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镖局有难

　　“不好了，当家的！出事了！哎呀！”
　　看着镖局最年轻的趟子手着急忙慌地一把扑倒在门槛上，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了。我赶忙迎了出去，将他搀扶起来。
　　“你别着急，有事慢慢说。”
　　我将他往内堂搀去，他一瘸一拐地喘着气。将他扶到大堂后，我给他斟了一杯水。
　　他咕咚咕咚两口喝完，紧张地对我说：“当家的！我们的镖，被劫了！”
　　我一听，完全抑制不住怒火地一拍桌子，骂道：“该死的！这个月第三回了！这帮兔崽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趟子手说：“当家的，这可怎么办啊？再这样子，我们镖局就真的要关门了！”
　　我气得头晕脑胀，不过我知道，越是这个时候，我这个当家的就越是要冷静，要不然，这一大家子我还真管不住了！
　　我说：“你去把所有人都给我叫来！开会！”
　　“是！”
　　哼，狗日的，真当我会友镖局这么多年的基业是靠讨饭讨过来的啊！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还真不知道我姓啥！
　　（作者：你没猜错，这里是时间分割线。）
　　喝完一口热茶，镖局最后一个镖师也走了进来。看着大堂前后左右三十余人，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当家的，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一个月来的亏损，比我们一年赚的还多啊！”
　　开头说话的是镖局总管庹奉贤（作者：百科一下，tuo二声，我十分理解看书看不懂字的痛苦。），在镖局主管财政，负责拉单筹备，料理后事。他是跟着我最早的元老之一，武功虽然不行，但凭着过人的心智和能力，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不过现如今，衣衫褴褛，倒像是个过街乞讨的糟老头子。
　　“要不然报官得了，我就不信这伙人连官府都治不了！”
　　这是镖局的首席镖师雷兆云，原先混过黑道，一柄“莫羞刀”也让他曾是叱咤风云的人物。现如今，没工可开，没人可砍，莫羞刀几乎快成了遮羞刀了。
　　“报官？这群人敢在官府眼皮底下拉帮结派，开团建社，你觉得他们会怵官府吗？再说了，你拿的出证据吗？依我看，咱们应该团结一心，一锅端了得了！”
　　这位是镖局的总镖头邢百里，曾在南疆海州开武馆，凭借一手“无眼拳”打遍岭南拳脚八十八宗，威震江湖。不过后来倡盗四起，民风败坏，再加上他作风有问题，武馆没落，才来到展州。跟了我之后，凭着超凡武艺，东山再起。曾几何时，他一走镖便是威武镖，只要一亮他的名号，甭管黑道白道，通通无人敢扰。不过，现如今，大侠已变成混迹在女人堆里的浪荡子了。
　　哎，万万没有想到，才三个月，我“会友镖局”昔日威风便已荡然无存。
　　底下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我没有插嘴，只是听着，半晌之后，所有人都停了嘴，纷纷看着我，都在乞求我能给出个答案。
　　我愣了半天，才说：“自我成立咱们会友镖局以来，这是最大的一次危机。首先，我很感激大家，在这么危难的时机，仍然不离不弃。这已经是镖局第四次被劫镖了，很好，既然他们不讲江湖道义，那咱们也没必要忍气吞声！我考虑过了，我们这就广撒英雄帖，招募四方能人力士，一同讨伐这群贼人！”
　　“好！好！……”
　　“当家的好样的！……”
　　虽然看到大家万众一心，但此刻我真心开心不起来。光明社连官府都不怕，可不是好对付的。不过没办法，此时此刻我只能这么说，如果再退一步，这人心恐怕就真的散了。
　　正当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准备干件大事的时候，大堂门外忽然有声音传了进来。
　　“当家的在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声音洪亮，难不成是光明社的人来了？
　　一个年轻人从正门走了进来，从众人讶异警惕地眼光中穿梭而来，径直来到了我面前。
　　“你是当家的吗？”
　　我打量了一番这年轻人，他动作轻飘无规律，看起来不像是个练家子。
　　我说：“没错，会友镖局大当家，卢炳贤。敢问少侠如何称呼？”
　　那人也不懂抱拳行礼，只随便甩了甩手，说：“少什么侠啊，这名头我担不起。我叫高七斗，你叫我阿斗就行。”
　　我说：“这位阿斗兄弟，不知道寻我所为何事？”
　　阿斗说：“没什么，问一下，你们走镖不？”
　　“他是光明社的！”
　　“拿下！”
　　阿斗一说完这句话，大家绷紧的神经一下炸开了锅，首当其冲的，是一个叫穆泰的镖师，直接拔剑迎面而去！
