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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皇诏风云录 / 唐教教主 甄府大劫

唐教教主 甄府大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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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传玉早早睡下,待到第二天月明依旧之时,他便自然醒来了。虽居卯时辰还有一炷香时,但他还是起身穿好衣裳,拿着灯笼偷偷地溜了出去。
  彼时繁星点缀、朗月当空,远家灯火微微亮着,寒风划过甄传玉稚嫩的脸庞,使他渐觉身体发冷。为了使身体暖和些,甄传玉开始狂奔起来,一刻不停地奔至了山后。
  “师父,您睡好了吗?传玉到了。”
  “来了。”
  黑暗中,一声阴森森的怪音响起,尖锐而又令人不寒而栗。
  “师父,您醒了,真是难为您老人家了。”
  “传玉,你听着,现下开始,闭上双眼。在你修习拳术之前,为师会向你传输些许真气,使你脉络活起,精神振奋,然再进入山洞受寒气侵袭,内热外寒,会使你事半功倍。”
  “传玉谢过师父。”甄传玉话毕即进入了洞中,并闭上了双眼。
  眨眼间,甄传玉便觉一股暖呼呼的真气从背后几处要穴传入了体内,霎时间暖意腾生,筋脉活络起来。
  “双膝曲,双臂向前击出,双拳紧握,扎一个时辰马步。”
  “师父……这。是。”甄传玉嘴上说的轻松,可还没到一盏茶时间,他的双腿就有些发软了,小腿不自觉地发起颤来,汗珠浸湿了衣衫,面目狰狞。
  “不行,大腿似是僵硬了,浑身动弹不得。”甄传玉双眼渐渐无神,面色也缓和了不少,身子竟也丝毫不再发颤。随着寒气的缓缓侵入,他体内的真气开始沸腾起来。
  一个时辰过去之后,风满林大叫了一声,“好了,一个时辰已过。”
  甄传玉闻言,随即瘫了下去,一面大喊着一面发疯似的捶打着自己的双腿。
  “站起来。”风满林又是一声怒吼。
  甄传玉“噌”的一声,马上起身。
  “传玉,你可知马儿为何跑得如此之快?”
  “回师父,马儿腿脚健壮有力,故可疾驰如风。”
  “为何从古至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将帅皆是虎背熊腰、一身壮肉?”
  “回师父,只因膀大腰圆即是大力威猛的象征。”
  “雪拳乃是刚猛至极的一套拳术,弱不禁风、细臂蛮腰之人无法练就,故你应练就一双铁臂和石墙般厚重的腰背。男儿习武重在腰背和双腿,此三处雄浑有力,则是阳气旺盛,精力充沛,真气即会源源不断地涌出。传玉,你须记着,从今日起,每日辰时初始,背一箩筐,内置十斤石头,沿着山脚跑至山洞之前,来回二十趟,两月之后,内置石块二十斤,来回跑三十趟。待你跑完之后,不可停歇,还须扎马步,取一僻静之地,扎一时辰结束,此乃第一、二月,第三月,双臂捧一十斤大石头,背一箩筐,内置二十斤石块,扎马步一时辰。结束之后,不可停歇,双手提水桶,第一、二月,一手提十斤,走一里地,来回二十趟,第三月,一手二十斤,走一里地,来回五十趟。还有,每日用黄沙土块搓洗胸腹之前以及后背,中途并用竹藤拍打,必须留下九九八十一道血印才可罢休。不过,师父是为了让你练就一身钢铁之躯,不是自残,故一个时辰后需用药物及时涂抹,以免伤口恶化,依照为师所说全力以赴。三个月后,再来见我。清楚是否?”
  “传玉谨记。”甄传玉说罢即出了山洞,跑回了家。换好行装,他找来一个箩筐,装了十斤石头,这一提!嘿哟,不提不知道,这一提吓一跳。
  “怎地如此之重?山脚至山洞,来回二十趟,岂不活活累死?”甄传玉呆在山脚下思前想后,决定要不要跑。
  “男儿大丈夫,若要成其大事,必先劳其筋骨,师父定是在逼迫我成就一身铜皮铁骨。师父,传玉绝不会令你失望。”甄传玉话毕,奋力背起了箩筐,一步一步地向山上跑着。
  第一回,第二回……第十回……第二十回。
  甄传玉来回跑了二十趟,回到山脚之后,放下箩筐。走在路上,他已看不清路,汗珠蒙住了他的双眼,他的意识模糊地令他手足无措,走起路来颠三倒四,双腿止不住地发软。后背酸胀发疼,他不停地说着:“男儿……男儿汉大丈夫,若……若要……成其大事,必先劳其……筋骨。”
  四处走动了一会,甄传玉自觉意识已然恢复清醒,便来至一处松树之后,做起了扎马步。
  “此事较于前者,不知轻松多少。师父准是心疼我了,在我累的半死不活之时,立一轻巧之活儿,让传玉休息一会儿。”甄传玉想着想着便笑了起来,一面扎马步一面哼起了歌。
  “传玉哥哥,你为何在此处?”
  甄传玉循声而望,发现是江素衣。
  “素衣妹妹,我在此处……昨日我贪玩误了时辰念书,爹爹罚我早早来此,扎马步以示惩戒。素衣,你又为何来此?”
  “我乃是来附近收集清晨叶上的露珠,回去给婆婆熬茶的。传玉哥哥,你可真可怜,一大早就得受罚,你还没有吃早饭吧?”
  “额……确是没有。”
  “那你等着,我现已采完了露水,待我回去给你带红豆粥,让你填饱肚子。”
  “多谢素衣妹妹。”
  素衣“咯咯”一笑,转身便跑开了。
  甄传玉见着素衣的背影,忽然想起了昨夜的那一个梦。
  “素衣妹妹今后会是甄传玉的妻子吗?可是那一位袁盛景师哥,长得俊秀高大,看得出来,他也就十八岁左右年纪,莫非他也钟意素衣妹妹,待她十六岁之后就会向她提亲,不行,素衣妹妹是我的,他是天目派大师哥,我是唐教第二代教主,我可不比他差。”
  仅过了不到两刻钟时辰,素衣就挎着一个菜篮走来了。
  “传玉哥哥,你还在受罚啊?到底甄员外要罚你多久啊?”
