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晚，村民们都进入了梦乡。
　　而在一个幽暗的山洞里，李幻宇正在和大叔对峙。
　　大叔打了个哈欠。“小子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早点回去休息，大叔我也好睡觉……哦，记得把烤地瓜留下……”
　　“大叔啊，你老老实实地回答俺，你到底和那俩人有什么关系？”李幻宇质问道。
　　“我说了我根本不认识他们俩……”
　　“那你昨天去村子干什么？你不是说过不会再村庄里出现吗？”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结果在这山洞里待时间太长太闷了，大叔我就像着出去透透气，走着走着就转到你们村里了……就是这么回事。”
　　“所以你就在村里大吃了一顿顺便还把俺们村的孩子吓了一跳？”
　　“靠，你小子不提我都忘了！”一说起这个大叔立马跳脚，“那些个小屁孩看见我跟见鬼似的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跟他们说好的？故意损我对不对？小子你休想坑我，大叔我心里清楚着呢……”
　　李幻宇懒得和他争辩，将烤地瓜扔给他。
　　“大叔，你想干什么俺管不着，但是俺警告你，别忘了你答应过俺的事。”他这句警告说得毫无威慑力。
　　“当然！”大叔啃了一口地瓜，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大叔我可是说话算话啊，咱俩关系那么好，我坑谁也不能坑你啊……”
　　李幻宇闭上眼，叹了一口气，坐在石凳上，闭口不言。
　　气氛变得有些沉寂。
　　“那个，小子……”
　　“大叔啊，”李幻宇开口，“俺一直都没问过你的来历，你也从未向俺提起过，不过说道底这些俺都没兴趣，你是什么人，从哪来，以前做过什么，这些俺都不想知道，也没有知道的必要。但，这个村子，这里的人，他们都是俺的亲人，他们都安逸惯了，俺不想让他们经历什么波折，就这样安逸地在这山沟子里过完一生，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李幻宇停顿了一下，“俺大致也能猜到，大叔你不会是普通人，你想做什么我不管，倒不如说俺没资格管，但，就当俺求你，千万不要打扰到村民们，这是俺最后的心愿。”
　　这是少年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他讲话。大叔望着眼前的少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后，大叔叹了口气。
　　“你小子啊……”大叔叹了口气，“其实啊，我是想在临走前看看你小子生活的村庄是什么样的，这样我也能放心……”
　　“呃……你要走？”
　　“对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嘛？”
　　“什么时候？”
　　“明天，或者后天？反正等我忙完事我就马上离开。”
　　“……”李幻宇没有问他在忙什么事，就如同他自己说的，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但即便如此，李幻宇一时间还是没反应过来，就在前几天，大叔还嚷嚷着不舍得走，要在这儿多赖上一段时间什么的，然而这一次，大叔却告诉他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
　　大叔看着李幻宇的表情，傻兮兮地笑了笑，“怎么了小子，是不是舍不得大叔我啊？”
　　李幻宇翻了个白眼。
　　“那大叔你还会回来么？”看着对方一脸贱笑，李幻宇本来想说“赶紧走，走了俺就省心了”之类的话的，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一句。
　　“这个……嗯……按理说应该不会再回来了，话说这种地方应该不会有傻子再来第二次吧……不过嘛，大叔我若是想你小子想得厉害，说不定会回来看你哦！”
　　李幻宇又是一个白眼。
　　“咳咳，不要这么绝情嘛……”
　　李幻宇其身正欲离开，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却被大叔打断了。
　　“放心，我保证，我做的事情不会连累到村里的每一个人。”大叔用一种出奇的平稳语气说道，这让李幻宇突然有点不自在。
　　最终他还是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此处。
　　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大叔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漠。
　　大叔缓缓闭上眼，轻声吐出了三个字。
　　“对不起……”
　　
　　幽暗的洞中，李幻宇提着灯，朝着洞外的方向走着，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得知大叔这几天就要离开，自己本该高兴才对，但此刻他的心中竟有几分失落。
　　这下，自己又少了一个能说话的人了啊，李幻宇想。算了，还是希望大叔能活得开心吧……
　　最后在心里祝福了一下，李幻宇忽然想起了，忘了跟大叔说一声，让他临走前别忘了和自己道个别……
　　但愿他会和自己道别吧，李幻宇想，不然总归是有点遗憾。
　　摇了摇头，李幻宇不再想这些，提速向外走去。
　　不知走了多远，李幻宇发现了问题。
　　不对劲！李幻宇停下来，看了看前方，又回头看了看后面的路。
　　毕竟来过这么多次，李幻宇对这个山洞的大致范围也算比较了解了，他略微算了一下自己行进的路程，按理说走了这么远也该出了这山洞了，而现在，自己却还在山洞里。不仅如此，他现在依旧听不到前方有半点风声，也就是说，他现在的位置离洞口还很远。