　　这一剑说慢不慢，却是凌厉至极。阿斗目光盯着剑尖，待剑刺来之际，忽的迅速一侧身，一把握住了穆泰的手腕。穆泰挣脱不得，下一刻，阿斗用力向前一拉，将穆泰整个身体朝前拉拢，冷不丁地脑袋一点，重重地往穆泰脑门磕了一下。
　　穆泰宝剑脱落，捂着脑门后退几步。
　　好小子，功夫不怎么样，经验倒是很丰富！
　　四周的人一看穆泰受挫，纷纷向前，想要围攻阿斗。
　　“慢！”
　　我喝止住了所有人，不是我怕了这小子，而是大敌当前，没必要自损。
　　所有人停住了动作，阿斗不紧不慢地说：“你们干镖局的是不是都这么横啊？我这就说了一句话，就要要我的命啊！”
　　我连忙打圆场说：“阿斗兄弟，你是光明社的人吗？”
　　阿斗说：“什么光明社？在我们县倒是有个叫李光明的，不过他老人家是挤牛奶的。我来这儿，就是想谋个差事，赚点钱。”
　　我说：“那实在是不好意思了，镖局现在不缺人手，承蒙对会友镖局的厚爱，实在抱歉。请回吧。”
　　要是平时的话，说不定我会招这人进来，可现在大敌当前，这小子又不是个练家子，招来实属无用。
　　“快走吧！”
　　受挫的穆泰带头要轰走阿斗。
　　阿斗站在原地，忽然说：“有人介绍我来的！卢一秋你认识吗？”
　　“你说谁？你认识我侄女？”
　　只看到阿斗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玉佩，说：“认识，就是她介绍我来这儿谋一份差事的。”
　　我看到玉佩的一刹那蒙了，起身凑到阿斗身旁，将玉佩接了过来，捧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两眼后，脑海中想起的，全是我那个倒霉的妹妹。
　　“她们家现在好吗？”我把玉佩交还给阿斗，急忙说道。
　　阿斗想了想，说：“她是你侄女啊。你这个当叔叔的不尽责啊，她们过得可不好，你侄女在太苍派受苦，听你侄女说，你妹妹也去世了。”
　　听到这话，我如遭受晴天霹雳一般，步步后退，最后跌倒在椅子上。
　　对于我这个苦命的妹妹，我一直深有愧疚，从小我们父母双亡，自幼相依为命。再后来，我出来江湖闯荡，后来才听说她被人奸污了，怀上了孩子，却找不到她的生父。我气急败坏，可我这妹妹是个倔性子，一个人硬扛着，死活不肯透露半点讯息给我。我一怒之下彻底远走他乡，没想到啊，如今物是人非，我对不起她们娘俩！想到这儿，我的眼角便有些许湿润。
　　正当此刻，屋外传来了尖锐的笑声。
　　“哈哈哈，卢大掌柜，别来无恙啊！”
　　听到这声音我就知道，煞星来了。
　　一个四十有余，威风飒飒的中年人大摇大摆地从正厅步入，人群不自然地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来的这人叫邰广平，原先是沧州总捕头，武功奇高，江湖上颇有威望。如今退休之后，谁也没想到竟跑去给黑道做起了顾问。
　　他一进来，我就闻到了大堂内多了一股剑拔弩张的味道。
　　阿斗呢？这小子到算是聪明，见来者不善，直接躲到人群里去了。看起来是我想多了，我还天真地以为这人会是我们会友镖局的救世主呢。
　　邰广平抱拳，行了个伪善的礼，说：“卢大掌柜，近来可好啊？哎呀，是什么事让您老落泪啊？”
　　我说：“没事。不知邰捕头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邰广平笑着说：“明人不说暗语，卢掌柜，镖被劫了吧？”
　　一听到这话，以雷兆云为首的镖师们怒目圆睁，手全按在了武器上。
　　邰广平毫不慌张，慢条斯理地说：“卢掌柜可真不小心啊，最近山贼猖獗，还是少走镖为好。不过啊，不幸中的万幸是，我们光明社大仁大义，已帮您从山贼中将这支镖给收了回来。”
　　哼，这话听得我怒火中烧，劫镖的是你，救镖的又是你，官话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
　　不过此时还没到摊牌的时候，我只能克制住怒火，说：“那可真是多谢邰捕头了，既然如此，那就请将我镖局的镖车归还吧！”
　　邰广平说：“归还是自然的。只不过，我光明社当家的说了，这行侠仗义的事儿啊，光明社义不容辞，可是啊，这与山贼搏斗，我光明社也是颇有损害，还希望卢掌柜也补偿补偿我们！”
　　我还没说话，暴脾气雷兆云忍不住了，破口大骂：“你这满嘴喷粪的聒噪玩意儿！明明便是你们劫镖在先，现在倒要我们补偿！我补偿你娘！”
　　邰广平仍是不动声色，说：“莫羞刀雷兆云也是江湖上颇有名望的前辈，怎么说起话来一股下流味道。你说我们劫镖，倒是给出证据来。我好歹原是朝廷命官，无凭无据，诽谤朝廷命官，依律可是要行割舌之刑的哦。”
　　雷兆云按讷不住，莫羞刀出鞘，就要上前，可刀锋未及，便被邰广平一掌催开。
　　“老雷！退下！”
　　我急忙喝住雷兆云，我很清楚，邰广平的功夫，绝非雷兆云能比，况且，伤了他，日后就更没有退路了。诚然，在这个事情上，我还真有点拿这光明社没办法。
　　这光明社原先就是一群山贼，在云启山附近作奸犯科，打杀抢烧，无所不为。后来邰广平加入之后，这群山贼更名光明社，表面干起了正经勾当，实则只不过是为了给私下的龌龊买卖打掩护。