  “不久不久,也就一个时辰。”
  “那还有半个时辰你才可以休息,不填饱肚子,哪里还扛得住?”素衣一面从篮子里拿出红豆粥,一面心事重重地说。
  “没事儿,你放在那儿便好。我撑得下去。”
  “你就别犟了,我来喂你吧。”
  素衣拿起汤匙,舀起一匙红豆粥来,轻轻地吹了吹,便凑到了甄传玉的嘴前,甄传玉张开嘴,一口吞下。
  待得一碗热粥下肚,甄传玉已是满脸炽热,不觉间身子暖了起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晨气,又缓缓吐出一口热气来。
  “素衣妹妹,你待我真好,这份恩情传玉会铭记于心的。”
  “传玉哥哥,你说的什么话啊?你待我还不是一样的好。”
  “素衣妹妹,我想……”
  甄传玉话未说完,一阵马厮声跃然入耳。
  “啊,是盛景哥哥来了,传玉哥哥,素衣先走了。”
  “哎!你要随……随他去何处啊?”甄传玉心中醋意升起,不禁问道。
  “盛景哥哥今日要带我去天目山看看,然后带着我去见他的师父,看可否收素衣为徒,估摸着要去个二月有余吧!传玉哥哥,回见了,你在家定要好好吃饭,好好听甄员外的话,莫要再受罚了。”素衣言罢,即朝着马厮声传来之处飞奔而去。
  “哼!盛景哥哥,盛景哥哥,他有什么好的?整日跟着他。我看那个盛景哥哥是看上你了,你早晚要被他娶回家做小老婆,整日地欺侮打骂,到时我可不救你。”甄传玉心生不满,可嘴中的红豆味儿却让他意犹未尽,加上素衣的关怀之色,他还是有些念念不忘。
  “素衣妹妹定是喜欢我的,要不然怎肯一口一口地喂给我吃,那袁盛景定是武艺不凡、身形高大,才能令素衣妹妹如此向往喜爱,若是我亦能成为武林中的绝顶高手,那素衣妹妹也会整天黏着我了,嘻嘻。”甄传玉下定决心,定要勤练武艺,有朝一日打败袁盛景,收回江素衣的心。
  马步扎完,甄传玉回到家中,在厨房找了两只水桶,来到后院的水井旁打水,从水井旁至屋后的那棵老松鼠下,正是一里地。他卯足了劲,怀揣着对袁盛景的妒忌,一刻不停地提着水桶来来回回地走着。那些奴婢仆人见到还以为是甄传玉被鬼上身了。
  出于内心妒忌之心地驱使,甄传玉竟然不到一个时辰就完成了二十趟,可是突如其来的耗力却换来了程度不小的伤痛,他的双臂已然连筷子都拿不起了,吃中饭的时候,还须丫鬟们一口一口地喂饭喂菜。
  “两位姐姐,我都吃撑了,可不可以不吃了。”甄传玉坐在椅子上,双臂自然放下,两个十六岁年纪的貌美丫鬟正在喂他进食,一个喂饭,一个喂菜。
  “不行的,少爷,老爷吩咐过,要让你把这些饭菜全数吃光,一会儿还有一大碗补身子的汤正在厨下烧着。”
  “两位姐姐,传玉求求你们了,我是真的吃不下了,你们还没吃饭吧,你们吃,你们吃了这些。”
  “少爷说笑了,奴婢哪能受你所求,既然老爷让我们姐妹二人服侍少爷,那我们自然是对少爷你言听计从。”原来这两位丫鬟是甄太宇在甄传玉十三岁生辰那一天特地买回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的,毕竟甄太宇时常外出,不在家中,一走就是数月甚至半年之久,因此他买来两个细心懂事的丫鬟前来照顾自幼丧母、单纯无邪的甄传玉。
  “你们当真对我言听计从?”甄传玉壮着胆子,语气略微有些轻浮。
  “嗯。”
  “那我就命令你们姐妹二人,把这些饭菜都吃下去。”
  “这……多谢少爷。”两个丫鬟一脸惊愕,道。
  甄传玉打了一个饱嗝,双臂不能使劲,他便将下巴放在桌子上,聚精会神的看着那吃饭都细嚼慢咽的两个丫鬟。这左边那位是身着翠绿从中数朵荷花作伴搭配荷叶长裙,右边那位却是穿着淡黄色梅花从中丝丝竹叶落地百褶裙,上衣色泽同裙,也是朵朵清花住进房。
  “两位姐姐,你们当真是眉目如画、貌美如花啊!”甄传玉望的出了神,竟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而两名丫鬟一听甄传玉口出赞美之言,双颊即刻浮上两朵红晕,从鼻翼红到了耳垂,低着头,嘴中咬着筷子的一端,互相望着对方,却说不出话来。
  “你们叫什么名字呢?”
  “启禀少爷,我叫作青叶,妹妹名作蓝花。”
  “青叶、蓝花,你穿着翠绿长裙,名作青叶合情合理,那这位姐姐,名唤蓝花,怎地穿着淡黄色?”
  “少爷不懂……不懂女儿家事物,还是……莫要再问了。”蓝花姑娘红着脸,支支吾地说道。
  “蓝花姐姐,你可否来到我身前一下?”甄传玉望着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轻声说道。
  “是……是,少爷。”
  蓝花姑娘说罢,缓缓站起身来,低着头,双手放置胯后,不停地打着转转,好一会儿才来到甄传玉身前。
  甄传玉望着蓝花姑娘的脸,再度想起了昨夜他做的那个梦。只见这位蓝花姑娘也是有着一双洁白无暇的双手,两鬓旁自然而然地垂下四枝小辫子,辫上扎着几圈花箍。
  甄传玉忽而间双眼朦胧起来,脑中意识不觉也陷入混乱之中。
  他荒恍惚迷离之间,竟脱口而出:“娘亲。”
  这一叫可是把蓝花青叶两位姑娘吓得不轻。
  “少爷,你……你认错人了,我是蓝花。”可甄传玉双眼还是一片模糊不清的模样,青叶姑娘见状,便在甄传玉的脑后颈上的风府穴轻轻拍打了一下。
  甄传玉瞬间清醒过来,见青叶蓝花皆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自己,他自己倒也有些脸色发红。
  “两位姐姐,你们……这是在作什么?”
  蓝花、青叶见甄传玉竟有些害羞,心下一阵嗤笑。
  “没什么?少爷,我们都吃好了,来替你案扶一下手臂,活络一下筋骨可好,免得落下病根,那就不值当了。”
  甄传玉深觉手臂酸疼,黄沙搓背一事恐将难以完成,便笑着说道:“那就有劳二位姐姐了。”
  蓝花、青叶依言各坐于甄传玉两侧,伸出纤纤玉手,轻轻的抚上他的手臂。谁料刚一捏上,甄传玉便双眼鼓起,睁的向牛眼一般,咬紧牙关,口中唾沫不断吞下。甄传玉并未是觉得臂肉酸胀,只是这两位姐姐的兰花玉指太过温和,甄传玉之前只同素衣有过肢体触碰和言语交流,以和素衣的深切关系,倒也不会在意。如今身边却多了两位貌比天仙的丫鬟姐姐,甄传玉自觉浑身不自在,双腿止不住地发颤,额上汗珠纷纷滚落,脑海中思绪极为混乱。更甚者是,两位姐姐身上的胭脂气和香粉味儿源源不绝地钻入甄传玉鼻中,他适才午饭吃的是鱼肉大米饭、浓汁儿鲜羊腿,本就油汤味稍重,今下这女儿家的新鲜事物之香味涌入口鼻,甄传玉突觉肚腹甚是难受,一阵翻江倒海之感觉,很是想呕吐。
  甄传玉一再忍住,可是那股清香之味依旧断断续续地闯进口鼻,他终是没有忍住,一把将吃下去的事物如数吐在了青叶丫鬟的裙摆之上。一阵呕吐之后便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啊!少爷,你怎么了?”青叶丫鬟大叫了起来,蓝花姑娘见状没有慌乱,忙跑了出去叫佣仆去找大夫前来。
  青叶姑娘则将甄传玉抱在床上,丝毫没有在意裙摆上的残渣。
  不一会,大夫便被家丁请来了,所幸甄传玉身体并无大碍,大夫随意开了几副对症之药,叮嘱下人绝不可再让其受苦受累之后便离开了。
  家丁们里里外外忙个不停,少爷病倒了,这要是给老爷知道,哪还有好日子过?
