　风莫行又看向高台，那道光，还有里面那段话已经全部消失了，那里已然是空无一物。
　　是的，荒神之力已经被取走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此地除了高台玄阵上的些许高层次的法则之力还未消散之外，已经没有任何高等力量的存在。
　　“另外……”
　　“怎么了？”
　　“那些柱子，”曹海看向外围的石柱，“上面刻着一些玄纹，我仔细观察，这应该是一种类似于结界的一座巨型玄阵。”
　　“结界？”
　　“没错。这道结界以这些柱子为支点，应该足以将这整个圆台完全与外界封闭。不过现在已经损坏了，应该是被拿走荒神之力的家伙破坏了。可……那些玄纹上现在依旧残留着法则气息，而且极为清晰，仿佛刚刚运作一般，但它确确实实已经完全坏掉。以我对玄阵的研究，从这个秘境的玄力浓度和法则波动来看，我想……这道结界被破坏的时间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
　　“什么？”风莫行一惊，“也就是说……”
　　“那个人，是在我们来之前没多久，将荒神之力取走了。唉，真是时运不济啊！要是咱们再早一点说不定还能碰上……”
　　会有这种事？
　　莫非，那人是提前知道了什么？
　　“哎，师弟，你说会不会是咱们在村里遇见的那个怪人取走的？”
　　风莫行想了想，“若真是如此，他就没必要告诉我们这么多……”
　　话语声戛然而止，风莫行瞪大双眼，一股强烈的不安顿时涌上心头。
　　“呃……怎么了……”
　　“我们赶紧回去，师兄！”风莫行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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