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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慢慢消化着老头说的话，冲击有点大。
世上是真的有妖，而且存在一撞能把自己撞飞半里地的野猪，既然被这些神仙般的人物用来为后辈锻体提供气血，数量定然不会少，既然有野猪，肯定也有野牛、野马、野狼甚至野狗。
自打见到李先生御剑飞行，他相信世上有仙。今日老头的一番话，他突然发现以前自己眼里的世界实在是太小，有太多的东西自己并不知晓。
看来要想保得住性命，练体必须加快了，要哪天真遇上，跑得快可能是最好的自保之法。
暗下决心后，肉也不是那么难吞了，不过还是怀念母亲烧的红烧肉啊，还有就是这老头的厨艺真的太差了。
饥肠辘辘下，少年很快吃完了第一块肉，怎么也吃不下第二块，只得作罢，洗干净手，快步赶往学堂。
学堂上，折扇少年见王凡快步而来，本想拉着自己的猪朋狗友嘲笑一番。却见王凡脸色潮红，走得快却不稳当，明显是吃了大补之物，短时间内难以消化，而且力道上涨，不能完全掌控，一时也没再说话，反而陷入沉思当中。
王凡也有些奇怪，怎么走起来头重脚轻的，宛如当初偷喝王木匠的酒一般，不过也不头痛，反倒是感觉浑身力气使不完。既然没有不痛不痒，少年也不在去想，小镇出生的孩子，头疼脑热的时候多了，条件有限，自然就没那么娇气。
时辰到，先生温和的声音从台上传了下来，众人收拢心思，开始认真听讲。
“吾观天下，四国鼎立，各国习俗不一，国力不一。然各国百姓，皆是贫苦，生于底层，死于底层，终身难有出头之日，尔等对当今人才选拔制度有何看法？”自圣人教化起，万族动荡，数量占优的人族出现强大的个体力量，万族平衡被打破。
地方就这么大，你过来站稳了，我只能退开，人族版图急剧扩张。
数千弱小种族退无可退，为求生存，只得依附当时第一大族妖族，妖族力量急速膨胀，又见人族威胁日益增大，便动了压制人族的心思，战争开始了。
依附过来的其他小族自然成了炮灰，被妖族推到第一线。
距如今四国版图外沿万里的四国长城，成了这座名为天泽的大陆万古以来最大的绞肉场，手臂与兵器齐飞，血液共土壤一色。
人族初兴，雄心勃勃，自然不肯退让，几场硬碰硬的大规模战役下来，双方皆损失惨重，各国军队伤亡近半，修士伤亡三成，妖族伤亡也接近两成，小族大多全灭，至今仍难觅踪影。
妖族本就由多族构成，伤亡两成后，大部落尚好，小部落已伤筋动骨，内部起讧，未开灵智也就罢了，妖兽而已，多些时日也能繁衍回来。开了灵智的，那就死一个少一个，这等存在各小部落也不多，死伤两成，严重影响部落在妖族中的地位。
谈判开始，人族发热的脑子也算是打清醒了，四国长城被推倒，人族后退万里，只留万族残魂游荡于颓垣断壁。
此后人族修生养息，为强国力，诞生人才选拔制度，分文武。
文科重治国安邦之能，武科求凿穿千军之力，短短几百载，人族四国国力大增，妖族守着地盘，毫无进取之意。
外界毫无威胁，四国陷入内战。
堂下各少年不做声，眼中光芒明灭不定。
说错话是要死人的，既生于权贵，代表的自然是权贵的利益。端着饭碗两头跑的人，难逃碗碎人亡的结局。
当今科举，已成各大世家镀金场。高到世家，低至依附于各大世家的小家族，一番金钱权利交换后，各取所需。科举早已是世间最大的利益交换场，谁动了这块蛋糕，与那些个权贵将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大家约定俗成的东西，各家自是心知肚明。
对王凡在内多数人而言，青山郡城很大，大到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走出去，对其他少年而言，青山郡城很小，小到只是他们的起点。
为了走到京中，走上朝堂，甚至走到朝上多数人前面，科举都将是他们腾飞的第一个跳板，家中长辈自然少不得耳提面命，这二字早已深入骨髓。
赵先生是谁，他们不清楚，问过父母长辈，他们也只知道赵先生很高，这是从京中那座山上传下的消息。
对于小孩而言，不管是屋顶还是城墙，都摸不到，也难以企及，为了满足好奇心往上爬，去好奇不该好奇的，可能会摔死，早已在官场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他们知道什么是分。