  躺在床上的甄传玉最终时不时嘟囔着几个模糊不清的词。蓝花姑娘坐在一旁替甄传玉擦洗脸庞,她望着那一张白净但略显俊俏的脸,心中微微泛起涟漪。
  忽然间,甄传玉的手动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蓝花姑娘也是心下一紧,她想把甄传玉的手拿开,却发觉他抓的很紧,五指攥成一团。此刻,甄传玉口中不停地念叨着两个词,蓝花姑娘细细一听,原来是“素衣”二字。
  “妹妹,少爷念梦话了是吧?”青叶姑娘正好进屋,听见了甄传玉的吐词,此刻她换下了那一套翠色长裙,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粉色桃花点缀裙。
  “是啊,少爷不停地念着‘素衣’二字。”
  “素衣?我听家丁们说过,少爷和家住附近的卖粥阿婆的孙女很是要好,常常出双入对,一起玩耍,少爷生辰那天,早饭没吃就带着一些糕点糖饼跑去那女孩儿家找她去了,说是素衣最爱吃这些小玩意儿。”
  “看来少爷是打心里在乎那个女孩儿啊!”
  “姐姐,那甄员外不在家,吩咐我们好生照料少爷,我们也算是尽心服侍了。可我怎地也想不明白,少爷因何故会呕得如此厉害?”
  “想是少爷不爱吃油腻荤腥之物,我适才问了厨下的仆人,他们说老爷在家之时,少爷才会大鱼大肉,老爷要是出门在外不在家中,他只吃那名为素衣的小妹妹做的红豆粥,故厨下家丁日日夜夜都在期盼着老爷外出,如此一来,就轻松多了。”青叶姑娘言语间透露出深深的不解。
  “对了,妹妹,你把少爷的换洗衣服拿去洗了吧,我给他找一件新的。”
  “姐姐,他抓着我的衣袖不肯松手啊!”蓝黄姑娘双眉紧皱,哭笑道。
  “什么?”青叶来至床边,发现果然如此。“那还是我去吧,你陪着少爷,记住不要吵醒他,大夫说要少爷多多休息。”
  “嗯,我知道了。”
  甄传玉一直抓着蓝花姑娘的衣袖不肯松手,蓝花一时无事可做,便想起了甄传玉叫她娘亲的那一刻。
  她再次望向甄传玉的那眉清目秀、气宇轩昂的脸庞。
  “少爷啊少爷,看你生的一副高贵俊俏的容貌,今后定是会有数不清的女子为你着迷,你可千万不要学城里那些个花花公子、纨绔子弟,要做一个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好男儿。”蓝花一面抚摸着甄传玉的脸颊,一面盯着墙壁自言自语道。
  “好,传玉谢过蓝花姐姐的忠告。”甄传玉忽然发话,直把蓝花姑娘给吓得坐到了地上。
  “少爷,你……你醒了。”蓝花姑娘听得甄传玉的回话,吓得花容失色,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咦!妹妹,你怎地坐于地上,那么脏的。”青叶姑娘一进屋,竟是见着妹妹如此模样,她不自觉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甄传玉,似是明白了什么,神色突变,珠唇微微打开,明明是一副嗔怒之相。
  而蓝花见着姐姐,顿觉失态,即掩面起身跑出了屋外。青叶见此情形,确信自己心中所想,她气冲冲地走到甄传玉身旁,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怒道:“甄传玉,我和我妹妹遵老爷之命,服侍你的饮食起居,却不是你的那个,我不许你对我妹妹无礼。”青叶言罢即追了出去,甄传玉无缘无故挨了一耳光,瞬成一副痴呆之相,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妹妹,妹妹。”青叶姑娘在后院的水井旁找到了蓝花,她大踏步上前,高声道:“妹妹,你放宽心,我已替你教训了那个无礼之徒,待老爷回来,我即向他禀明真相,老爷乃是一明礼之人,他也不会怪罪我出手惩戒那无礼之徒的。”
  “姐姐,你适才说什么?出手惩戒?依你之意,你……你打了少爷?”
  “是啊,他轻薄于你,就该受此惩戒,我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大耳刮子,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对我们无礼。”
  “姐姐,你胡说什么?少爷何时轻薄于我了?不许你胡说八道。”蓝花闻言,双颊霎时间红得像一颗熟透了的柿子。
  “那你为何倒在地上,又为何掩面而逃?”青叶姑娘诧异不已,忙问道。
  蓝花随即将事情经过全盘说出。
  青叶姑娘随即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姐姐,姐姐,你没有事吧!”
  “妹妹,姐姐真是鲁莽之际,闯下弥天大错,误打了少爷,我……我该如何是好?”
  “姐姐,我看少爷是不会得理不饶人的,咱俩一起去向他认错赔罪,求他饶恕好不好,都怪蓝花故作姿态,才使得姐姐误会。”
  “好。”
  青叶蓝花姐妹二人静悄悄地走到了甄传玉屋前,犹豫不决了一盏茶时间。青叶姑娘还是打开了门,走进去一看,却发现甄传玉已不在屋内。
  青叶摸了摸被子,发觉余温尚存,便和蓝花在甄府内四处寻找,但都没有甄传玉的踪影。
  原来甄传玉无故挨了青叶一耳光,心下很是不爽,便赌气出了甄府,去到后山练功去了。他去到一处黄沙聚集之地,脱下上衣,而此刻正值中午,烈日当空,甄传玉眨眼之间已是汗流浃背,可他却没有忘了素衣奔向袁盛景时那洋溢于脸上的喜悦之情。他猛地抓起一把黄沙就泼到胸前,却“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好烫的沙子啊,烫坏我了。”甄传玉心痛之余却又很是不甘心,他从附近的林中寻得一枝藤条,一面向身前背后洒黄沙,一面抽打着自身,一面大声喊着“素衣”。
  烈日渐渐西去,余晖不散,林中四处光环。而一颗茂盛的樟树之下,一个面色苍白、浑身脏兮兮的少年正倚靠在树下酣睡。
  “姐姐,寻到少爷了吗?”甄家屋后,两个妙龄少女正焦急的四处寻找着甄传玉的身影。
  “没有,没有。”
  “姐姐,少爷会不会因此不开心,出去寻找老爷了。到那时老爷定会大发雷霆,将咱们……”蓝花话未讲完,却发现了不远处的竹林之中,一个十二岁年纪的少年正缓缓向着她们走来。
  蓝花跑上前去,定睛一瞧,大喜道:“少爷在那儿,姐姐,少爷在那儿。”
  青叶蓝花姐妹二人发现了甄传玉后,大喜过望,忙跑了过去。
  青叶跑至甄传玉前,右手无意中打到甄传玉的背上。甄传玉顿时痛不欲生,大叫一声:“别碰我,别碰我。”双臂向前抬起,作阻拦之举。
  “少爷,青叶知道错了,青叶鲁莽之处,还望少爷大发慈悲,青叶向少爷赔罪了。”青叶姑娘见甄传玉推开自己,心下瞬间凉透。
  “是啊,少爷,姐姐也是出于好心,她误以为你……”蓝花欲言又止。
  “你们姐妹俩在说什么啊?不要碰我就是不要碰我。”甄传玉大叫道。
  此时,心细的青叶察觉到甄传玉的上衣似是沾有血迹,忙问道:“少爷,你……你的衣上为何沾有血迹?”
