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木多亚是大长老的孙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你是天生废体，无法修行，更是不假。”蓝诃斯字斟酌句，缓慢地说着，“神主是仁慈的，宽容的，他不会丢弃他忠实仆人。兹提，不要被怒火蒙蔽了你的眼睛。如果你被放逐了，那么今天我不会出现在这里，这个顾简诗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如果我没猜错，琵琶女是三长老派来的吧！”
　　“是的，老师---这有什么不对吗？”兹提声中透出疑惑，“琵琶门自曹艾琳以下，全都昄依圣教，去年三长老信中说派这琵琶女前来听命，并无出奇的地方。”
　　蓝诃斯嗬嗬一笑，转而又是一声长叹道：“兹提，看来你离开圣殿久了，连警觉性也降低了很多。如果不是我这张老脸还有些价值，三长老又怎么会派琵琶门的人过来帮你，这是让我要还人情啊！”
　　“老师---”兹提刚想说甚么，蓝诃斯打断他道：“其中的道理我也不说破，你自己去琢磨。如何去做，由你自己选择。我蓝诃斯的弟子，需要有圣洁的智慧，勘破迷雾的本领。雏鹰总要经历风雨，才能展翅高飞。”兹提听后，沉默了下来。
　　“这趟折转来此，是想告诉你一桩事。古甘壁使者和芒波杰多上师据说已经研究出破解废体的方法，我这次回去自会为你求医，你在这里耐心等待。其余事情，我也不管你，一切好自为之。好了，我的事情已经做完，这就离开。你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蓝诃斯叮嘱道。
　　琵琶音色渐渐转低，尾音袅袅而动，似欲断绝。
　　“啊？真的---这---老师，这么快就走吗？请老师稍待，我处理了眼前的事情，让兹提送送您！”兹提急切着道，透着隐隐的喜悦。
　　“不用了，几天前圣殿紧急召唤，肯定出了事情，我早一日回去便多一分应对。来石城看你已经耽误了时间。这是‘达澜玉琨’，送给你防身之用，使者以下绝对挡不住碎玉一击。这些年，我一直对你不闻不问，使你有了怨气，看来是我想错了。眼下，既然三长老都已经插手教务，恐怕水波之下鱼儿们都要出来活动了。”蓝诃斯声音中透出一声戏谑。
　　“老师，兹提牢骚是有一些，但是绝对不敢有怨气---这‘达澜玉琨’是您心爱之物，兹提不敢要。”兹提连忙出声拒绝。
　　蓝诃斯声音传来，“我对霍连莫斯的死始终有些疑惑，但是没有证据。这玉琨虽然珍贵，却也要放在最佳之处才能显出价值，你比我更需要它。对我而言，它只是一件珍宝，向别人宣誓地位和荣耀。但是对于你来说，关键时刻也许就是一条命。我可不想看到利亚耶热失去父亲，成为无人怜悯的羊羔。眼下圣教发展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而这汉地深处，诡异莫测，我确实有些放心不下。兹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无论任何时候，相信慈爱的神主，你终将得到祝福。不要再说了，时间紧迫，做好你的事情，履行你的职责。”
　　“遵循您的意志，老师！”兹提郑重地应声道，虔诚无比。
　　房间门轴转动，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楼梯那边传来。石定轸听完兹提和蓝诃斯的对话，本能的只觉告诉他，这时候一定不能被发现。他屏息凝气，小心翼翼的移动到窗边，将窗口销栓撤了，透过缝隙向下观望。
　　‘风味楼’门前，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门前，乌盖篷顶，车前坐着一个带着暖帽的车夫，四角各站着一名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兹提亦步亦趋的跟着一名老者走了出来。老者一头银发，身上裹着藏蓝色的披风，石定轸看不清容貌，一身打扮丝毫也不起眼。“想必这就是那使者蓝诃斯了。”
　　车夫看到蓝诃斯出来，纵身跳将下来，恭谨的匍匐在地上。蓝诃斯站在车前对兹提说了句什么，兹提躬身应了，转身脚踩车夫的脊背跨上马车。
　　“嗯？”石定轸蓦然心头一紧，想也不想躲在窗后。
　　“老师---”兹提问道。
　　蓝诃斯手扶厢门，摇了摇头，“可能是我有些疲劳了，似乎感觉到有人窥视。你回去吧，好好做事。”伸手推开车厢门板，钻了进去。
　　“遵命！老师请保重身体。如果有机会，兹提一定去纳尔古兹河看望您。”兹提口中说着，顺着蓝诃斯方才望的方向瞅了一眼。“唔---我等你！”蓝诃斯有些疲惫的声音透过车厢传了出来。
　　厢门合上，马车悄然起动，在灯火下投下一片黑影。车轮转动，很快消失在街头拐角处。
　　兹提目送马车离开，脸色忽然一变，三角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啪啪啪”双手在胸前交击三下，‘风味楼’对面不起眼的户门忽然打开，一队二十多人的劲装汉子冲了出来，个个骨结宽大，彪悍异常，见到兹提单膝跪地俯身听命。“你们去查查二楼，但凡有人全部拿下。”
　　“是！”中间为首的汉子应了，一群人鱼贯而入。守在门口的伙计战战兢兢的躲闪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不知什么时候琵琶声已经停止。兹提深吸了一口气，在门前站立片刻，转身这才步入‘风味楼’。
　　一楼大堂内，廖掌柜和一众伙计全部被圈禁在一处，有那脸上还带着掌印，却是捂着腮帮不敢吱声，陆续有后厨的伙计也被驱赶过来。转眼间，‘风味楼’全部人员被聚集一处，眼中全是惊慌之色，不知何故惹怒了石城的大总管。
　　劲装汉子分别部守着通道入口，那为首的汉子见到兹提进来，上前禀报道：“除驸马所在房间，其它所有人等都在这里，总计二十一人。”汉子拱起的双手骨结凸起，掌缘布满老茧，形如枯树老皮。
　　兹提眼神扫过大堂中的众人，开口道：“去通知县衙，所有人全部严加拷问，明天我要知道结果。”
　　“总管大人，饶命---我等未曾有一丝懈怠，还请总管大人明察。”廖掌柜轻叫了一声，若不是两边伙计扶着，差点栽倒在地。
　　自前朝灭亡，汉人被亦被分作三六九等。‘风味楼’在旁人眼中高不可攀，廖掌柜心中却清楚，在这位总管大人眼中，他廖掌柜不过如路人相仿。眼下里兹提下令严查，县衙必然不敢违拗，“此番不使出全力，恐怕是难以脱身。也不知哪里触了这蓝眼珠的霉头？真是晦气。”
　　廖掌柜和一众伙计被劲装汉子用绳子捆了双手，束成一串，垂头丧气的被押出大门。除了方才廖掌柜叫嚷了一句，竟然再无人敢出声。兹提站在大堂当中，只做未见，双手拢在袖中，想着自己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