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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有点阴暗。
厚厚的云层积压在一起，灰黑灰黑的，让人分不清是上午还是下午，是即将天黑还是即将天亮。凉风吹来，路边成片的橘子树叶荡起一片波浪，发出“沙沙”的声响。
绿绿的树枝上有一个小生命在慢慢蠕动，这个小生命只露出一个头，头也是绿色的，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黑子一时好奇，想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小东西，伸出手想把这个绿色的小生命捏下来……
忽然，一条猩红的信子吐了出来，那颗绿色的小脑袋也探出来了更多，翠绿的树枝上，豁然立着一条蛇，下半身缠在枝上。
是竹叶青！
黑子吓了一跳，闪电般抽回手。
太险了，堪堪只差几公分，便差点要了性命。
黑子退了几步，闭着眼重重的吁了口气，心有余悸。
睁开眼又朝那树枝上看去……
密密麻麻的枝叶上，却忽然多了无数颗绿色的小脑袋，似乎每一条枝上都缠着一条。这些绿色的小生命，齐刷刷的立在枝上，吐着信子，一动不动的看着黑子。
黑子心底一慌，转身便往家里跑。
数不清的竹叶青“嗖嗖”的窜下来，箭一般的紧追不舍……
黑子没命的跑，身后的竹叶青多如蝗虫，在地面游走发出“嗦嗦”的声响，让人听了头皮发麻，连骨头都软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子跑得鼻涕口水横流……
终于看到了家门……
黑子咬紧牙关，全力冲刺……
“哐！”
推开门……
一张血盆大口迎面而来，两颗白森森的毒牙如同两把匕首……
“啊！”
黑子发出一声惊叫，从床上弹了起来。
原来是一场噩梦！
黑子扯出纸巾，擦着额头上密集的汗珠。
周公解梦说，梦见被蛇追，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打开窗帘，天已经大亮，外面艳阳高照。
萦绕在心头的阴霾似乎少了一些，黑子拿出手机，拨给了刘大队。
电话“嘟嘟”的响了两声，忙音。
从昨夜分开之后，黑子拨电话给刘大队便一直是这么个情况。
他这是故意不接，还是真不方便？
疑惑了片刻，又通过微信给刘大队转账了3000元。没过两秒，信息显示“已退回”，紧接其后，又是刘大队的回复，言简意赅的四个字：
“好自为之！”
黑子彻底懵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昨夜的事情一结束，廖公子便通过微信给黑子转了8000块，且附了一句话：“老弟仗义，哥也不是个不讲理的，这是你凭本事赚的。”
但刘大队见廖公子带着车队往财神桥方向去，吩咐另一辆执法车跟着去，也没和黑子打声招呼就走了。
黑子揣着刚刚进账8000元的手机站在路边，却只看到刘大队扬长而去的车尾灯。
事出反常必有妖！
空手套白狼提来8000元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心头的阴霾莫名其妙的又厚了许多，窗外的好天气，似乎一下又让人觉着闷热烦躁了！
黑子不死心，又重新在微信里向刘大队转了一笔钱，这次是5000……
5分钟后，屏幕上的对话框没有任何反应……
10分钟后，对话框仍是没有任何反应……
30分钟后……
终于忍不住了，试探性的发了个“？”号，对话框立马弹出了几行字：
“班长大人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后，才能聊天。发送朋友验证”
“草！”
黑子气得破口大骂，抬手便将手机狠狠的砸在……枕头上……
草草的吃了点东西，手机忽然响了。
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进卧室，拿起手机，来电的却并不是刘大队，而是——小猫。
正犹豫要以怎样的口吻和语气语调来接电话，手机却忽然又不响了。
管不了三七二十一，黑子又拨过去……
才“嘟”了半声，那边就接了电话：
“你爸又要做手术了，你爱来不来！”
“什么……”“情况”两个字都还没说出口，电话又传来“嘟嘟”的声音。
臭娘们，就不能让老子把话说完？
这样也好，完全不用考虑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语调和她说话了……
到了医院才知道，什么叫“你大爷始终是你大爷，你老爹始终是你老爹”！
“老爷子是脑溢血进的医院，病因是长期饮酒所致，由于病发时并不严重，并且抢救及时，所以并未对他身体造成较大影响。”
手术室外，一个小护士正在说话。
“本来你家老爷子再休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但是，今天一早下楼散步，他这个病情，适当的运动是好事，我们也没多想，谁知道他出了院门竟然去超市买了一瓶‘牛栏山’，喝了半瓶，完了之后回病房，兴许是电梯太挤，老爷子就爬楼梯，到了楼下就倒下了……”
老爷子的病房和手术室在同一楼层。
