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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
当烽火警信绵延传达至白水郡城风后时，郡守「阵图」立刻招集本郡主要文武官员及几位在本郡拥有封地的贵族领主商议军情，对于调兵勤王，大家可谓心照不宣，还需研究研究再研究，当然，异类总是有的……
刚刚于不久前才平息下来的炮击事件的主要肇事者——十六岁的“布衣军团”百夫长「长安」主动向郡守请缨！白水郡是距帝都最近的直辖郡之一，若不至少像征性的派出些军队也确实说不过去，必竟白水不是藩国，此时朝廷虽已没有了削藩的能力，但撤换几个直辖郡的郡守还是力所能及的。
「阵图」很快就准许了「长安」的请缨，办事效率之所以如此迅速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赶快把这个小惹祸精撵走，「阵图」出仕近三十年，各类型的部属也算见得多了，但「长安」绝对是最令他抓头的一个。
划入勤王之师的军队都来自“布衣军团”，共有三队约三百五十余人，其中一队为猎骑兵，另两队为轻步兵，共有三位百夫长带队，「长安」就是其中之一，同时也是全军的总指挥，另两位百夫长是一男一女，男性名为「坎虎」，是位从里到外都十分粗线条的壮年武士，由于天生无发，故人称“光头虎”；女性名叫「佩兰」，出身末落贵族之家，虽从祖父那一代便已丧失贵族地位，但女军官身上的贵族气质却始终不曾丢掉。
在出兵前的晚上，不知「长安」用了什么手段，竟从武库中弄出了足够装备两队人马的单兵火器，立刻交给另两名百夫长要他们连夜分发给自己的部队，据百夫长「佩兰」后来回忆，当时「长安」还不无遗憾的讲道：可惜时间不够，否则还可以再搞出几门野战炮的……
次日天未亮「长安」便率军出发，本来从白水郡城风后起程只需一路沿大道行进便可西行直达京师，可「长安」却在上路后便带着麾下骑兵飞也似的离开这条近路，一头向北方山区那条绕远的路上扎了下去！
同行的另两名百夫长对这个爱惹祸的同袍也是早有领教，怕他又做出什么过火的事，于是也催动麾下两队步兵紧随上去。在京畿北部与重泉公国边界地区的一片树林里步兵们总算赶上了早巳在此驻马多时的骑兵队。
“这里会有仗打。”
三个百夫长碰头后「长安」的第一句话便语出惊人。
“你怎么知道有仗打？那么肯定是凭什么呢？”
「佩兰」和光头虎同时发出了疑问。
“凭我的鼻子，我闻到了战争的味道。”
两位百夫长听了年少同袍的话之后顿时有一种眼前发黑的感觉，“你是狗吗？”两人几乎同时有了问这句话的冲动。
必竟「长安」是这次出征的总指挥，虽军阶相当其他人却也不好多说什么，正在这时，身背蓝色护背旗的探马来报，前方一座高冈处正有两军交战，经辨别是王师羽林正遭到叛军围困！
军中所有军官闻讯都露出了惊异之色，想不到还真让这小子瞎猫撞上了死耗子！不过中了头彩的军人们在得知叛军兵力后对于是否出手援助羽林产生了犹豫，别救不了人再把自己搭进去，必竟己方兵力尚不足四百，和羽林加在一起也还不及叛军半数，这个……万一把叛军兵锋招惹过来，那不是引火上身吗？
「长安」看出了同袍们的担心，于是招集全军十几名哨长连同两名百夫长一同开了个简短的战前会议，并将自己熟思已久的一套战术讲解给众人。
按「长安」的安排，全军分成两部分配合行动，所有步兵由「佩兰」与「坎虎」率领悄悄运动到叛军中军背后的树林中，依托树木的掩护列成疏密有序的线式队形，前后共安置为五列，一律使用手中的火器作战，若敌兵逼近树林时最前列最先开火，第一列射击完毕开始重新装弹时第二列便紧接着开火，第二列射击完毕重新装弹的同时第三列便接着开火，而后是四、五列，再之后便是巳装弹完毕的第一列，如此循环便可形成不间断的火力！
