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心有灵犀一点通

　　张涣这一段时间过的很悠闲，每日读书练剑有空照料他的爱马。那匹小马在马场养了几天，刘逸请了好几个老突厥马倌儿仔细检查了几遍，没有任何问题。
　　于是张涣就把它牵回家来养，不放心交给家里下人他每天让裴秀波帮忙照顾。自己一有时间去去亲自照顾。不得不说富贵人家马都是享福的，还没几天这马看上去就壮实了许多。
　　这一日与裴秀波学剑过后，两人惬意的坐在一颗老槐树下闲聊。
　　“哈哈哈哈，实在对不住。那日我只是在舞剑，并不是在班剑。小郎君，班剑是军戏乃是周朝军中流传下来的古礼，虽是取乐相戏但也是交手对战。”
　　张涣显然还是不懂，于是裴秀波详细解释：“班剑乃是两将对战教技，顶盔掼甲持剑盾牌相搏。不能真的杀伤，一人比划招式进攻，另一人在他比划后再出招式化解。我那天就是练了一趟剑，当时连个对手都没有就没办法演示班剑。”
　　有意思，虽然还是懵懵懂懂但也知道了个大概，不就是西洋击剑吗？只是不直接对刺而已。
　　“那你和同僚又怎么会起的龌龊？”张涣又在纸上写道。裴秀波不好意思了：“原本也没什么，输赢长短总会有的，但当时我一个不服气就在擂台上和他较个高低。一时收不住手，所以。。。。。。”看来张涣之前对他的猜测的基本上是对的。
　　“那军中除了班剑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意思的游戏？”张涣很好奇军中那些一天精力过剩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折腾的。
　　裴秀波不假思索的说：“军中可以玩的游戏可不少，像是击剑，赛马，射箭，马球，踢毽子，牵羊，拔河”。
　　张涣摸摸鼻子，看来唐代的娱乐活动还是蛮丰富得嘛！倒是显得自己这个文明人没什么业余爱好了。于是显摆的写道：“烧烤你吃过没有？”
　　裴秀波一愣：“小郎君，我们军中弟兄平时吃饭都是自己弄的，行军打仗生火烤馍馍、烤肉不会就没饭吃了。”
　　这样啊，看来是自己想当然了以为唐代和后世一样还有火头军呢，看来普通军队士兵是没那个待遇了。
　　不过也没关系，可怜的裴秀波恐怕平时在军中也是将就惯了。军中能有什么调料什么讲究，一群糙汉子能吃上热乎饭就不错了饿极了谁还管他什么半生不熟呢！
　　想到后世那些冒着青烟的烤肉味道，张涣瞬间食指大动。于是写下单子，让下人们去准备东西，对了烤鱼、烤鸡、烤鸭、烤羊肉统统来上一遍。这段时间张涣吃的菜都是瓦罐里炖的煨的，羊肉还是铜釜里面炙的。也不知道什么时间才能有铁锅发明！
　　那些铁锅要是翻砂制作，现在的工艺根本没办法避免沙眼，要是全靠铁匠敲，估计没人有那个出神入化的手艺。
　　一样成熟的手工艺品背后都是成体系的知识系统。比如一把军用连弩，零配件几十种，所要用到的手法每一样都是无数实践的总结。
　　爱迪生说他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成功，这绝对没说错。没有了电哪来的灯，没有了发电机哪来的电，没有蒸汽机械设备那里来的金属加工？
　　这是一个漫长的进化之路，张涣也不想大幅度的打破历史进程。真那么做他自己肯定是后果难料，比如说墨家一群人在战国时期就发明无人机。
　　墨家精妙绝伦的机关制作手艺却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就算是有墨家传人出现，也是一闪即逝，泛不起一点水花。民智未开，绝大多数人知识水平根本就没办法接受，一旦出现高深莫测的技术就被视为异类。连弩为什么消失？大唐现在用的还不是单打的连弩，墨家发明的一次发射20支箭雨的自动弩为什么失传？掌权者把他们当做禁忌束之高阁，绝不会允许它们被对手、敌人得到。
　　古今都是这个道理，仔细一想就能明白。一个人的能力如果超出大部分人那他就是天才，如果他超越全世界，那他就是疯子。
　　所以话不多说，专心准备烧烤。天气炎热，得找个阴凉的地方，冰窖里还有储备的冰块冻上点葡萄酒，啧啧。这个月祖父还是领的国公俸禄，国家给的有二十只羊三十口猪，大概还剩下不少。
　　西市上胡人的铺子里啥样的香料都有!这个张涣早就发现了，在没有人工栽培基因改良之前，人们发现有香味的动植物就没有不收集的。可以说后世的人反而依赖于人工制备调料，这是历史的倒退。