既然赵先生在收学生，那把孩子送过来就行，能攀上关系最好，攀不上关系，混个眼熟，总归是没坏处的。
关于自身发展，寄希望于高处，或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从来不是他们会去干的事情，哪怕可能一步登天，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才最是稳妥。
总的来说，只要不招赵先生厌恶，那便是成功了，所以送过来的孩子都是机敏伶俐的，在家中数一数二的。
既然先生问到了，可以有思考的时间，却不能无一人应答。折扇少年站了起来，看得出来不是那么情愿，郡王的儿子，地位很高，堂下除了王凡与来历不明的黑衣少女，其余都是他爹下属的子嗣，没人能命令他回答。
他爹说，御下之道，同甘为交情，共苦才能交心。
解人之难，救一个为善，救一群大善。
这是机会，第一次组建自己势力的机会，吃喝玩乐从小到大，人情来往，热热闹闹。
同甘有了，共苦却从来没有。
他爹可不止这一个儿子，但城里大多权贵最为重视的子嗣都在这里，抓住这次机会，事成一半。
作为被寄予厚望的小郡王，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大事件自然门儿清，再次考虑了即将说出的回答，并没有立场上的问题便开口了，“自万族之战后，我人族伤亡惨重，底蕴尽失，为加速人族复兴，我青国第三代帝君推行科举制度，选拔人才，使我青国国力一举超越其余三国，其余国家纷纷效仿，才不致落后太多。依我看来，科举乃是强国福民的大善之制，我青国能空前强盛威震天泽，科举制度功不可没！”
一番吹嘘，避重就轻，优点往死里夸，缺陷视而不见，官场常用的卸责推诿手法，略显生涩，却也无懈可击。
“至于寒门子弟，非我等轻视，既然科举制度选拔的是人才，不够格的自然难以杀出重围，像当朝宰相或百余年前的王烈将军，也都是寒门出身，
文能安邦，武能破敌，受朝廷重用，一身才能也发挥得淋漓尽致。”折扇少年说完，扫了一眼四周，见众人眼神由热情转为略带崇敬，便一拱手坐下了。
除了王凡的没在意，黑衣少女的讥讽，赵先生的平淡，折扇少年已经达到了想要的效果。心中满意，只是那泥腿子的不在意，却宛如一根刺钉在胸口，不拔掉怎么都不舒服。
至于黑衣少女，自深湖大川而来，不然看不上池塘里的蝇营狗苟。泥鳅在池塘里横行无忌，拉帮结派，可一旦进入大江大河，水深浪急，随便碰上一条大鱼，可能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至于最后一番话，虽未直接反对先生关于寒门子弟难翻身的言论，却整篇都是反对。
只道寒门子弟本事不够，够了自然就上了。一般人他们敢拦，真有通天本事的，上面也不是傻子，也会关注。
虫子寄生于人体，吸其营养，壮大自身，可人若是死了，虫也得死。真有本事的人，是苦口的良药，虽苦但能保证人不死。如此循环往复，树越长越大，中间却越来越空，全是蛀虫，很是恶心。
赵先生内心有些苦涩，懂这个道理的人太多，局势却难以改变，在他漫长的岁月中，见过太多苦口的良药，最终多是卸磨杀驴。
山上的人不是傻子，树不能倒是一定的，根也不能坏，树也不能太健康，容易长出新的根，新根很容易把老根干掉，所以可以制造点虫子，叶子多枯黄几片无所谓，多数活着就行。
虫子多了找个人杀杀，风雨来了推个人出去挡挡。
总之，树不能死，也不能活得太好。
长此往来，虫大概知道自己的活动圈子，杀虫的人也知道自己该杀哪些，该杀多少。
外面遮风挡雨的有雨就上，没雨就撤。
树根则控制一切，防止长出新的根。
只有叶子，大雨下脱落，寒风里枯黄，仍孜孜不倦吸收阳光，提供养分。
黑衣少女虽然讥笑，却没有反驳，从根本层面上，她与折扇少年并无不同，不过虫子大点，位置高点罢了，她生来就是这样。
阶级上的冲突，早已习惯高高在上的人不会自掘高墙，跌落凡尘。
就像屠夫杀猪，猪的惨叫或许会引起屠夫的恻隐之心，但并不能阻止屠刀落下，红烧也好，清炖也罢，最终还是进了肚皮。
先生无奈，他能砍倒这树，也能掘出这根，可根连着的万世不动的庞然大物，先生无能为力，况且树倒了，叶子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