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兹提吩咐完王博，也不管后续的事情。手中一引，绕过众人和那钢髯汉子向城门外走去。小小事情，自然不放在他的心上。王博犹豫一下，向手下使个眼色，自后慌忙跟上，却又落后了七八步的距离，蹑着手脚的样子，仿佛怕碍了两人谈话。
　　张通早没了方才盛气凌人的气势，着使家仆不知从哪里弄来部独轮车，将张富生二人架到车上，找了黄土草草将血污盖上，狼狈而去。若是今日之事兹提歪歪嘴，使张府受了牵连，只是他们自身也难保全。
　　转眼间，事了人散。
　　石定轸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跟着去回春堂看看再说。转身正要离去，忽觉地面隐隐震动，一回头，只见城门外兹提和那钢髯汉子伫立路中，一队骑兵溅着泥雪远远而来。“这是哪里来的骑兵？”自小到大，石定轸只见过驮马，却从未见过骑兵长得是何模样。心头好奇心起，走出城门站在一侧，默默观望。
　　一队五六十人的骑兵，奔驰如箭，待看清城门下众人方始减速。石定轸瞧得清楚，骑兵具是一人双骑。马颅正中结着减铁当卢，亮银的鞍桥，覆盖着皮甲。骑兵个个弓矢斜挎，黑色的皮袄，外披着精铁半甲。圆顶银头鏊佩挂护项，腰腹系抱肚别着腰刀，脚上穿着云狼战靴。
　　石定轸只瞧得眼前一亮。
　　骑兵一阵风冲到城门前，只见当前一人右手臂一举，马上骑兵齐勒马缰，战马人立而起瞬间止住冲势，距离兹提二人十步停了下来。竟然整齐划一，半点杂音也无。
　　兹提和钢髯大汉齐步迎上前去，兹提更是抢先半步，右手抱胸躬身施礼用蒙语道：“神主赐福！您的仆人兹提恭迎河南王、蓝宝嘉郡主，兀都驸马。”马队两侧向外一分，一男两女驭马而出，停在当前那人身后。
　　石定轸瞧了瞧后面出现的三人，男的穿着银白色的质孙服，头戴笠帽簪满珠玉，腰间束着金犀腰带挂着香囊，皮肤有些皙白，面容阴骛。女的披着大红的斗篷，银鼠暖帽，颈项间露出狐狸皮裘，圆圆的脸盘倒也秀气。最后那人像是侍女，头上马尾子暖帽，身上穿着比肩。
　　钢髯汉子待兹提说完，在一侧微微躬身道：“王爷，郡主、驸马，这位是达鲁花赤府上管家。满格力脱大人不在府中，兹提管家特地来此迎候。”
　　‘唔’当前那人微一额首，冲着仍旧弓腰施礼的兹提道：“兹提，满格力脱去了何处？”音色平缓，河南王张口却是汉语。兹提不敢怠慢，头也未抬换做汉语道：“禀告王爷，主人去了省府，不知道王爷驾临，兹提已派府中仆人前去送信。城中住所全部准备好了，请王爷入城。”河南王点了点头，朝钢髯大汉道：“图里达，那昔里可在？”
　　图里达点头道：“那昔里大人近日生病，我去瞧了，未曾告知王爷要来的消息。”
　　“哦？”河南王眼眉一皱，脸色起了波澜，道：“那我们就去瞧瞧。你二人上马一同前去，头前带路。”“遵命！”兹提、图里达领命起身。后面有骑兵拉过马来，二人翻身上马，兹提朝河南王一躬身道：“王爷请随我来！”。说完，打马扬鞭，率先先城内而去。图里达落后了半个身子，跟在河南王身后，骑兵重新启动，滚滚向城内行去。
　　马蹄声震耳欲聋。王博与张二鹏几人分站两列，竟然连头也不敢抬起，恨不得将头拄在地上。石定轸瞧了，不屑的撇撇嘴，方才对自己凶神恶煞，此时见了朝廷的官却如此不堪，真让自个儿开了眼界。
　　骑兵顷刻间走了个干净，石定轸想起张富生、崔娥二人生死不知，心里有些急了，也不理会低着头的王博几个，自顾离去。走进城内，夕阳就要落山。冬日里昼短夜长，这天不大会就要黑了。
　　城内两边的店铺倒还开着，有的铺子已经掌上灯火。米铺糕点，绸缎茶庄，趁着年节多少还能再挣些银钱。三三两两的人不断进出，个个面带笑容，有那掌柜伙计亲自送客人出门，不断打躬作揖，招呼不断。石定轸一路问着道路，一边左右瞅着这石城街巷。大路上铺着一丈宽的条石，两侧夯实了泥土，看着倒蛮规整。长这么大，他可是第一离开家门，瞅着一切都觉得新鲜。
　　拐了两条巷子，石定轸找到回春堂的招牌。大门开着，却没有人进出。想想也是，时近年底，大多图个喜气，没人愿意到此处闲逛，与正街上的热闹想比，这里门可罗雀、清静异常。
　　“有人吗？”石定轸跨步进了大门，大厅空荡荡的，柜后也无人值守。不由心中奇怪，崔博当众所言，难道是假的？
　　“来了，来了，客官可有什么需要？”大堂一侧角门后有人搭腔，门帘一挑闪出一人，手里端着个大簸箕，闻着一股辛辣气扑鼻，也不知道盛着什么东西。
　　石定轸心里有些着急，劈头盖脸的问道：“方才可有病人来过？一男一女，都是外伤。与张府的护院张通一同前来。”那人想来是药店的伙计学徒，如石定轸这般疾风似的问话见得多了，也不恼怒，笑呵呵的道：“这倒不曾见过。只是方才却有张府的人来过，请了坐堂的唐先生去了县衙。不过，是不是为你口中的两人治病，可不好说。”医患家属具都心火旺盛，这伙计应对自如，顺带摘清了干系。石定轸一拱手谢了，也不再言，转身出了回春堂。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正要去寻衙门的路，腹中‘咕噜’一声长响。石定轸自午后水米未进，这时方觉得饿了。石定轸定下脚步心中琢磨，那张通不知因何改了主意，直接将人送到了县衙，如此倒比在这回春堂要好上一些。有官衙的人看着，想做手脚怕是有些顾忌，我治不了张富生，急急赶去也是无用，不如先去结签，找到落脚的地方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