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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最后一个拉皮.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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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子姓郝,有一个深具传统文化气息的名字,叫郝建国。郝建国今年30出头,关于他的职业,如果从正经稳定的角度来讲,那么他是无业的。这一点,如果用褒义词来形容,叫自由职业者,中性一点的,叫待业青年,贬义词则是无业游民。
  当然,如果完全不事生产,那么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人是无法生活的,而郝建国并非完全“不事生产”。相对而言,他还是有职业的。他的职业用书面语来形容叫“中间人”,俗语叫做“提篮子”,也有人叫“拉皮.条”,只是这个职业不怎么“正经”,也不怎么“稳定”。按他自己的说法,他只是暂时没找到更适合自己的“正经稳定”的工作,所以只能暂时屈居在这一行业当中,混口饭吃,也算是先生存后发展,一边从业一边择业。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讲,他始终认为自己目前应该算是“自由职业者”也是有道理的。
  套用某部电影台词,“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需要有人“提篮子”。“提篮子”这个行业古已有之,其历史之悠久,来源之深远,足以与杀手、妓.女、黑帮并称为四大古老职业,并且这四者之间息息相关,相互依存、相互促进。
  这一行业对从业者的要求相当之高。首先,从业者要有一定的社会关系,能在黑白两道中吃得开,这是作为一个“中间人”游走于社会资源需要者和掌握者之间,为双方搭桥牵线,各取所需,从而让本人获取“好处费”(或者称之为“感谢费”)的必备条件。其次,还得有敏锐的洞察力,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或零碎信息,总结提炼出无限贴近事实真相的信息。最后,这人还得相当之灵活,真正能做到能上能下,能屈能伸,并能见缝插针,见机行事。简单来说,但凡从事这一行业的人,必须得“胆大心细脸皮厚,关系复杂人灵活”。
  “黑子,你晓得的,一辆后八轮,一个来回大概20来分钟,我今晚20台车,要走200车,顶多4个钟,我这出门才装了两三车就被拦了,堵在这里又耗了半个钟,你给哥哥帮点忙,说说好话,务必再给我争取3个钟。明晚,不,今后,我廖公子的渣土绝对只往城外倒。”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下,车水马龙的路边,浩浩荡荡的停了十几辆装满渣土的大车,齐刷刷的后八轮,看着倒是气势惊人,引得许多路过的车辆和行人侧目。车队前面停了两辆皮卡,却闪着警.灯,车身印着几个大字“行政执法”。
  执法车往前十几米,又停着一辆路虎,开着灯。说话的人坐在车里的驾驶室,姓廖,是个包工程的老板,生得腰圆脖子粗,大金链子大光头,花衬衫配大裤衩,一身的包工头标配。但这姓廖的却有个与之长相气质完全不搭边的绰号,叫“廖公子”。
  黑子坐在副驾驶位置,也不忙表态,却问:“和老弟说实话,你接的是打土方,还就是倒渣土?”
  现今这城里到处在搞开发,要砌高楼大厦挖地基,挖出来的海量渣土倒去哪里,就成了一个问题。城里都是钢筋混泥土,商铺林立柏油路,自然没地方倒。政府倒是将一些低洼凹地规划出来作为处理工程渣土的专门场所,但这些地方大都位于城外偏远地带。路程一远,倒运渣土的成本就高。为了节约成本,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渣土处理场所离工地自然就越近越好。
  这城里有个城中村,叫白马,村里的居民大多有自己的荒地。有需求自然就有供应,白马村的居民在这热火朝天各种工程大建设的背景下灵机一动,便多了条生财之路:私自在自家荒地上接收渣土,80元一车,不二价,概不赊欠,一手交钱一手倒土,干净利落,童叟无欺。
  80元一车的收费标准相对于政府批准指定的渣土处理场所只低不高,并且路程又近,于是乎,买方市场和卖方市场一拍即合,合作“共赢”,亲密无间。
  由于白马村的渣土处理场所并未得到“官方认证”,所以只能夜晚运营,这也是廖公子大晚上的跑出来运渣土的缘由所在。
  也正因渣土处理较难,一些承包土方工程的老板自己找不到门路,便将渣土处理又打包出去转交给别人做。承包整个土方工程,和打包渣土处理,这二者的利益不可同日而语,简单说前者是吃肉,后者是喝汤。
  黑子之所以有此一问,便是想摸摸底,估摸一下廖公子到底能出个什么“价”。
  “你太高估哥哥了,打土方的工程接不到,我就倒个土,莫斯科公馆的……”
  莫斯科公馆就是附近一家正在开发的房地产,离白马村不过三公里左右。那鬼地方有座不大不小的小山包,山包再小也是山,要将小山包推平砌房子,打出来的渣土自然不少,廖公子就算真只是接的倒运渣土,这回也要赚得盆满钵满。
  黑子心里有了底,指了指车窗外的执法车:“他们怎么说?”