　　随着人口的剧增自然资源的缺乏，没办法才进行人工制造的。
　　就拿紫菜来说，后世用来调鲜，可是价值实在是太高昂了。而这个时代，动植物自然资源泛滥，只是缺乏人去采集。
　　话说终南山里华南虎很是不少，太上皇跑到那里还猎到几头。连爱吃竹子的家伙也有几只，赏赐给王公大臣们都没送完。
　　对啊，可以去上林苑玩啊。反正现在没有到皇帝秋狩的时候，上林苑是不禁止官宦子弟进入的。当然你不能做得太过分了，就像韦应物。
　　这家伙现在就和张涣他们在一起，手里正提着一只献血淋漓的仙鹤。裴秀波在那里得意洋洋的继续寻摸别的鸟兽，他是用石头打到的，看他那模样倒像是挺自豪的。
　　张涣心里默念二十句“阿弥陀佛”为皇家鹤奴默哀。估计负责养这些东西的仆役，这顿打骂是少不了了。
　　张涣想到，韦应物肯定不会在乎一个下人的死活，等到人家找上门来，自己拿出一些钱来补偿人家吧。
　　他烤肉的技术很差，不是糊了就是半生不熟动手能力实在是弱。还不如韦应物这个膏粱子弟，人家学着他的样子放上调料烤的那叫一个专业。
　　所有的肉都是裴秀波割的，一指头宽半指头厚一指头长也很专业。食材、水果、酒水、器具则是仆役们早就预备好的。随便找个草木相对稀疏的地方，三个人就可以料理了。
　　张涣没有这种厨师天赋，只好去预备葡萄酒，按照后世的方法醒酒、挂杯、加冰。酸涩的味道淡了好多，吃着烤肉喝着冰镇葡萄酒，现在就差唱着歌了。虽然没有高脚玻璃杯，但他们有翡翠盏，红红绿绿的看上去更艳丽。
　　“金宝团、金宝团、金宝团，你在哪儿？快快出来。”一个悦耳的女声焦急的呼喊着。
　　张涣他们正在比赛射柳枝儿，就是把柳树枝子剥开一半的皮，拽住剥下来的皮另一只手用手指使劲一划，就当飞镖一样射出去。虽然很无聊，但是他们几个却较劲比试起了眼力和准头，其实投壶还没这个有意思呢！
　　几人停下来，就见一个宫女从不远处的树林子里面出了出来。看她模样像是在寻什么东西，那侍女发现张涣他们在这游宴稍稍一愣。走过来行个礼对韦应物说：“奴婢给几位郎君问安了，请问尊驾可曾见过“金宝团”来过这里？”
　　韦应物马上收腹挺胸抬头，贵介子弟的气质又回来了，不说，影响还是挺英俊潇洒的。
　　“丢了什么物什？我等一直在此，也没见别的什么人物过来”。
　　那宫女垂首解释：“走失的是一只金色的波斯犬，名叫金宝团，不知几位郎君可曾留意到。”
　　众人相互对视然后摇头，表示并没有见过什么狗跑过来。于是那侍女告个罪，到别的地方去寻了。
　　张涣几个也没在意，接着玩他们的射柳游戏。
　　正在此时，裴秀波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动静，伸手示意他们安静。只听他们放置饮食餐具的附近草丛里淅淅索索的传来一阵动静。裴秀波赶忙悄悄捡起一根粗树棍，张涣和韦应物则在附近地上找石头，要是遇到什么猛兽就坏了。
　　一般来说上林苑里猛兽都是被豢养的，禁军和那些宦官仆役负责看管。要是从圈舍跑出来个什么猛兽，不小心伤了王子高官那些仆役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不过这上林苑是一大片野林子一直连到终南山，要是从深山里远远下来一个什么猛兽，那就无法预料了。
　　侍卫和家奴是不能进来的，裴秀波那么强，韦应物和张涣也都算是勉强有些身手，即使不戴刀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没有准备狩猎只是游玩烧烤而已，于是他们就大着胆子进来了。
　　现在他们几个只有自己应付了，可惜连个长点的刀子都没办法带进来。裴秀波挥挥手示意张涣和韦应物躲起来，他拿节粗树棍敲打地面希望可以打草惊蛇。那草里传来咀嚼和细碎的声音也不见东西出来。裴秀波壮着胆子往前，拨开杂草。一只半大的金色卷毛狮子狗出现在众人眼前，被惊扰的狮子狗发出护食的低吠。
　　想来这就是那宫女找的“金宝团”了。刚才裴秀波准备食材时候扔掉的一队残骸、毛皮、骨头散落一地，那狗子身上嘴上还沾着血和鸟的羽毛。
　　张涣等松了一口气，走近前观看这只狗吃食。不错，这只狗品相很好和名字但是很配。裴秀波上去抓过那狗，拎了过来。几人蹲下给它收拾一番逗弄起来，张涣过去拿几串烤好的肉喂给它吃。
　　“公主这边有几位郎君在，我先前已经问过了。”那宫女又过来了，旁边一个帏帽男装的女子，身后带着侍卫婢女。