　　李幻宇疑惑。错觉？心理作用？其实自己根本没有走多远？
　　犹豫了片刻，李幻宇继续向前方走去，总不能停在这儿吧。
　　就这样，不知又走了多远，好像比刚才走过的距离更长——李幻宇觉得，但依旧听不到外面的狂风。现在是晚上，他只能依靠风声来判断自己是否接近洞口。
　　见鬼了？李幻宇心里暗骂，但依旧硬着头皮往前走。
　　又走过一段路程，李幻宇感觉自己要放弃了，要不返回去问问大叔？也许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幻宇这样想着，忽然发现前方似乎有一点亮光。李幻宇一惊，随即向前冲去。
　　亮光越来越大，洞口的轮廓慢慢清晰起来。那是洞外照进来的光。
　　等等！这亮光，现在是白天了吗？自己来的时候可是三更半夜啊！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吗？而且一直到这里，他还是听不到前方哪怕半点风声。李幻宇感到不解，但是却没有停下来，他想赶紧离开这个奇怪的山洞。
　　冲出洞口的一瞬间，李幻宇被强光照得有些睁不开眼，但依旧感觉到了哪里不对。
　　首先，狂风消失了，或者不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很轻的微风，从李幻宇周身经过。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他冒冷汗了，在他印象中，村外的狂风从来都没停过，也没有减缓过，当然这也算他们那儿的一大特色。这在他看来根本就不合理。与此同时，在他吸入第一口洞外的空气的时候，他甚至没来由地觉得连空气都不太一样了，当然他也说不上来有什么区别，他只是觉得原来洞外的空气并不是这个味道的。
　　不安，笼罩在他的心间。
　　两秒钟左右，李幻宇的双眼渐渐适应了强光，开始观察眼前的景象。
　　不安得到了验证。
　　李幻宇呆立在那里。眼前依旧是一片荒野，但这里没有飞砂走石，阳光很舒服，风也吹得温柔，湛蓝的天空在远处与旷野相接，土地上也没有随处可见的干涸的裂痕……这一切的一切，都与他记忆中的样子大相径庭。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将李幻宇定在原地。
　　这里不是原来的那个地方！这里……这是另一个，他不知道的荒原……这是哪……话说我为什么会走到这儿……
　　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回去！李幻宇向后退了两步，内心的惶恐使他放弃思考，他现在只想回去，回到村里，或是回到山洞，都可以，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李幻宇转身欲离开，又是一道晴天霹雳。
　　山洞，不，整座山都已消失。刚刚自己还走出的山洞，连同山体一起不知所踪。
　　慌张地扫视一下四周，目光所及，皆是平原荒野。
　　李幻宇的心仿佛沉入谷底……
　　
　　午饭过后，趁孩子们在树下玩得正嗨，曹海抽出时间来到风莫行身边。
　　“如何？”
　　风莫行摇摇头。
　　曹海叹了口气，风莫行闭口不言，场面略显尴尬。
　　“那个，”曹海再次开口，“我再确认一下，等再过两天，无论有没有什么发现，都跟我回宗门，师弟你是这样答应我的是吧？”
　　风莫行点点头。
　　曹海轻咳一声，“其实吧，师弟，不要太执着于这些飘渺的东西，才能活得舒服一点啊。”
　　风莫行的神色稍微有所动容，“也许，是吧……”
　　“其实师弟你也不必太过纠结。你看，虽然这个地方糟糕透顶，但好在我们能来到这个村庄，能遇见这些村们，还有这些小孩，不也是不虚此行吗？”曹海看向不远处在树下玩着石子的孩子们，脸上洋溢出些许笑意。
　　风莫行也看向他们，原本略显沉闷的心情好转了些。回想起这几天在这个村里发生的事，村民们对他们的招待，以及孩子们一天到晚拉着自家师兄一起玩儿，听他讲外面的故事。李幻宇说得没错，他们都是善良的人。
　　的确，不虚此行了……
　　“话说，今天一上午没看到幻宇那孩子啊……又去地里干活去了么……”曹海无意间嘀咕了一句。
　　一提到李幻宇，风莫行又想起了昨晚的对话。他现在已经稍微有点理解这孩子的想法了。对这孩子来说，这个村子，这里的村们，就是他的全部，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东西。
　　孩子们喊着曹叔叔一起玩。“总而言之，师弟你若还想查找什么东西，我不会拦着你。等时间一到，你就乖乖跟我回去。”曹海看向风莫行，“不过按我的建议，还是趁现在多在村子和村民们说说话什么的比较好，毕竟我们一走，估计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们了哦……”说完，曹海双臂张开冲向孩子们，大叫着“哇啊啊啊啊，你们的曹叔叔回来啦……”
　　风莫行看着自家师兄又和孩子们打成一片，又想起了李幻宇和他说的话。这些人原本在这个平静的村子里平静的生活着，不曾和外界有任何交集，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有。直到他们的出现……
　　他忽然有点想早点离开，他不想再过多地打扰到这些人的宁静；但他又有点舍不得离开，他有点舍不得这些人，或者是他有点羡慕这些人……
　　但无论如何，他们不久就要离开了。
　　风莫行深吸一口气，看着这村子里的一切，希望这些东西能在自己记忆里保留时间长一点……
　　
　　“确定是这个地方吗？怎么特么什么也没有？”
　　“我怎么知道，这个你得问罗盘！”
　　“我们不是又被耍了吧？”
　　“我看是你小子眼睛不好使看错方向了吧？”
　　“你刚刚不是也看了吗？你怎么不早说啊？现在放屁有个鸟用？”