  “嘘,不要吵?”甄传玉见青叶已然察觉,赶忙嘘声阻止。
  “你们不可把此事宣扬出去,我并无大碍,不过我须要些许金创药物。”
  “那我去拿。”青叶姑娘急道。“妹妹,你扶着少爷进屋,不要被那些家丁看见。”“是。”
  蓝花抓着甄传玉的手臂,一步一步地扶着他去到屋内。
  “少爷,金疮药我拿来了。”
  “多谢青叶姐姐。”
  “少爷,青叶鲁莽,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了你,青叶在此向少爷赔罪,还望少爷可以宽恕青叶。”
  “青叶姐姐,你的手劲还是不错的,可是和我爹爹比起来就是差远了,我自小被爹爹打惯了,这点疼也没什么?更何况你也是无心的,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青叶姑娘见甄传玉丝毫没有怪罪之意,喜出望外,直走到他身前就要为他解开上衣。
  “喂!青叶姐姐,你这是作什么?”甄传玉见青叶要解开自己的上衣,吓得一把挡开她的手。
  “少爷,青叶替你更衣,视察伤口以便涂药啊。”
  “胡说,我有手有脚,双眼明亮。更何况,此等事情还是叫福如来即可,你快去叫福如上来,替我擦药。”甄传玉向后退了数步,义正词严道。
  “少爷,我和姐姐受老爷吩咐,服侍你,照顾你,你又何须害羞?”蓝花在一旁说道。
  “不必了,不必了,你们赶快出去,叫福如上来即可,你们服侍于我,难道还敢不服从我的话。”
  蓝花青叶相视一笑,转身走出了屋子。
  片刻之后,福如便走了进来。
  “少爷,叫福如上来有何吩咐?”
  “快别说了,赶紧替我上药吧,福如哥,疼死我了。”甄传玉一面说着,一面脱衣服。
  “啊哟,啊哟,疼疼疼。福如哥,你的手轻一点好不好?你是替我擦药,不是杀猪。”
  “少爷,福如已是很小心了,你要是嫌弃福如手劲大,就叫老爷为你准备的丫鬟替你擦吧!她们那纤纤兰花指,手劲可小着呢。”福如心生不满,埋怨道。
  “额,不用了,福如哥,男儿大丈夫,这一丝丝疼算得了什么?”
  “啊哟,啊哟。”
  甄传玉口是心非,疼的眼泪都出来了。而方窗之外,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偷偷瞧着屋内的情况。
  “姐姐,少爷可真是一身铜皮铁骨啊!”蓝花笑着说道。
  “那可不,想不到在偌大一个甄府里长大的少爷,竟还会有如此习性。”
  “也许他是在意那位叫素衣的小姑娘,才‘守身如玉’的。”
  “少爷还真是可爱,看来咱姐妹俩以后不愁没好日子过了。”
  “少爷,你这是遇着山贼了,怎地伤的如此严重?”
  “福如哥,我在此声明,此事绝不可声张出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是,少爷。嗯,涂好了,你就好生休息一下,晚饭我会叫那两个丫鬟替你送上来。”
  “好的,你先下去吧,福如哥。”
  甄传玉待福如走后,不禁疼得直叫唤。
  “福如哥,你之前必是杀猪宰肉的屠夫,手劲可真大,疼死我了。今日一日就受得如此之罪,唐教教主一职还真不是一好差事儿。”
  忽听得“咿呀”一声,门被打开了,蓝花姑娘端着一水盆慢步走了进来。
  “哎,蓝花姐姐,你怎地进屋不敲门啊?”甄传玉此刻上衣还没有穿上,见丫鬟忽然进来,吓了一激灵,后背重重地撞到了桌沿。
  “啊哟,疼疼,啊哟。”
  “少爷,你怎的了?”蓝花见甄传玉大叫难受,忙放下水盆,走上前来替他察看伤口。
  “少爷,那福如是如何擦的药?这背上一处擦得多多,一处却只是轻涂淡抹,可真是糊涂。”
  “啊,果真如此?福如哥也太粗枝大叶了。”甄传玉强忍着痛,福如哥竟还是如此粗心,可真是白费了时机。
  “少爷,你好好坐着,蓝花替你擦药。”
  “额,这……不必劳烦了,你还是先出去,我照着镜子擦即可。”甄传玉心里想着素衣,嘴里不觉说了出来。
  蓝花姑娘一听,双眼随即失了颜色,她默默的走了开去,垂着头出了屋子。甄传玉这人倒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少女的心事,自顾自地涂了起来。
  “糟了,我又不是女儿家,屋里哪会有镜子啊,事已至此,只好四处抹抹了,要是素衣在这儿就好了。”
  到了傍晚时分,甄传玉自觉肚腹饥饿,便想着素衣做的红豆粥,可转念又想到素衣随着袁盛景去了天目山,心中又是一阵不爽。
  “还是叫厨下做一些清粥淡汤好了。”甄传玉心里想着,门外想起一阵敲门声。
  “莫不是素衣妹妹念着我,知晓我喜爱她做的粥,半途而返,嘻嘻。”
  “素衣妹妹,素衣妹妹。”甄传玉急奔至门前,猛地一打开,却发现并不是素衣,而是青叶蓝花姐妹二人。
  “原来是两位姐姐,不知有何要事?”
  青叶脸一沉,粉唇微张。
  “少爷,你该用饭了。”
  “哦,是的,我也正觉腹空,想要去厨下吩咐呢,请进请进。”
  青叶蓝花二人将饭菜放至桌上,头一扭,正欲出门。
  “两位姐姐,你们坐下与传玉一齐吃吧,这么些饭菜,我一人吃它不下的。”甄传玉说道。
  “奴婢奉老爷之命侍候少爷,怎可同少爷上桌?”
  “如今我爹爹出门在外,甄府乃是传玉做主,我让你们坐着便坐着。”
  青叶蓝花闻言,便坐了下来,还未拿起碗筷,一阵清香又钻入甄传玉的口鼻,顿时使他再度犯起了恶心。
  “两位姐姐,你们可否拿起碗筷,去到别处吃去。”甄传玉谨慎地问道。
  “少爷若是对青叶蓝花有所厌恶,直说无妨,无须试探。”青叶莺声说道。
  “不不,不是。”
  “那为何少爷要让我姐妹二人出去?”蓝花一言接着一言。
  “两位姐姐,传玉实话实说。你们二人受我爹爹之命照顾于我,我很是感激。可……可之前,我只同素衣妹妹有过交流和……接触,况且素衣妹妹身上没有那一丝……味道,而两位姐姐身上……清香四溢,着实令传玉深感不安。”
  “那少爷中午……呕吐之事也是因此。”青叶悄声问道。
  “是。”
  “少爷,你娘亲没有照顾过你吗?女子身上涂抹香粉乃是天经地义的,那位素衣小妹妹年纪尚小,故无须此举。”蓝花笑道。
  岂料青叶一听蓝花此言,忙站起身来,向甄传玉赔罪。
  “少爷,蓝花不是有意的,此乃无心之言,望你赎罪。”
  “好了,莫要再提此事,坐下吃吧。”甄传玉口出轻言,那双眼却是布满了血丝,明明是怒火中烧,却没有发火之模样。
  甄传玉也不去碰那些鱼肉汤汁儿,只是端着一大碗红豆粥自顾自的吃着,那些荤腥大补之物却是青叶蓝花两名丫鬟在吃着。
  “少爷,蓝花冒昧,那位素衣姑娘不在家吗?”
  “她和她的心上人去了天目山游玩,要数月才回来。”
  青叶蓝花听出甄传玉话中之意,那是满满的醋意。
  “少爷,看得出你很钟意那位素衣妹妹。”
  “自我记事时起,就是素衣一直陪伴着我,只要爹爹一出远门,我就会去找她,可现下爹爹出了远门,她也出了远门,这数月的日子我都不晓得该如何过,她一走,我也不知该吃什么好了,也不知该穿什么?”
