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体内经脉浩若烟海，小贼也是心大，只是将意念附着其上，由着真气任意驰骋，也不去拘束。只把自己当做是游山揽胜的看客，沉迷在一片光怪陆离之中，对外物不闻不问。
　　石定轸不知道，在他精神内顾时，周身窍穴封闭，气息完全内敛收藏于体内，就如这房中尘土。如果不是拿眼睛瞧着，绝对想不到这屋中竟然还藏着有人。如此却又让他躲过一劫。
　　功行一周，石定轸‘眼’中看到真气忽然由经脉中一冲而出，坠入一片烟霞雾霭之地。此地四周空寂，只留缥缈之意。当真气回归，雾霭随着震荡，光华越发灿烂。只是一震，石定轸意识回归识海，五感复归，比之前更是敏锐。体内真气也宛若开了灵性，不似当初僵寂不动，开始缓缓自行流转。
　　石定轸恢复了意识，重掌躯体大权，耳边锵锵之音再难对他产生搅扰。前番差点要了他的小命，现在听闻只是如普通音色，差异判若云泥。
　　“---兹提，这五年来，你独自在这石城为圣教苦心经营，却是辛苦你了。我此次由杭州回转，正好路过此地，便来看看你。你在这里做的很好，既传播了神的旨意，又不显张扬。我看到了你身边的那些仆人，他们遵从神的指示来到你的身边，愿意为万能的神摒弃一切，将来他们会是你的坚实臂助。你这里还有什么难处吗？有难处尽管开口，我来为你解决。”小贼知道不是金绡在此，危机感尽去，正想起身去查个究竟，却忽然听到隔壁包间内传来苍老之音，竟然是和兹提正在说话。
　　石定轸赶忙收摄心神，不敢动作。“这兹提甚么时候到了隔壁，我竟然不知？那和他说话的也不知道是谁，听口气好大的来头。”
　　只听隔壁兹提说道：“禀告圣使，兹提在石城一切都好，没有什么困难。目前在石城达鲁花赤满格力脱、判官孟迅都虔诚信奉神主。只是与额纳萨兄弟想比，五年来只发展了千人信众，寺院两座。兹提心中不安，唯恐神主降罪。”
　　苍老的声音笑了笑道：“神的意志需要虔诚的仆人承载，数量并不是关键。这次巡游江南诸多教地，额纳萨确实在泉州发展的不错，不过太张扬了，引起江浙平章政事哈刺哈孙的注意，以后也许会有麻烦，我也已经训诫了额纳萨。神主至高无上，可是我们毕竟初次东来，还需要依托西域潜心发展，短期内还无法与佛儒道争锋。你们几个都是神主精心挑选的先行者，只需要将神主的无上意志带入汉地深处就可以了，神主自然会选出他钟爱的仆人。”
　　“遵循您的意志，蓝诃斯圣使，我知道怎么做了。”兹提恭谨的答道。
　　稍顷片刻，蓝诃斯的声音再次响起，“兹提，外面是谁在弹奏琵琶门的‘天国幽音’？我记得琵琶奴曹艾琳不是在圣殿中侍奉吗？怎么会在此地。”仿佛才听到琵琶声，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兹提的声音传来，“蓝诃斯圣使，琵琶奴正在沐浴神的光辉，并不在此地。这是她的徒弟顾简诗，我唤她琵琶女。这琵琶女大约有琵琶奴六七分的功力，堪堪弹奏‘天国幽音’。今日河南王阿贵突然到了石城，兹提思前想后本想选他为天国仆从，可惜暂时没有得到机会。”
　　“哦？那现在她的目标是谁？”蓝诃斯问询道。
　　“是斡儿答之孙，河南王阿贵的妹婿，驸马兀都。”兹提禀道，“斡儿答一支虽然已经没落，但是这些功勋之后，能量不小，以后也许会有大用。本来最好的目标是阿贵，可是此人不知道为什么对我存有戒心，难以下手。不过这个兀都倒也不错，以他为煤，再想接触其他功勋子弟也就容易多了。只不过这顾简诗功力低了些，每弹一次‘天国幽音’都要回复一年之久，也是因此，圣教的发展在这石城才如此缓慢。”
　　“---唔，你的想法很正确，比其他几个人更有远见。目前黄金家族为了这汗位暗中争斗不休，朝堂上局势动荡，我们圣教根基尚浅，不宜过多牵涉其中。把精力放在外围重要棋子上，最终无论局势如何变化，都不会影响圣教的发展大计。”蓝诃斯赞许的道，“在你们这一代人当中，你和木多亚表现优异，将来我教一旦崛起，你们都是圣教的功臣。”兹提提着气答道：“谢谢老师！迷途的羔羊总需要智慧的指引，没有您就没有兹提的今天。如果没有遇到您，也许我已经不知流浪到了何方，如同这汉地百姓，在饥饿病痛，或者造作劳役中早早的死去。是您给了兹提新生，才有了我的珍宝利亚耶热，传承我的生命，我愿意虔诚的追寻着老师您的步伐，让神主的光辉普照四方。”
　　“是啊，一晃已经三十年了，当时见到你的时候你还不到十岁，没想到现在利亚耶热也已经快要长大成人了。去年我见过她，正在圣殿中学习，长得非常漂亮，有很多小伙子喜欢她。”蓝诃斯的声音带了一丝怅然，顿了顿道，“兹提，把木多亚放在大都，而让你在这贫瘠的石城，你有什么想法？我想听到你的真心话。”
　　隔壁半晌无声，好一会方才听兹提道：“老师，刚来到石城我确实有些灰心，我以为被放逐了。这里看起来什么都没有，既没有强大的军队、肥沃的土地，更不是玄关要塞、开埠海港，我不知道我来这里能做什么？会做什么？”
　　兹提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三分，带着些激动之色道：“老师---木多亚兄弟确是才华横溢，但是如果没有喀贝因长老，他凭什么可以去大都？而不是像我一样，在这贫瘠之地厮混。即便我是残破的废体，无法修行，但是智慧之道，又怎么是赳赳武夫能够比拟的？老师，我想不通。很长时间内，我始终沉浸在迷茫中---”
　　石定轸不敢妄动，耳中却听得清清楚楚。“这兹提原来想要打河南王的主意，只是不知道这天国仆从是什么？兹提口中的废体又是如何说道？那个驸马爷眼睛都长在脑袋顶上了，活该被人暗算。就连我也差点着了那琵琶女的道儿，若得机会少不得给她来个狠的。”石定轸知道方才凶险，虽然不是针对他，却也让他差点万劫不复。
　　“那么---现在呢？”苍老的声音响起，平静异常。
　　“现在？”兹提反问了一句，颓然着道：“无论如何，兹提的一切都是圣教所赐。当年我们十人被派到这汉地河山，秉承传法之责，除了霍连莫斯意外身故，其他兄弟都在为弘扬圣教努力。兹提虽有不甘，却不能置教务于不顾，在这石城尽力为我圣教挣得一席之地足以。”兹提说完，隔壁又陷入一片沉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