　　我说：“那依邰捕头之见，应当给予几成的补偿呢？”
　　邰广平说：“一口价，七成！当然，若是卢掌柜能每月给予光明社一定的剿匪资金，逢年过节献上一点薄礼，那我邰某人在此保证，日后会友镖局的镖将无人敢劫！”
　　若是我同意，那我会友镖局岂非就真的成了光明社的附庸了。
　　“如若我不答应呢？”
　　邰广平说：“那卢掌柜以后就自求多福了，说句多余的，会友镖局以后，可能就要改行咯。就叫，会友客栈怎么样？”
　　这话一出，大堂内瞬间炸开了锅，所有的镖师们统统涌了上去，剑拔弩张，破口大骂。一时之间，大堂内乱到了极点。
　　而邰广平，凭着多年江湖经验，仍旧不动声色地站着。
　　我说：“好！我同意！”
　　我的话一出，全场安静了下来，所有人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我也是没办法，当下斗不过，只好行这缓兵之计了。
　　邰广平哈哈大笑，说：“好好好，卢掌柜请放心，剿匪资金一到位，贵镖局的镖车，光明社立马归还！还！还！还……”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瞳孔瞪大，浑身颤抖，才一瞬，便轰然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吓得我够呛，等我诧异地从邰广平昏厥的身体上移开，才看到手持一根长棍，淡然站在邰广平后方的阿斗。
　　跟我一样，所有人都怔怔地瞪着阿斗。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阿斗又在邰广平身上补了一脚，骂道：“去你娘的，我以为有多厉害呢！”
　　然后，阿斗随手一丢，将棍子丢在了邰广平身上。
　　看到这一幕，我是真的蒙了，浑然不知所措。阿斗这一下，直接打消了我所有的念头和想法。这下，是真的不得不开战了。
　　阿斗开口了：“喂！当家的，现在他的事完了，该轮到我们的事了吧？我能留下来干活吗？”
　　这……
　　庹奉贤走到我近前，对我说：“当家的，这小子虽说不怎么像个练家子，可胆量倒是有些。其实这下倒好，我们与光明社本就是水火不容，开战是迟早的事情。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将此人收于麾下？”
　　镖头雷兆云说：“不行！这小子背后偷袭，浑然不讲江湖道义，无异于匪类。若将他招至麾下，怕是要让江湖人为之耻笑啊！”
　　阿斗听到这话，哼哼笑了，说：“我拜托你们，你跟他讲什么江湖道义，他跟你们讲了吗？这种人我在乡下见的多了，仗着有点势力就嚣张得不行，对待这种人，一棍蒙倒都算是客气的了！”
　　这话让人听得是又解气又无奈，也难怪，我们这些人在江湖上待久了，顾忌也就越来越多，反倒不像这初出茅庐的小子做事来的干脆果断。
　　“说得对！这种人，跟他讲什么江湖道义！”
　　“我忍够了，当家的，咱们得做点什么了！”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的觉得阿斗做得对，大快人心，也有的认为阿斗背后偷袭是无耻的行为，要嗔之以鼻。
　　阿斗这小子倒是淡定得很，好像在他的眼中，这些都不是什么事，关键的是他能不能在这里谋一份差事。
　　我本想寻摸一个妥善的方法来处理这件事情，江湖上混的，最怕的就是结死仇。我出来混这么多年，一直戒骄戒躁就是为了这点，不过，或许阿斗也说得对。江湖中总有一些不顾江湖道义的人，对待这些人，就应该以暴制暴！
　　我叹了口气，说：“好！你留下吧，现在你是我们镖局的人了！另外，”我正了正色，站起身来，说：“我宣布，从即刻起，会友镖局进入备战时期，从此，与光明社势不两立！”
　　我刻意用高亢嘹亮的声音将这句话念得如口号一般，随着我话说话，大家为之一振，然后就是热烈拥护的欢呼。
　　可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要打仗，就要死人，就要投入，打输了，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即使打赢了，也是损兵折将，粮财两空，没个一年半载也缓不过来。
　　有时候觉得，做个手下有做个手下的快乐，看着下面的人一个个欢声载道，无忧无虑，仿佛已经胜券在握的样子，万般苦楚只有我这个当家的清楚。
　　至于阿斗，这个人到底是谁？我不知道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到底对我，对镖局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他的到来，倒是断绝了我的优柔寡断。
　　也对，这片江湖已经久不见血了。
　　是时候该洗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