接下来另一部分是骑兵，由「长安」本人亲自指挥，利用猎骑的轻装机动及短弓对敌进行逗引，扑上去一阵乱射后集体掉头退向步兵们预设的火器阵地，只要敌人上当追上来，猎骑们便从预设好的几条林间通道钻进树林，引敌人追上近前落入铳枪陷阱！
十几名军官年龄无一例外都超过了「长安」，却被这位年少的同袍一番话给说得一愣一愣。没有人会小看火器的威力，各式火铳及火绳枪的攻击威力均远在弓弩之上，但由于填装弹药耗时过长，当面对汹涌冲锋的敌军时往往很难进行二次攻击，故此很少有武士会在野战中选用火器，而「长安」却巧妙的利用战术及地形弥补了这些不足。
铳枪手之所以难以大量使用的主要原因是连续攻击能力差所致，若能使火器达成连贯射击，加之适当的地形配合便足以歼敌于阵前而并不仅仅是对敌军的突击力量进行削弱！
「长安」所说的分段射战术有效且易行，看似复杂的流程其实反而将军官们的工作简单化了，就如同造车时大家乱糟糟一起上，结果每人都得照顾全局，这下变成了每人只需上好几个零件就万事大吉的流水线……
没有演练的时间，接下来只能全凭平日里形成的默契，苍鸮旗下的“布衣武士”们利用树林做掩护悄然迂回到了叛军中军身后，之后便上演了那一幕“死亡拉锯”，并助乌娜军团突出包围。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白水“布衣军团”的勤王战功完全是凭「长安」的军事才能立下的，而之后闯下的祸事也完全是这个桀骜少年的杰作！
在烽火台，「长安」所部与乌娜军团相会后合流同返盘古，并将首支勤王之师到来的消息带回了这座人心惶惶的帝都。
由于「长安」所部的功绩与其“布衣”的身份之间存在着太大的冲突感，故此造成了这支仅有不足四百兵力的部队与出身皆为贵族的羽林官兵之间关系的玄妙与特殊性。
勤王兵马进驻王师兵营，依故例无论是外郡兵马还是诸侯军团，均当待以客军之礼，然而一个“客”字不免显得太过暧昧，座落于帝都内城的羽林大营并非客栈、驿馆，那么「乌娜」麾下官兵与白水勤王军官兵之间当然也就不会是侍者与客人的关系，再加上双方官兵因巨大的身世背景差异所造成的偏见与成见，那么会偶有冲突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军师的妹妹，身为乌娜军团中凤毛麟角的女武士，官阶为百夫长的「晴娜」大声说道，她的愤怒霎时向周围飞扬扩散开去，招来四外无数目光的注视，而此刻少女怒涛所向的那个目标却泰然自若。
“天真居”，是羽林大营中一间专为中下级军官开设的酒坊，是以昔日太祖皇帝麾下“四元帅”之一的“酒帅”「天真」之名命名，而自天真居开立伊始便从未有“布衣武士”走进过这里，这几乎成了不成文的约定俗成，这个等级俗规今天却被外来人打破了。
少年「长安」稳坐席中，看也不正眼看正向自己发怒的少女武士，仅是漫不经心的品着杯中的酒，少年周围坐着十几名身着墨装的白水武士，看来都是少年的部下。
“你竟敢说我姐姐是个根本不会用兵的庸将？”
“难道不是吗？设个埋伏打个偷袭什么的她也许还行，统率大军女人终归是不行的。”
「长安」的语气始终平静中透着漫不经心，与那名相距仅几个桌位的红发少女形成了鲜明对比。
原本因对酒质量不满而引发的口角渐渐升级为人身攻击，当「晴娜」口不则言的称「长安」不过是一个贱民时，少年立刻还以颜色说「晴娜」只是仗着那个不懂用兵的庸将姐姐才如此嚣张，于是红发少女才一怒之下拍案而起。
“你这个为钱卖命的佣兵！”
“哦，你的意思是说我和令姐是同样的人喽？”
恶言毒语充满了大厅,天真居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许多带着酒气的羽林军官纷纷向少年围拢过来，「乌娜」在军中的人望之高此时丝毫不亚于、甚至超过了乃父龙骧「云峰」，敢于对军师出言冒犯的人是会招来众怒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感到压抑的东西。