黑子看着墙上印着“19层”的提示标语，默默说了句“哇擦”。
小护士递过来一个塑料袋，黑子接过打开，果然是一瓶少了一半的“牛栏山”，52度的500ml装……
“哇擦！”
这回黑子骂出了声音。
小护士又道：“你家老爷子酒瘾也太大了，住院第二天有位姓胡的老先生来探病，他竟然要胡老先生下去买瓶酒来，还好老先生不糊涂，把这事和我们说了，要我们看紧点。他平时下楼散步我们都有人跟着，前几天医院的病人一下多了许多，有过一两回我们就没跟了，他也没去买酒喝，谁知道今天……”
小护士说着说着带出了哭腔……
“这事不赖你们。”
黑子眉头紧锁，仿佛在喃喃自言：“这老小子，是早就计划好的……”
小护士一愣，却抹干了眼泪，见黑子的眼神总在有意无意的往外瞟，便道：“那个叫小猫的美女交了一笔钱，说算老爷子的医药费，剩下的手术费和住院费你会来交，就走了……”
黑子忽然问：“出了这个事，你们怎么打电话给她，不打给我？”
小护士眨巴着大眼睛：“她这几天来得勤，我们以为她是你爸的女儿，谁知道她今天说……你才是你爸的儿子……”
黑子一噎，无言以对……
小护士见他傻坐着不说话，便也悄悄的走了……
医院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
临近中午，穿着白大褂的主刀医生终于满面疲惫的走了出来，却并没带来什么好消息。
医生说了很多，黑子大都听不懂，唯一弄懂的就是一句话：手术费不贵，但术后的康复治疗大约要30万……
游魂野鬼一样的飘到了ICU病房外，透过玻璃，盯着病床上的那人，只见他身上插满了各种塑料管，戴着氧气罩，似乎是睡着了……
走出医院大门，站在路边正不知何去何从，天上忽然掉了个什么东西，落在脖子上黏糊糊的，黑子伸手一抹，闻了闻……
“MD，鸟屎！”
在路边的便利店买了包纸巾，站在门口擦脖子，卖货的大妈见那洁白的纸巾擦过之后留下一道黑黄黑黄的痕迹，又闻得一股恶臭，满面惊讶的问：“鸟屎？”
黑子吐了口唾沫，不屑一顾：“老子该买彩票了。”
大妈欲言又止。
黑子走后，大妈自言自语：“鸟屎砸中，飞来横祸，披麻戴孝，还买个屁的彩票……”
黑子没听到大妈这一脸晦气的言语，走出没多远，微信来了消息，打开一看，是常娥发来的文字信息：“哥哥，要不要考虑做投资啊，MD商城，每月15%的返利，无论投资多少，半年多就能回本哦。”
微信上到底是怎样加的常娥，黑子不记得了，只是突然朋友圈就冒出了这么个人，得有一两年了。从照片来看，这女人叫常娥还真没叫错，肤白皮嫩颜值高，前凸后翘身材好。
黑子不认识她，但朋友圈能有这么个美女时不时的发几张照片出来养眼也不错。
黑子收了手机，没回话。
这样的消息一看就是骗人的。
犹豫良久，终于决定去找小猫。
敲门敲了许久，始终没有动静。
正在疑惑小猫是不是不在家，门开了。
小猫穿着短衣短裤，她闺蜜珈珈也在，穿着短裙，夹着双腿坐在沙发上。
小猫没说话，开了门就去厨房了，大约是去做饭，倒是珈珈笑嘻嘻的和他打招呼：“大帅哥，很久没看到你了……”
“最近有点忙”，说完又好奇的问，“你一天天的都不要上班？”
珈珈反问：“上班能发财？”
黑子无言以对。
珈珈又道：“你自己还不也在东游西荡，一百步好意思说五十步？”
顿了片刻，黑子道：“我是有工作的……”
珈珈更加嗤之以鼻：“你那也叫工作？呵呵，就算是，你这一天天昼伏夜出的‘上班’，发财了？”
黑子再次无言以对，只得岔开话题：“你男朋友叻？”
珈珈更是满脸的莫名其妙：“你是说哪一个？”
……
“又换了？”
“傻X才换，找男票比找工作难，工作可以想换就换，男票找到了，可不能随便换……”
黑子有点懵，感觉有点跟不上她的思维逻辑，跳跃太快。
这天聊死了，没法再聊了。
珈珈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点，起身和小猫打招呼，说要回去。
小猫站在厨房门口：“炒了辣子鸡，你是喜欢吃鸡.吧？”
珈珈开了大门，翻了记白眼：“你才喜欢吃鸡.吧，自己喜欢关起门来吃就是，不用把我也叫上……”
小猫回过神来，情不自禁的也翻了记白眼，黑子把脸撇向一边。
出门之后，珈珈又半个身子探了进来：“都老夫老妻了，没什么矛盾是在床上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去沙发、去阳台、去厨房……”
说完，又给了黑子一个十分暧昧的眼神，之后，门一关，走了。
默不作声的吃完饭，黑子又进厨房洗了碗，二人仍是不说一句话，像是陌生人，却又处处透露着熟悉的默契。
黑子坐在矮凳上削苹果，小猫终于说话了：“你爸的手术，得花多少钱？”
“比较多。”
“你那10万块钱，我这一下子拿不出来……”
黑子又开始将苹果切成块：“我不是因为这个才来……”
“那你钱够吗？”
“暂时不够，但是会够的……”
“那钱，我借给珈珈了……”
黑子顿了片刻，道：“你没必要告诉我这些，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借给她干啥？”
“买房。”
黑子更好奇了：“她都不上班，能买房？”
“还是全款，就差那10万……”
黑子无言以对。
小猫又道：“你也不上班，还不是有房有存款。”
“我有工作……”
小猫嗤之以鼻。
黑子又问：“她到底是怎么赚钱的？”