  “少爷,你娘亲呢?为何她没有替你准备好生活事物……”蓝花“娘亲”一词再次出口,青叶忙捂住了她的嘴。
  “娘亲在我出世不久就去世了,爹爹又忙着处理商事,我现下所穿的衣物鞋袜,皆是素衣为我挑选的。”
  蓝花闻言,才知自己口无遮拦,触动了甄传玉的伤心事。
  “少爷,你只管放心,我和姐姐会好好服侍你,平日素衣所做就交由我们姐妹去做即可。”
  “多谢两位姐姐。”
  “妹妹,我看少爷的衣物都有些小了,不如我们去布庄为少爷买一些布匹,回来给少爷做几套合适的衣装。”
  “此举甚好。”
  “少爷,此刻时辰尚早,你也陪我们同去可好?我和妹妹也不知你的尺寸。”
  “好啊,正好我也可赔你的裙子。”
  “少爷,什么裙子?”
  “青叶姐姐,你忘了我所做之事?我那时弄脏了你的裙脚,我待会也替你买一匹布,再让裁缝为你做一条。”
  青叶姑娘闻言,登时害臊起来,话也不说便快步走了出去。
  “蓝花姐姐,你若是也缺衣裙,我也替你买一匹布。”
  “少爷见笑了,女儿家的事物你还是别在意了。”
  “什么别在意?男儿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甄传玉话已说出,即是覆水难收,走吧。”甄传玉说罢即拉着蓝花的衣袖,带着她走了出去。虽说甄传玉年纪要小蓝花三岁,可他个头却是不低,已然是高出蓝花姑娘两寸有余。甄传玉不知轻重,竟贸然出手拉着一个怀春少女的衣袖,怎地不令姑娘想入非非?
  走在街上,甄传玉依旧没有放开他的那只手,紧紧拽住蓝花姑娘的衣袖。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姑娘早已是满脸通红,低着头不敢言语,青叶姑娘见甄传玉对妹妹如此喜爱,心下忽感不安。
  “两位姐姐,你们若是还需要一些首饰胭脂之类的事物,只管开口,传玉统统买了。”
  甄传玉来到一处售卖首饰玩意的摊前,松开了蓝花姑娘的手随手拿起一只发簪,问道:“两位姐姐,你们觉着这只发簪好看不?我想买了送予素衣。”
  “这只发簪颜色过于鲜艳,素衣妹妹年方十二,还是选一只素色的发簪吧。”
  甄传玉挑了一只银色的簪子后,便去了布庄挑布。
  不料刚一进门,却遇着素衣和那位袁盛景师兄,素衣此刻正在替他挑选布料。
  甄传玉见状,登时没了心思,他怔在原地,也不说话,就呆呆地看着那两人。
  “传玉哥哥,你怎地也来了布庄?是来选布做新衣吧。”江素衣见有人站在门前,循影望去。
  “嗯……嗯,我是来挑选新布料的。”
  “那你先坐一会儿,我替袁师兄挑好之后,再替你挑一块。”
  “你这是第几次……替袁师兄挑了。”
  “第五次了,这次去天目山,想给师兄做一件衣裳,我很快便挑好了的,你……”
  “不必了,你去好好的替你袁师兄挑一件上好的布料吧,我要去另一家布庄,我两位姐姐会替我挑的。”甄传玉此话重重地砸在素衣身上,他一扭头便走了出去。蓝花青叶见素衣一脸吃惊之相,心下已是明了三分,也跟在甄传玉身后走了出去。
  甄传玉走在路上,双臂止不住地发颤,面色愈加沉重。
  “少爷,你还有心思去布庄吗?”青叶跟在身后,慎言问道。
  “去啊,我甄传玉一言九鼎,怎会言而无信,我说过要为姐姐买一匹布的。”
  甄传玉话说出口,嘴唇不停地在颤抖,想是心慌意乱了。毕竟他自记事起就没有对任何人大声说过话,今日却破了例,还是对素衣说的,怎能不令其后悔莫及?
  青叶蓝花去到布庄,忙挑好了布料,带着甄传玉回到了甄府。
  可是,甄传玉前脚刚踏进家门,江素衣便从家里跑了过来。
  “传玉哥哥,传玉哥哥。”素衣跑至甄府门前,大声地叫着甄传玉的姓名。
  甄传玉置之不理,正要上楼。
  “白茅纯素,有女如玉。”素衣大声喊道。甄传玉一听此句,便呆在了原地。素衣见甄传玉停了下来,便冲进府内,来到甄传玉身前。
  “传玉哥哥,素衣有话对你说。”
  “那……进屋说吧。”
  “无须如此,此处说即可。传玉哥哥,素衣明白你的心意,也知晓你因何生气。可是素衣已决定加入天目派,是袁盛景师兄求得师父应允。从此素衣就不再这儿住了,我会去天目山和一众师兄师姐们同住,奶奶也会和我同去天目山。”
  “那……那你要去多久?”
  “四年。”
  “四年!”
  “素衣自从见着袁大哥策马奔腾、舞剑挥刀的那一刻起,就暗下决心,要习得一身武艺,闯荡江湖。可是传玉哥哥,素衣自小受你照顾,也曾想过今后要好好地服侍于你,可素衣之志不在甄府,在江湖。素衣会一生铭记传玉哥哥的好。传玉哥哥,你的那块木牌现在何处?”
  “在我身上。”
  “传玉哥哥,素衣今日和你交换木牌,作为信物,他日木牌相见,素衣便不会再离开传玉哥哥了。”
  “好,一言为定。”
  甄传玉和江素衣随即交换了定情木牌。
  “传玉哥哥,你今后要好好的听那两位姐姐的话,少惹甄老爷生气了,素衣不在,若是你想置换新衣或是喝红豆粥,就去找那两位姐姐即可。”
  “素衣妹妹,我记住了。”
  “那传玉哥哥,我走了。”
  “素衣妹妹,后会有期。”
  江素衣向甄传玉告别之后,扭头跑出了甄府。
  “素衣之志不在甄府,在江湖。”甄传玉仰天叹道,之后便进了房间,没有再出来。
  蓝花青叶姐妹二人在楼下目睹素衣的离别,对她很是敬佩。
  “姐姐,难怪少爷那么在意素衣妹妹,原来少爷的衣食都是她在负责。”
  “少女有志,不在甄府,在江湖,可真是一奇女子。”
  甄传玉回到房里,拿出宝盒,取出涿鹿刀,紧握在手,瑟瑟发抖。
  “素衣,你志在江湖,我依旧视你为己姝,一生一世,白头偕老,铭记于心。你执意入天目山,我便作玉皇山刀客。”
  次日夜蒙蒙灰亮之时,甄传玉便早早起床,穿戴好行装,急匆匆的下楼声,沉重的脚步震得楼板“砰砰”响,吵醒了睡在楼下木板房里的青叶蓝花姐妹俩。
  甄传玉马不停蹄地赶到玉皇山脚,一番舞动,使筋骨脉络苏醒过来。之后他便坐在地上,背好箩筐,双手撑地,跃然而起,向着山上跑去。
  此时山风呼呼作祟,路渐转峰不回,暗色沁雾,回首一顾,江岸堆积成土,林林树树,四季兴亡满目,春夏秋冬,繁华处处,一路不见荒芜。少年郎,杯中是苦,汗凉透骨,只为一日天下群雄臣服涿鹿。
  甄传玉跑回山下,已是不能自已,可他一想到志在闯荡江湖的江素衣,便将一切苦痛全都抛诸脑后,即刻扎起了马步。
  “啊,少爷,我和姐姐可算是找到你了。”
  甄传玉正聚集精神地扎着马步,耳中却分辨出蓝花姐姐的声音来。
  “少爷,你为何早起来到此处做这些呢?”青叶姑娘不无担心地问道。
  “两位姐姐无须多言,此乃传玉心中之事,你们为何来此?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你还说呢?少爷,你急匆匆的脚步声把我和姐姐都吵醒了。”
  “怎会?那为何只有你们二人被吵醒,其余的家丁丫鬟都未被吵醒。”
  “少爷,我们姐妹二人住的是木板房,稍有一点声响,都会听得一清二楚的。”
  “原是如此,两位姐姐,真是对不住了。”
  “少爷,你又是为何来此?”