  “这帮土匪”,廖公子十分不满的吸了口烟,又骂了句脏话,“要老子把土运回去,娘的,好不容易推了半座山,难不成真往回运,继续往上填,又填出一座山?”
  黑子懒得听他抱怨,开门见山:“你到底能出个什么‘价’?”
  廖公子犹豫片刻,竖起三根手指:“我顶多再加一条……”
  一条就是一条烟,烟是和天下,一千块一条,加一条的意思就是加一千块钱。
  “明白!”
  黑子也不多话,灭了烟头,推开车门,下车。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车里烟雾袅袅的直往外涌,在路灯照耀下,分外清晰。
  车门旁站了个人,是廖公子的司机,叫小方。
  小方叫了声“黑子哥”,又替他将车门掩上。
  黑子“嗯”了一声,便朝执法车走去。
  黑子故意放慢脚步,仔细往执法车里瞅——每辆车里4个人,一共8个。廖公子出的“价”,不管是两条还是三条,平摊下来都没什么“油水”,难怪人要他“往回运”。
  瞅准了其中一辆,拉开后座车门,黑子也不客气,径直一屁股坐了上去……
  “你又跑过来干啥?”
  黑子还没说话,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刘队一见了他就显得有些不耐烦。
  “路过啊,见你们这个点了还加班,上来打个招呼也不行?”
  “每回一到这时候就路过,你开了天眼呐?”
  “你们城管深更半夜的不让人倒渣土,还不让人走路?”
  “东西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谁不让倒渣土了?是这城里的渣土不能再往城里倒,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这附近十几个工地的渣土都在往白马运。那白马是个什么地方?城中村,红线规划内的地方,迟早也得开发,到时堆了那么高的土,几座山一样,怎么开发?土又重新往哪运?”
  白马那个地方黑子也去过,确实有几块荒地堆出的渣土已经有了一两层楼高。普通老百姓只顾眼前利益,堆出来的渣土是不是过高,会不会影响今后的开发,甚至会不会影响市容市貌,这些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以内。
  “那也不能让人往回运啊?运出来又运回去,他羊癫疯了?”
  “嘁!”刘队似乎来了气,“我要他往财神桥去,他不听,那不只能要他往回运?”
  财神桥在城外,那里有一片政府划定倒运渣土的低洼地。
  “老哥,别开玩笑了,那地儿离这有十几公里……”
  “他反正是用车运,又不是用人挑,还在乎多了这十几公里?”
  “哎呦呦,老哥啊,您就别开玩笑了,路程多了三四倍,这成本也要成倍的翻,您老从事这一行,又不是不知道……”
  “成本再翻,他也要赚,只是个赚多赚少的问题,再说,这关你屁事”,刘队转过头,没好气的看了黑子一眼,“要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嫂子这几天是不是不在家啊?刘大队长火气很旺呐!”
  “别他娘胡说八道,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瞎掺合……”
  黑子却推了推驾驶位上的小城管和后座的两位同志,一人散了一支烟:“哥几个,先下车抽根烟,我和你们刘队叙叙旧……”
  几个人正在犹豫要不要接了烟下车,刘队却把眼一瞪:“要抽就在车里抽,下什么车!”
  刘大队似乎真来了气,几个人烟也不敢接了,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一动不动。
  黑子干笑几声,递了一支给刘队,刘队伸手接了却不点。
  黑子掏出火机,打出火舌往前送,刘队却摆摆手:“我就闻闻,不抽,正在戒。”
  黑子也不客气,给自己点了一支:“那刘大队啊,您给发句话,今晚上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要么往回运,要么去财神桥,要么我们都耗在这,等明儿天一亮,局里安排来拖车,到时候他就只能来交罚款提车。”
  黑子深吸了一口烟,盯着刘队:“没别的办法?”
  “没有!”
  “明白,再去劝劝!”
  黑子三步并作两步,离那路虎还有几米,小方却早已拉开了车门。
  黑子钻了进去。
  廖公子打开天窗,问:“咋样?”
  “不咋样,难办!”
  “啥意思?”
  “那边8个人,才给3条,我读书少,你给算算,他们该怎么分?”
  “一帮土匪!”廖公子又骂了几句,“那他们是几个意思?”
  郝建国伸直了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八”。
  “土匪!”廖公子咬牙切齿,犹豫片刻,也伸直了拇指和小指,比了个“六”,“不能再多!”