　　那狗一见主人过来了，欢快的大叫几声又低下头埋头进食了。狗子肯定是被他们烤肉的味道引来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跑道草从中觅食。那男装女子呼唤狗名字几声，声音很好听。狗对烧烤情有独钟，恐怕它从来还没吃过这么滋味的烤肉呢。
　　张涣俯下身子把狗抱起来走过去交还给她，一个侍卫从后面几步上前接了过去。
　　也不知那女子不知是哪位公主驾临，不过肯定地位不低。
　　“几位郎君在此烤的什么？如此香味诱人”？那公主和张涣差不多大，不过女子才刚刚开始长大。声音很好听，语气也很恬静让人莫名心安。
　　张涣没办法开口，只能期望的回头看韦应物。
　　“启禀公主殿下，我等烤的也是寻常物事，不过用了些胡人香料”。韦应物应对自如得体的施礼做答。
　　那公主殿下明显有些意动，于是张涣做出邀请的手势。裴秀波又开始料理起来，公主众人一起过来也不做作寻个稍微干净的地方地方将就着张涣他们拿的步垫就会跪下来。
　　等到东西烤好，禁军侍卫有也担忧上前想要阻止。那公主轻轻摆摆手开口说话：“张郎君是安仁坊张府家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张涣一愣，似乎有点感觉到什么。那公主摘下帏帽随手放在旁边，露出张涣心心念念的笑颜。宫女上前接过裴秀波烤好的串子，轻轻咬一口细嚼慢咽，等到一串烤肉吃完说：“你怎么又不能开口说话了？是不是病了。”张涣点点头，那公主轻轻颔首低眉一笑：“每天只能写字，不好受吧。”
　　张涣苦笑点头。
　　那女子说话：“我原本也打算请你帮我也抄一份经，不过你已经不在荐福寺了。”张涣闻言脸色放松，心情一下子明朗了起来。那公主见他如此神色说到：“你会帮我的对不对？”见张涣点头又说：“我想求一部《道德经》。”说完拿出一个手帕擦擦嘴，对韦应物说“味道还不错，不过太油腻了。”韦应物赶忙说：“不知公主殿下驾临，我等没有置办别的吃食请公主勿怪。”
　　公主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俏皮的眨眨眼睛，对张着张涣方向说：“不必拘礼。”又靠近张涣小声说：“烤鱼最好吃，烤鲤鱼滋味最佳”说着露出偷嘴得逞的得意笑容。
　　张涣心想：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自己最爱的不就是烤鱼吗？
　　话说在大唐是不能吃鲤鱼的，被捉住了要挨上几十仗。不过大唐风气向来宽容大度，看见了肯定被罚看不见的时候一些人反倒是禁不住鲤鱼的美味，更爱捕鲤鱼了。官府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贵族们依旧严守这条规矩，毕竟关乎皇家威信。
　　这个小公主，咳，咳有趣极了。
　　公主又和他们随意聊几句天气和上林苑景物的话题，吃过几串烧烤对张涣他们说：“打扰诸位雅兴了，我先告退了”。张涣看她脸上怎么不经意间红红彤彤滴，也许是高兴的缘故吧！
　　随即众人起身恭送，公主大架接着离开。众人坐下松了一口气，韦应物和裴秀波相视大笑。张涣不明所以，但今天实在是太有趣了，所以张涣和他们一起笑。
　　这是一个宫女又返回来了，却不是先前的那一个。这个是个男装打扮的女子，感觉似乎有点印象。
　　那宫女背住手学着文士的模样对张涣说：“小郎君记得放生池的事情吗？我们见过面的。小郎君答应了帮公主殿下抄《道德经》，半个月后自会有人上门，请小郎君准备一下万勿失约”。说完保持不住文士架子，提起衣袍匆匆小跑追公主一行去了。
　　张涣半天才想起来，这好像是在放生池边上见过的一个。不过穿女装的她和今天差太多了，刚才他在人群中张涣竟然没有认出来，自己真是不好意思。
　　“殿下，我已经把话都给他说了，您还有什么别的想起来了吗？”
　　那宫女急急忙忙追上队伍，对公主小声说到。
　　“大概没有了吧，香小，不是不是今天我表现的有些傻。”说完又不好意思的笑起来，“都怪你，要不是你眼睛尖，看到张涣他们我也不会匆匆忙忙赶过去如此丢脸！”
　　“公主，您这边没什么失礼的，不过看那呆子傻乎乎的样子真是好笑，竟然没有认出我来。”那宫女和公主顿时笑做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