  “此乃我的心中秘密,不得对外人所说,你们二人还是尽早回去吧。”
  “妹妹,要不你先回去做一些少爷爱吃的汤粥之物,我留在此处照顾少爷,待到少爷待够了,我再陪他回去。”
  “这……好吧,姐姐,那你好生服侍少爷,我先走一步。”
  青叶姑娘见甄传玉脸上满是汗珠,便掏出怀里的香巾,替他擦拭脸庞。
  “少爷,青叶知你心中难受,可素衣妹妹心意已决,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青叶姐姐,传玉此时正在练功,还请你勿言勿扰。”
  青叶姑娘一听,才知自己心中想错了,不觉捂住了嘴。
  甄传玉紧闭双眼,练着扎马,青叶则坐在一旁,摆弄自己的发辫。
  甄传玉在练完扎马之后,双腿正经地发软了,一下子瘫倒在地,青叶姑娘见状,起身正要过来相扶,却被甄传玉抬手挡住,他咬紧牙关,握紧双拳,双腿微微发颤地站了起来。
  “青叶姐姐,咱们回府吧,劳烦你馋我一会。”
  “好的,少爷。”
  青叶扶着甄传玉回到府上,发现了坐在门槛上等候着的蓝花。
  “少爷,蓝花已煮好了红豆粥,要不要吃上一碗。”
  “不必了,我还得去后院练功,你们先吃吧。”
  青叶蓝花见甄传玉不吃,哪里吃得下去?便跟在他身后来到了后院。
  甄传玉打完两桶水,稍作活动,便又开始了师父交代的第三项磨砺。青叶蓝花则坐在远远的樟树下,静静地看着甄传玉练功。
  哀莫大于心死,强似心若金刚。甄传玉来来回回走完了二十趟,身虽疲惫,心却依旧。
  青叶蓝花二人见甄传玉摇摇晃晃地走着,满脸是汗,心中甚是心疼,忙跑过去扶住他。
  “少爷,今后你若要早起练功,我们姐妹二人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多谢两位姐姐,你们对传玉的好意,传玉会好好记住。”
  接着第二月,第三月,甄传玉在青叶蓝花的陪伴下顺利地完成了风满林交代下的任务,而此刻的他不仅身体变得更加结实健壮,个头也长高了不少,原有的衣装也是穿不下了。
  这一天,甄传玉踏着轻盈实在的步伐,即如往常一样进入了玉皇山后。行至深处,却猛然间被一阵虎啸之声吓得停住了脚步,此声极为雄浑,林中树叶皆被震得“哗哗”作响,绝非寻常武林高手可有的功力。
  “师父身怀绝世武功,环城之音极为可怕,却也难达到此等地步,可是山中若有猛虎,师父又怎能安然度过二十余年?”于是,甄传玉拿起一支粗木棍,放轻脚步,向着山洞走去,可奇怪的是,那阵虎啸时有时无,像极了打呼噜声。
  “哦,原来如此,我真是杞人忧天,这明明就是师父在打呼噜啊。”甄传玉想明白之后,大踏步地跑向山洞。
  来至山洞前,甄传玉双手作揖,鞠躬后道:“师父,传玉已然依你之意,三个月内勤学苦练,终是打造了一副铜皮铁骨。”
  “那你现下双膝微微弯曲,左臂向前伸出,缩回右臂,再用力地将右臂挥出。”甄传玉依言而行,登时觉着双拳十分有劲,腰背坚实,双腿亦是健壮有力,一拳打出,拳风“嘶嘶”响起,甚是刚猛。
  “师父,传玉深觉一股气力在筋脉之间四处游荡,使传玉觉着浑身使劲,根本无法用完。”
  “好,为师即传授你开封雪拳之秘诀,现脱去上衣,进入洞中。”
  “是。”甄传玉随即去衣进洞,扎起来马步。
  “筋脉浑浊,穴位混沌。紧绷穴道,筋脉活。右拳出二指,猛击曲池、受五里、偏历三穴,左拳伸二指亦是同上。”风满林使出环城之音,如空谷幽灵般
  “存气收腹,齐聚任督二脉,重在巨阙、中庭、气海三穴,轻则是章门、期门二穴,切记,任督二脉乃是汇气之总道,章门、期门、神中脘六穴乃是中路首要之死穴,雪拳刚猛至极,若已全力打出,绝不可半途而收,否则气急攻心,自毁其身。”
  “传玉谨记师父教诲。”
  “汇气于道,聚气于穴,清之以期,付诸东流。”
  “雪峰之顶,寒气逼骨,轻穴自闭,死穴开山,清风明月、江河涛浪,轻叶细柳、万丈雪崩,皆入其中,暮野流光,心下彷徨,铁臂熊身,兵来将挡,四下皆无,东南西北,阴阳幻化,四大皆空。”
  甄传玉悟性极高,一点即通,一番活动,他只觉身体像是处于一个极寒冰洞之中,四肢皆冒寒气,五官失去知觉,体内倒是被一股暖和的真气搅得发烫。外寒内温,清风拂面,甄传玉愈来愈焦躁不安,身上毛孔微张,发间浸满湿汗,眨眼间又凝固成冰,双腿上的腱子肉已被冻僵,似是已深入骨髓,鼻中涌出的热气幻化成冰再钻回鼻中。甄传玉四面受寒,寒气侵体,孤立无援,身上多处穴道正在缓缓波动,任督二脉却依旧坚实如初,真气依旧畅行无阻,而神阙、中脘二穴却是摇摇欲坠,渐渐失去知觉。
  此时,甄传玉已快支撑不住,他的身子已呈右斜之状,他心知,身上的一些死穴正在遭受冻伤,若死穴被攻破,寒气入体,即使大罗神仙也是无能为力的。而正当甄传玉快要倒下之时,风满林的那句话却如雷鸣般地响起在他耳旁。
  “清风明月,江河涛浪,轻叶细柳,万丈雪崩,皆入其中。”
  “江河涛浪,万丈雪崩,皆入其中?”甄传玉此刻体温降得极快,他的意识渐趋模糊,哪还能做出清晰无误的判断?