　　“我说咱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这一路上还嫌嚷嚷的不够吗？”
　　“你指着我什么意思？是我先发的火吗？”
　　众人各个火力全开，把这几天的怨气全都发泄了出来。
　　“都特么给我闭嘴！闭嘴！！一群废物！！”领头的几乎是呲牙咧嘴般吼道，场面再次平静下来。
　　领头的觉得他才是最应该发火的那个人，他这几天心里窝的火比他上半辈子窝的都多。他现在想发火，想泄愤，他感觉自己胸口快炸了。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明白只有这样才能早点回去，只有赶快找到目的地，拿到他们需要的东西，他们才能回去。
　　他只想回去。
　　“你，”领头的问那个拿着罗盘的家伙，“是这个方向没错？”
　　“不，不会错的，刚刚我还确认了一下，罗盘指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那家伙说。
　　“那现在呢？”
　　“呃……现在……我也不好说，罗盘又没有反应了……”
　　“啧，不靠谱的玩意儿……”
　　“你靠谱，有本事你去找啊！”
　　“特么我要是能找到还在这跟着你们瞎逛街？”
　　“那就别再这儿废话好吧？”
　　“你他娘的……”
　　战火正欲再起，在领头的死亡凝视下，又一次熄灭了。
　　片刻后。
　　“大家都在附近好好找找，看看有什么线索。”领头的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人群中传来一阵失望的声音。
　　“切，我还以为什么好主意……”
　　“行了别抱怨了，有本事你想个更好的。”
　　在阵阵嘀咕声中，所有人，包括领头的在内，开始在四处搜寻起来，但每个人都显得有点力不从心，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希望是多么渺茫。
　　“护……护法……护法！”搜寻刚开始没多久，有人大喊。
　　“干什么？大呼小叫的！”
　　“罗盘……罗盘又亮了……罗盘又亮了！”那人似乎很激动。
　　“亮就亮了，你瞎叫唤什么！”领头的有点不耐烦了，又不是第一次亮了，“赶紧说，现在是哪个方向？”
　　“罗盘指示的方向……是……”那家伙指向领头的身后那个方向，目光也随即跟过去。愣住了。
　　领头的疑惑，转头看向自己身后那个方位。也愣住了。
　　其余人都朝那家伙指的方向看去。全都愣住了。
　　就在离他们不远处，透过风砂望去，暮色之下，一片空荡广阔的平地上，渐渐地，出现了一座山——不，那是一个半透明的虚影，山的虚影，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出现在那儿。紧接着，这座山由虚转实，慢慢地实体化，一点一点不再透明。仅是几息之间，这座山完完整整地，非常真实地呈现出来。而在这座山的山脚处，他们也清楚地看到，那里是一处山洞，幽暗深邃，不知隐藏着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这么一座大山就这么凭空出现，这场景还真是第一次碰到。
　　而不同于其他人，此刻领头的双眼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刚刚出现的这座大山，心情难以抑制地激动，他感觉他快要笑出来了。
　　没错！就是这里！
　　他无比确信。
　　
　　陌生的荒野，李幻宇提着那盏已经熄灭了的灯，漫无目的的走着。
　　他不清楚自己走了多长时间，或者说，从来到这个地方开始，他就已经混乱了。
　　有一天时间了么？还是两天？应该没有吧？李幻宇现在精神有点混乱。话说这里的白天时间怎么这么长啊？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从自己刚来到现在，太阳就在一个地方一直没变过。
　　此刻李幻宇已经冷静下来，开始寻找出路。
　　自己既然能这么稀里糊涂地闯到这里，那么肯定能找到闯回去的路。他是怎么想的，虽然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但总比坐在原地干等着强吧，李幻宇这样想。
　　就这样，李幻宇踏上了他的归家之路，开始了他在这篇陌生土地上的旅程。
　　乱石被风渐渐抚平表面，死去的枯木矗立在土地上不肯倒下，坑坑洼洼的地面不曾发现有生灵活动的迹象，偶尔几处斜坡和低矮的山体也透露着一种独特的年代之风气，这一切，都为此地渲染着一种荒凉的气息。
　　不得不说，虽然同样是荒野，这里的景色要比自家那里好多了——当然他是指的村外，总之没有了那一天到晚作乱的狂风实在是舒服太多了，而且这里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死气沉沉——虽说没看见什么生灵，但无奈这里的阳光还有空气，都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舒服，甚至比村子里的感觉都要好。尤其是这里的空气，他总感觉是有什么魔力在里面。
　　但即便如此，李幻宇还是想尽快回去。因为这个地方太奇怪了，舒服到让他感觉会有什么危机。
　　走着走着，李幻宇停了下来，看了看周围。这地方，刚才是不是来过啊……
　　靠，自己不会一直在兜圈吧？
　　这时，李幻宇察觉到什么，回过头来，看到离自己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出现了一道亮光。
　　李幻宇赶紧躲到旁边一堆乱石后面趴下，透过石头的缝隙，凝视着这道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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