“收回你对军师大人不敬的话吧，不然……”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长安」与众人之间，拦住了欲再度以恶语还击的「晴娜」，同时以长者式的告诫口吻对少年说道。
此人名叫「铁树」，比「晴娜」军阶高一级，现为骑兵营尉，并拥有一等武士的爵位，算是「乌娜」麾下最为骁勇善战的骑兵军官。
「铁树」曾是王师六军中统军将军之一轻车将军「折卫」的部下，白鹿山之役的惨败中亏有「铁树」率本营骑兵拼死护卫才使「折卫」成为六位统军将军中唯一的生还者，但此项军功却未得到奖赏，「折卫」遇刺后「乌娜」成了新的羽林大将，「铁树」也随之成为「乌娜」的部下，在夜袭叛军辎重粮草大营时再次立下战功，但仍与上次一样未受到任何奖赏，「铁树」却并不在意，仍专心做事，因而其在军中拥有相当好的口碑。
棕红色皮肤、黑色头发的「铁树」不仅作战勇猛且拥有威严、正气凛然的外表，加之那高大的身材，形成了一副近乎完美的武士相貌，仅凭着那迫人的气势「铁树」便镇住了在场的人们！
“不然会怎么样呢？”
很可惜，其中并不包括「长安」，那股气势显然对少年没有任何作用，不仅如此，少年言语中挑衅的味道竟比刚才更浓了。
“这可不好说，到时候恐怕会控制不住局面呢！”
「铁树」亦以威胁做为反击。
“哦，那样的话为什么不让他们试试呢？”
“……”
「铁树」竟一下哑口无言，他清楚的看到少年那双玄眸中射出的目光已不再是嘲讽而是杀气……
先动手的人是「长安」，一盘酒菜全部周到了「铁树」脸上，之后「铁树」的肚子又着着实实的挨了一脚，这位乌娜军团中最骁勇的骑兵军官双脚几乎同时离开了地面，整个人都摔了出去！
一脚踢翻「铁树」后「长安」向面前穿着红色戎装的羽林军官们拉开了架势。
“我早就对你们这些贵族老爷们看不顺眼啦！今天就让我来教教你们什么叫打架！”
此时在场的军官虽大多属于红装羽林，但身穿墨装的白水勤王军亦有十几人在场，架一打起来他们自然是站在同样穿黑色戎装的少年一边，于是一场军官大乱斗便在天真居内展开！
双方打得不亦乐乎，根本没人敢出面阻止，直至羽林最高指挥官的身影出现在现场时双方才罢手，总算未演变成血腥械斗。
在「乌娜」的喝令下双方阵营分站到大厅的东西两侧，西侧墨装军官人数虽少，但仅是有人受了些轻伤，「长安」本人更是全身而退，没有一个着红装的对手可以将拳头打在身材虽矮小纤细却迅捷如豹的少年脸上！反观羽林的军官们，虽人数上占有数倍优势，但除了身为女性的「晴娜」以外——架一打起来红发少女便被其他男军官拥到了一旁，显然没人愿意看到少女加入群殴的行列——包括「铁树」在内大多挂彩，甚至还有一位百夫长和一位哨长已被打成骨折，正躺在地上呻吟，不得不由人抬走就医。
一场双方军官群体斗殴事件草草收场，为避免再度发生冲突，女军师只得命「长安」带着部队开出城外驻扎，必竟对于互不相容的骄兵悍将们而言，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是最简单的处理方法。
群殴事件再次打出了苍鸮武士的威风——事后甚至有人将此次军官群殴称之为“天真居之役”——却令「长安」招来了众羽林官兵更多的反感！居然和王师军官们大打出手，到底是勤王之师还是“打王之师”？都中说书艺人已经开始根据此次风波编作开讲了，“天真居之役”一夜间成了帝都各书场中最受欢迎的段子，数日来因人心惶惶而几乎停业的书场里一下子又有了昔日太平时期的景像……
天成三十二年冬十一月，白水郡勤王军抵达盘古，据说其他郡及诸侯闻讯亦开始有所行动，在许多人看来，天下局势尚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必竟在王朝的版图上只有西北部被战火所笼罩，其他地区仍然还保持着至少是表面上的平静……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