  一瞬间地犹豫不决,却令甄传玉想到了远在百里之外天目山修习武功的素衣,他双眼紧闭,双拳攥紧,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随其皆入其中。”
  甄传玉下定了决心,猛地将肚腹上的几处死穴如数解开封闭。霎时间,一大簇寒气蜂拥而至,源源不断地进入甄传玉腹中,“砰”的一声闷响,寒气将真气如数逼了出来。甄传玉浑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面,如雾般的寒气纷纷散落开去,整个山洞都为寒气所缭绕。
  甄传玉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去,其实不然。正所谓身不动心动,心不动身死。甄传玉的身体已然“死了”,可思绪却依旧活着。他在等,在等那一刻的到来。
  筋脉就如阡陌之道,首尾相连,纵横相过。寒气随着筋脉之道逐步扩散至任督二脉,在距膻中穴不足半寸之时,甄传玉忽感心肺似撕裂般难受起来,浑身没了知觉,他便知,时候以到。
  甄传玉忽地将任督二脉完全封闭,开封天池、中冲二穴,接着一路南下,将手厥阴心总脉之穴道如数开封,他双眼怒而睁圆,站起身来,左臂缩回拳至耳,右臂狠狠打向前方,体内寒气瞬而化为极寒之真气,借着拳风,“呼”的一声巨响,开峰雪拳打向洞壁,“咣当”一声捍天动地之惊雷之声,半座大山都晃了起来,山周之土裂成阡陌,树丛花草拔地而起,半数枯叶尽数凋零。
  “玉儿,玉儿,我风满林果真是慧眼识人,哈哈哈哈哈哈哈。”风满林见甄传玉不足一个时辰即可使出如此刚烈之拳,不禁笑了起来,直言甄传玉是可造之才。
  可甄传玉仅有数月之时,即使练得身强体壮之躯体,可心脉之力、筋脉之功却是极其薄弱,哪里镇得住这般强悍的真寒之气?他打出这一拳后,登时便口吐鲜血,四肢僵硬,双目失神,重重地摔了下去,浑身依旧散发着屡屡寒雾。
  甄传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竟是躺在房间里,而青叶蓝花二人正在替自己擦拭额头。
  “少爷,你醒了,真是太好了。”蓝花姑娘见甄传玉虽双眼迷离,但已经醒来,甚是欣喜。
  “两位姐姐,我为何会在此处?我不是身在玉皇山上吗?怎地回房来了?”
  “少爷,你今日天还未亮就上了玉皇山,我和姐姐自是同往常一样在山下等候,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忽听得玉皇山中一声巨响传出,吓坏了我和姐姐,我们担心少爷你遇着不测,便跑上山寻你去了,没承想却在一处溪流边上发现了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你,当时见着你的模样,真是快要把我急哭了,这荒山野岭也无大夫,我和姐姐只好把你抬起送去医馆,所幸大夫说你并未身受重伤,给你抓了几副药,我和姐姐便带着你回来了,你呀,可是足足睡了三个时辰了。”
  “两位姐姐抬得我?此话当真?”甄传玉一副窘态模样,其中又多了三分猜忌。
  “那可不?少爷,你这几月来勤练武艺,这身子骨变得愈发硬朗,不过可苦了我和姐姐。”
  “传玉多谢两位姐姐,今番大恩大德,传玉没齿难忘。”
  “少爷,你说的哪里话?我们姐妹二人是你的丫鬟,自然是尽心尽力地照顾你,可是,老爷再过几日就要回府,若那时见着少爷卧病在床,我和妹妹恐将会被逐出甄府,因此,余下数天,就让我们好好地服侍少爷你。”
  “逐出甄府,两位姐姐何出此言?你们二人莫非是想一直待在甄府?”
  青叶蓝花姐妹闻言,登时就哭了出来。“少爷,是否我们姐妹惹你生嫌,还是何处得罪了你?为何你如此讨厌我们?”
  “传玉怎会讨厌二位姐姐?”
  “那少爷为何不许我们二人留在你身边,要赶我们出甄府?”
  甄传玉听言默然不语,霎时间,房内静得出奇,只听得见青叶蓝花两位姑娘的啜泣之声。
  “青叶姐姐,蓝花姐姐,这三个月来,传玉每日练武皆至筋疲力尽、满身是伤,多亏有两位姐姐陪伴照顾,才使得传玉并不孤单,传玉受此恩惠,又岂会讨厌二位姐姐?”甄传玉有气无力地说道。
  “既然少爷对我和姐姐心无厌烦之意,为何又要我们离你而去?”蓝花知甄传玉并无它意,心下甚慰。
  “不瞒两位姐姐,传玉在十三岁生辰那一日,便向天发誓,今后要娶素衣为妻,一生对妻子忠贞不二、绝无二心,她也说过,木牌相遇之日,即是我们成亲之时,那时两位姐姐在旁,多少有些不适合。传玉自小丧母,素衣是我遇见两位姐姐之前,唯一的女伴,我爹爹请你们照顾我,而他过几日便可回府,到时两位姐姐可离去甄府,另谋出路,传玉会好好答谢两位姐姐的,令你们二位生活无忧。”
  青叶蓝花二姐妹听了甄传玉一席话,竟止住了哭声,掩面偷笑起来。
  “怎地两位姐姐如此欢喜?莫不是认同了传玉的话,因此喜笑颜开。”甄传玉心里默默想着。
  “少爷,你可真是个痴情男儿,为了你的素衣妹妹,竟连丫鬟都不愿靠近,素衣妹妹若是知道你的心思,想是会笑得三天三夜合不上嘴哟。”青叶姑娘故作正经地说,实是在取笑罢了,而甄传玉傻头傻脑的还当真了。
  “是啊,素衣同我青梅竹马,自小与我作伴,她喜爱吃何物?喜爱何种颜色?喜爱何种日子?我皆明白,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想,今后会与除素衣之外的女子成亲。”
  “那少爷,其实你并不讨厌我和姐姐的。”
  “那是当然,两位姐姐三个月来日日相陪,若无你们,传玉又怎会有如此干劲?”
  “那也就是说,若没有我和姐姐,少爷习武就没了干劲。姐姐,少爷是在求我们不要走呢,咱们应不应允啊?”
  “还是看看少爷的表现再做打算吧。”
  甄传玉以为两位姑娘是贪图留在甄府的快活日子,才不舍离开,他虽不满此等念想,可又想起今日她们出手相救一事,若无她们二人,我恐早已命丧玉皇山,于是心念一软,说道:“今日两位姐姐救了传玉的性命,正所谓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你们可以留在我身边,可是素衣回来之时,两位姐姐……”甄传玉话到尽头,却又说不出口了。
  “青叶知晓,待素衣妹妹学成归来之日,就是我们姐妹二人离去之时。”
  “额……为了报答两位姐姐,传玉便自作主张,两位姐姐即日便搬出木板房吧,隔壁是爹爹为我预备的婚房,又大又亮,在素衣回来之前,你们就住在那里。如此一来就不会被我‘咚咚咚’的脚步声吵醒了。”
  “少爷,此举是否不太合适。”青叶姑娘似是娇羞起来,双手贴在一起打着圈儿,低头轻言道。
  “此举何来不当之处?你们先下去收拾吧,丑时以至,我须小睡一会,半个时辰之后,若我还未醒来,就劳烦两位姐姐了。”
  “是,少爷。”青叶蓝花说罢即走了出去。下楼之时,蓝花姑娘埋怨道:“少爷真的懵懂无知还是故作姿态啊?怎地让我们去住到他的隔壁,更何况还是老爷为他预备的婚房,岂不让人笑话?”
  “少爷自幼丧母,甄老爷又是时常出门,一走就是数月,少爷又只知素衣和圣贤之书,哪里会知晓男女之事?”
  “那他又为何对素衣小妹妹那么痴情?”
  “我的傻妹妹,少爷心里不清楚,你我都是女儿家,还看不出吗?少爷那不是痴情,是相知相依,他对素衣小妹妹不是男女之情,只是感激和依恋罢了。”
  “原是如此,那……那我们是否要搬到少爷的婚房去?”
  “这……我不知道,妹妹,依你之念,意下如何?”
