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宋军之中设有教头之职，专授拳法和枪法。石国海本就是军士出身，将太祖长拳和军中枪法悉心教了，石家坳年轻一代之间无事之时就以扑击为乐，相互间磨砺身手。石定轸自小聪颖，耐性也足，加上石国海、周善应严慎要求，虽然不能力搏狮虎，等闲三五壮汉却不是他的对手。由此，石国海才放心他入山行猎。几个家仆武艺稀疏，只是使蛮力罢了。石定轸小试身手，立即建功。
　　两个家仆不知来的是谁，犹豫了一下拿眼看向张通。崔娥瞅着空当，趁着看守他的二人愣神的功夫，登时扑到张富生身旁，口中急急唤道：“相公，你如何了？你莫要吓我，相公，你醒醒---”张富生倒在地上被打的浑身是血，一时浑浑噩噩口不做声，唬得崔娥连连晃动他的肩头，嘴中不停呼唤。
　　“你又是哪个？我是张府的护院，这张富生拐带府上女奴，犯下死罪。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黑脸的张通拿眼上下打量了石定轸几下。方才只顾欣赏张富生的惨状，还没看清人影，石定轸就轻松夺下手下的棍棒，显然身手矫健，张通招子通亮，知道眼前这人虽然年纪不大，却不大好对付，所以才出口发问，却也带着隐隐压迫的意思。
　　“犯法自然有衙门处置，你这是要活活将他打死，有我在就是不能。”石定轸气鼓鼓的看着张通说道。如果自个儿再犹豫片刻，张富生会被生生打杀在此，心里恼怒张通阴狠，自然没有好脸色。
　　旁边张富生在崔娥连番摇动下，终于回过神来，挣扎着扶墙站了身来，口鼻的血污未尽，看上去异常狼狈。石定轸回头一望，正想开口嘱咐几句，忽然感觉脑后生起一阵恶风，耳边传来张通一声爆喝，“死”！
　　张府在这石城之中，是首屈一指的大户。按照朝廷律法，私奴潜逃，奴主可任意处置，事后仅需报备官府即可。石定轸突然冒出吓了张通一跳，却不是真个怕了他，自己人多势众，在这城门边上还有巡逻的兵丁，真要闹将起来最后也是稳胜。
　　看见石定轸回头，张通心头恶意涌起，举了棍棒朝着石定轸搂头就打，却是用了一式‘乌云盖顶’。眼下只要制住石定轸，后面一切自然好说。
　　张通偷袭下手，眼看棒头快至脑后，忽然眼前一空，突然失去石定轸的身影。心头暗叫不好，急忙腾身向后一跃，正好躲过石定轸下盘的扫腿。石定轸心头着恼，甩了左手的棍棒只留下右手一只，棍棒向前一顺，刺向张通的胫骨。张通看得清楚，棍棒向外斜斜一撩。‘啪’的一声，两棍交击，发出一声脆响。短暂交手，两人却是不相上下，打了个平手。只是张通偷袭在先，却逊了一筹。
　　城门口的王头一皱眉，此时达鲁花赤府上的总管兹提就站在一旁瞧着，顾不得再隐身事后，爆喝了一声，“住手！再若动手，全部关进大牢。”带着三个守门的兵丁，王头几步冲到近前，张二鹏手按刀柄，恶狠狠的盯着石定轸。
　　石定轸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是张通出手偷袭在先，自个儿只想出手救人，怎么这几个兵丁反而对自己严加防范。正想开口辩驳，那边张通眼前一亮，冲着王头一拱手说道：“王牌头，你怎在此地？这人不明就理，出手阻挠张府缉拿私奴，请为我张府做主，将这人擒了，必有重谢。”
　　王头心中暗骂，“这张通双眼莫不是糊满了眼屎，连石城的大总管兹提竟然也不认识。往日里说不得也就帮了，可是眼下上官就在眼前，说甚么‘必有重谢’，这不是要砸自个儿的饭碗吗？”眼角余光悄悄瞥了兹提一眼，看见二人依旧站在原地无甚表示，这才放下心来。
　　王头不知道，此番却是错怪了张通。张通带着家仆与张富贵、崔娥二人一路追逃，再加上进入券门洞时光线忽暗，压根就没瞅清站在角落里的兹提二人。
　　王头心中有气，眼睛一横瞪了张通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王博如何行事还用得着你来教？你们张家抓个逃奴就这般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山贼来袭。惊扰了城中的诸多贵人，你张通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莫要再搅扰，带着你府上的私奴速速离开。”王博心底思量，那兹提既然陪着另一人到此，想必是有事要办，城门内侧此时已经拥满了人，只是看着有兵丁不敢过来，只是远远的瞧着。如若兹提发怒，怕是自己的前程堪忧，早早打发了这张通省得再节外生枝。
　　张通不明就里。往日里和这守城的王博算是还有些交情，本想着自己开口，王博必然倾力相助，只要拿下了石定轸，随便扣个罪名就可以为所欲为。哪成想今儿这个王博像是转了性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某家又没得罪他，好没道理”！
　　“王牌头，你这是---”张通走近王博还想再说，嗓音刻意压低了些。
　　“张通，我与你拼了---”张富生猛然大叫一声，挣脱崔娥搀扶，绕过石定轸合身扑向张通。此时张富生双目一片紫红，满头是血，端是狰狞恐怖。
　　券门洞不算宽敞，张通只顾着寻思如何使王博相助自己，却没留心方才还奄奄一息的张富生。石定轸稍微一迟疑，足下却未动。毕竟自己只是救人，这苦主寻仇却不好阻拦。其它家仆站的稍远些，想伸手却是来不及。
　　张通灵警异常，一闪身躲过抓他的双手，抬腿就踢在张富生的胸口之上。张通在这方圆百十里算是一号人物，寒冬酷暑熬练，一身横打的硬功一直未曾落下。放在往日里若这一脚踢实了，非把张富生踹出十步之外不可。
　　“啊！”张通大喊一声。千算万算，张通未曾想到张富生不顾胸口重击，恍若没有知觉，一扑未中落地后竟然一把搂住张通的左腿，攀将了一下身体，张口狠狠就咬在他的腿肚子上，登时撕咬下二三两的皮肉。
　　张通一甩腿想弹开张富生，却不想张富生已然似疯了一样，喉中“嗬嗬”怪啸，竟有说不出的快意，张嘴又是一咬。
　　“快---拉开他---他疯了---”张通俯身一把抓住张富生的头发想提他起来，那知道手中一轻，竟然抓起张富生一片头皮，张富生仍旧死死抓着他不放，张通顿时心底冒出一缕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