小猫白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干啥？”
“我就是好奇。”
小猫迟疑了片刻，道：“知道她为什么不轻易和男票分手么？”
“男朋友给的钱？”
“是咯，男票男票，就是长期饭票，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会分手了……”
“她男朋友这么有钱？既然对她不错，那怎么不结婚？”旋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也不对，之前在街上看到过她几回，每回伴的男人都不一样……”
小猫直翻白眼，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着他……
黑子灵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十分诧异的看着小猫：“不会吧？”
小猫白了他一眼：“各取所需而已，她自己觉得这样过也挺好的就行，你可不要在外边乱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猫又道：“她还在网络上做投资，有个什么MD商城的，返利很高……”
黑子眉头一挑，却不动声色：“赚了？”
“每个月返利15%左右，她做了得有一年多了，应该是赚了。”
“返利这么高，太假了，就不怕被骗？”
“崩盘是迟早的，堵运气了，撑过半年都是赚的，就看能不能撑半年……”
顿了片刻，黑子道：“这么好的事，她不叫上你？”
“我胆子小，不敢赌……”
二人又说了些闲话，手机响了。
黑子去阳台上接了电话，急匆匆的就要出门。
临走之际，小猫叫住了他：“晚上过来不？”
黑子顿了顿：“不来了……”
小猫微微色变……
黑子却又道：“你今天搬回去吧？”
“嗯……”
城镇化是现代经济增长的重要推动力，虽说就是一个拆与建的过程，但征地拆迁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就是一个孕育着巨大利益空间的机遇。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辛辛苦苦几十年，不如一夜拆迁户。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矛盾，有矛盾的地方就有江湖。
市区边缘的肥田村被纳入红线规划范围以内，属于城镇化的一个片区，是征拆的重点地区。
村口停了很多车，甚至还有两三台大型挖机，其中一辆中巴、一辆依维柯车身上印着“行政执法”的标志。再往前一个水库边的空地上，对峙着两帮人，一帮穿着制服，贴着“行政执法”的臂章，另一帮男女老少都有，且个个手里拿着东西，有锄头、耙头、扁担……
黑子坐在路虎车后座，今天是廖公子亲自开车，就坐在驾驶位上，副驾驶坐着的人，叫马大炮，是廖公子的“朋友”。
黑子和廖公子又行见面，二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绝口不提昨夜的事。
廖公子透过车窗玻璃，指了指前面：“这水库征收，还没和老百姓谈好，今天突然就说要来清表填库了，这一村的人肯定不会答应，就堵在前面不让进了……”
马大炮接过话：“这水库之前是村里共有，后面由我承包，但这库里的水，大家一直都在用，这一下说填就填，往后去哪里用水？”
黑子很疑惑：“就这么回事？”
“就这么回事”，马大炮想了想，又道：
“不是我们不配合工作，要存心刁难，实在是老百姓也要生活，这水库要还在，大家用水都方便，还不要钱，这一下子就填了，以后洗个衣服洗个菜都没地方去……”
廖公子却开门见山：“说白了就是钱的事，就是想辛苦你去沟通沟通，争取一下，要拆迁方考虑考虑老百姓生活的实际困难，来点实际的慰问补偿。”
这听起来，似乎是这马大炮主动在为村民争取利益……
黑子也不表态：“我先去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带队的姓朱，和刘大队是同事，因为刘大队的关系，黑子和这姓朱的队长吃过几回饭。
朱队长坐在树荫下，他身边坐着的几个人见黑子来了就散了。
“老刘说的没错，真是到哪都能看到你……”
黑子递过去一支烟，也不含糊：“给兄弟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朱队看了一眼路虎车：“他们没和你说？”
黑子道：“别卖关子了，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他们可不懂什么叫‘为人民服务’。”
朱队嘿嘿一笑，却朝着不远处水库边两排低矮的平房努了努嘴：“知道那是什么不？”
黑子茫然……
朱队续道：“是猪圈，你知道这猪圈卖了几次，赔了几次钱么？”
黑子更是疑惑……
“这猪圈卖了两次，赔了两次钱，而且有可能要卖第三次，要赔第三次款……”
黑子睁大了眼，像是在听天方夜谭，只听说过搞房地产的一房多卖卷款跑路，从没听说一个猪圈还能卖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