  “我……我也不知。”姐妹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禁还是笑了出来。
  “少爷说来,那间房子又大又亮,正好可以容下两人,正所谓恭敬不如从命。”青叶摇头晃脑地说道。
  “可是少爷也已说明,素衣学成归来之时,咱俩就得离去了。”蓝花姑娘双目渐成暗淡之色,轻声叹道。
  “妹妹,见你一脸的依依不舍,想是对甄家公子动了凡心了。”青叶将脸凑到蓝花眼前,娇滴滴地笑道。
  “姐姐不许胡说,蓝花只是服侍少爷的丫鬟,哪里会动真情?”蓝花登时低下头去,呈现出一股女儿家的娇羞之态。
  “蓝儿,若你对少爷真是钟意,姐姐替你去说,让少爷娶你做小老婆吧。”
  “姐姐休要再取笑蓝花,其实蓝花心中亦是一清二楚,今番见着少爷昏迷在地,姐姐登时便吓得魂不附体,甚是担心,这模样才是像极了心疼相公的小媳妇。”
  “啊哟,我的蓝花妹妹何时也变得这么刁蛮了,真是令姐姐我刮目相看啊!”青叶闻言脸上微微浮现一丝少女红,却即刻换了副嬉皮笑脸说道。
  “好了,姐姐,别再说了,咱们快去收拾东西吧”
  “好,走吧!”
  甄传玉筋脉受损,浑身疲惫,一睡竟睡了两个时辰,醒来之后天色已非白昼,分明是黄昏前后。
  “师父命我在寒气聚集之地练拳,可是若皆如今日之循环,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也不见得可以达到师父三成功力,既然如此,那就另寻一处极寒之地,让身子受寒,阴阳两极,重阴薄阳,阳阳相克,阴阴相和,岂不妙哉?”
  甄传玉吃过晚饭,便把一众干粮被子装进包袱,习以为常地溜出了家。
  玉皇山并非寒山,山中多温和草木以及清水深潭,若要寻求寒气汇聚之地,无非两处地方,溶洞和山洞,山洞须在日出前后寒气才会大量聚集,而溶洞则不然,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皆是阴凉之地,尤其是深潭碧水旁的溶洞。甄传玉心中已下定主意,去寻着八岁那年无意中发现的一个山下溶洞。
  甄传玉上山之后才想起,自己忘了提个灯笼,这要是待至深夜,四周一片漆黑,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山中,岂不是刀俎上的鱼肉?
  “可是,既然我带了被子和干粮,就可以在溶洞中过上一夜,明日再回家,亦未尝不可?”
  甄传玉随手拿起一支竹棍,往西南方向走去,那里和风满林所居住的东南深山布局大不相同,东南深处除了山竹灌木,也不过就是一些溪河洞壁,可西南深处随处可见的泥沼、山岩和木林土坡,极为茂密,若是其中藏有奇珍异兽,也极难察看得出。甄传玉翻过山岭,进入西南深山,一面回想五年前经过的那一条小道,一面如临大敌似的四处环视,以免遇袭。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沿着崎岖不平、杂草丛生的小道上摸索了近半个时辰后,甄传玉终是找到了那个山下溶洞,这个溶洞隐蔽在极为高耸茂密的灌木丛之后,竹群分布在四周,北侧是一处深潭,通向溶洞,西侧是一处泥沼池塘,其上则是一处高大山壁,五年间野蛮生长的草木如今更显得魁梧强盛,不知洞中可否有奇物?甄传玉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脚步还未至洞口,一股从洞中飘出的阴寒之气猛地掠过他的脸颊,登时使他打了一个冷颤,不知何时,他似乎觉着这个溶洞不似平常,似是有人气存过,更何况右侧竹群之高度要矮于左侧,分明是为人力所阻断,后春风吹又生,因此才较同辈短了一截。
  “不知此洞已是前辈之地,晚辈甄传玉冒昧来此,还望前辈恕罪。”甄传玉高声喊道,却没听见洞中传出任何异声,他这才安心地进入了洞中。
  可是进入洞中,他却即刻发觉了洞中异处,若隐若现的暗光照射在一面的石壁上,甄传玉借着昏暗的白光,竟然见着石壁上方以锐器刻着几个大字。
  “这……这是何人所为?五年之前,我来洞中之时,石壁上分明是一片空白,哪来的字迹?到底是何人所题?”甄传玉登时吓得环顾四周,并以全身之气发出洪荒之声,大声喊道:“洞中可有人在?洞中可有人在?”他四处跑动,高声怒吼,回音震得其双耳齐鸣,甚是难受。
  “看来洞中并无其他人在,题字之人想是已经离去。”甄传玉确认洞中只有他一人之后,便爬上了规规整整的尖石之域,一步一步地走向刻字石壁的下方。在可以清楚地见着那几行字之后,他停下了步子,一字一字地轻声念出:“破晓大法,冠古绝今……清之以气,挥之不去,清之以寒,扬名四海,清之以辉,金刚不坏,清之以吸噬,九合诸侯。思之在前,拳拳在肉,至虚至幻,至尊至胜,伤之在穴,刚之在脉,柔之在思,胜不在武,天地万物,为气之主……”
  “后面刻着什么看不清了,什么乌七八糟的胡言胡语,破晓大法?何不叫夕阳之术?想是哪个老猎户或砍柴人闲来无事,随手一题罢了,我可真是杞人忧天,自寻烦恼。”
  甄传玉破了心中之碍,便来到溶洞深潭中的一座巨石上打坐。
  “师父曾告诫,温故而知新,若要有所精进,须铭记前车之鉴。今晨寒气入体,四下侵袭,亏得我护住膻中穴,四大皆空,如数逼出才幸免遇难。而师父所说的后半句,暮野流光,心下彷徨,铁臂熊身,兵来将挡,四下皆无,东南西北,阴阳幻化,四大皆空。”
  甄传玉缓觉寒气渐渐渗入体内,各处穴道遇寒微缩,延时近半盏茶之久。事发至此,甄传玉隐隐觉得不安,今晨修习,不只是寒气入骨,体内活温之暖气亦会聚于穴道,冷热相交,是谓阴阳幻化,可现下是寒气势如破竹,强攻要穴,如此一来,任督二脉岂不成了寒脉,届时寒气无法化为真气逼出,留于体内定会落下病根。
  “莫非那股温气并非源自体内,而是师父隔空传送于我,若真是如此,那我也只可半途而返了。”甄传玉心忧之下,忙站起身来,回到岸上,此刻的他受寒气之扰,浑身发抖。
  “哈哈哈哈,哪里来的少年郎,无根无基竟敢逆行寒气,当真是少年出英雄,英雄出少年。”
  甄传玉正拿出被子作取暖之用,忽听得洞外传来阵阵爽朗雄浑的笑声,笑声中夹杂着轻狂称赞之语,着实令甄传玉有些不解。而就在他弯下腰捡包袱时,却瞥见一旁的地上似是有一道影子在晃动,他再向前一瞧,竟是眼前站着一个人。
  “嘿哟,你是何人?你如何进来的?怎地如此无声无息?”甄传玉吓得倒退了一丈有余,一面拍着胸口一面质问道。可当他定睛瞧见那人的相貌之后,那股子惧怕之意顷刻间随风而散,原来那人长得极为矮胖,顶着一个大光头,敞着上衣,露出圆滚滚的大肚子,左手拿着烤猪腿,右手捧着酒葫芦,大皱眉下一双小眼睛呆在满是褶肉、宽肥厚白的脸上,显得极为不衬,憨态可徐的笑容,一口显而易见的大白牙,甚是可爱,约莫四十岁出头,这模样是像极了闻名于世的唐末雪窦山布袋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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