  郝建国叹了口气:“这大晚上的,有点难搞……”
  “剩下的两条,是给你准备的。”
  黑子点点头,灭了烟头:“我再试试……”
  走近之后,黑子却去了另一辆执法车,站在车外,透过车窗往里递了几支烟,也不知道在聊什么,竟是一副有说有笑的样子……
  刘队透过车窗看得一清二楚,怕这鬼精鬼精的黑猴子又出什么幺蛾子,便要车里的人下车,看他到底在搞什么。
  这边几个人才下车,刘队眼一花,黑子却又鬼一样的钻进了驾驶室,关门锁窗,一气呵成!
  刘队看得目瞪口呆,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行!郝黑子,你还真行!”
  “刘大队,过奖了,这不都是您当年培养教育得好嘛。”
  “和你不熟,别套近乎。”
  “行行行,您说怎样就怎样。现在就剩咱哥俩了,咱好好唠叨唠叨。您看啊,这大晚上的,他这一车队肯定不能就这样耗在这里,不然这十几二十辆车一晚上的工钱,他就得自个儿掏腰包;要往回运,你我都知道,那根本就不可能,赔了工钱不说,光是这一码事,就足以让他廖公子成为工程界的笑话,自打有渣土倒运这个行业开始,就没听说有谁把渣土运出来又运回去的,这是对他廖公子业务能力赤裸裸的羞辱,这事儿要是真发生了,以后谁还敢把这工程交给他啊?您这是要砸他饭碗呐!”
  “就你知道,我会不知道?”
  “是,您肯定都知道。但是这大晚上的去财神桥也不现实啊,那块地有专人看守,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廖公子在那边又没登记过,您让他眼下把车都开过去干啥?帮着那保安守路口啊?”
  刘大队一滞,却道:“反正不能去白马!”
  黑子眼珠一转:“是,上令不可违,我懂。”
  又压低了声音:“您看啊,都快十点半了,也该下班了,您和兄弟们肯定都累了,不如我做东,去吃个宵夜,搞点小酒……”
  “去去去,去你个鬼!别来这套了!你那个宵夜,老子吃不下,也不敢吃!”
  “您还怕我下药啊?”
  刘大队却指着左臂上“行政执法”的徽章:“我是怕吃了你的,我这一身皮就给吃没了。”
  “您言重了……”
  刘大队却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黑子,你要还真认哥哥这个老班长,还真念着和老哥当初那几年的战友情,就听老哥一句劝,今晚上的事儿到此打住,你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瞎掺合……”
  黑子一愣,弄不明白刘大队怎么忽然就走心了。
  刘大队却自顾自的又摇了摇头:“今时不同往日了,你那一套要吃不开了,听老哥一回劝,去找个正经事做……”
  “好端端的,您这是唱哪一出啊?”
  “行行行,你爱听不听”,刘大队烦躁的摆摆手,“总之今晚上这事儿,你别再想能糊弄过关,这一车队要往白马去,门儿都没有!”
  “唉!您就不能看我的面上……”
  “要不是那姓廖的报了你小子名号,老子早叫人过来拖车开罚单了,你以为大晚上的局里就没人值班?交警队的大拖车就开不出来?”
  郝建国一噎,讪讪的道:“您老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能不领情,行,我再去和他说说,总之,还是您老那句话,今晚上无论如何,他那一车队都不去白马……”
  路虎车里,黑子又坐回副驾驶位上。
  “什么个章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廖公子开始着急了。
  “收益和风险不成正比,他们不干!”
  “几个意思?”
  “今夜放你去白马的风险太高,‘六条’的收益太低。”
  “土匪!”廖公子破口大骂,“不能再加了,再加老子今儿一晚上就白忙活了!”
  “‘六条’虽然不能放你去白马,却能让你把车队开去财神桥。”
  “去财神桥,老子还要这帮土匪‘放’?”
  “话可不是这么说,他们现在还没叫拖车,还没给你开罚单,你以为是为什么?再说,你在财神桥登记过?这大晚上的,那边又不上班,你是要车队冲了栏杆进去?”
  “MD,土匪!”
  廖公子沉默片刻,气势大弱:“今晚上算是白忙活了!”
  “不白忙活,是你廖公子太贪”,黑子开门下车,却又把头探了进去,“今儿这事算我没办好,我那‘两条’就不要了……”
  皮卡车里,那几个小同事也上了车。
  黑子又重新坐在后排座位上。
  “刘大队坚持原则,我等平民百姓也不得不按规矩办,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嘛……”
  “你少他娘阴阳怪气的说怪话。”
  “是!廖包工愿意把车队开去财神桥,只是这困难嘛,您也知道,他没登记过,这大晚上的,那边也不上班,这得需要您刘大队打个招呼!”
  刘队长将那一支烟放在鼻尖闻了闻:“只要他接受教育,悬崖勒马,我们也没必要搞得整个工程都动不了工,毕竟,莫斯科公馆也是重点项目。他今晚先把土倒在财神桥,完了在那边停辆车,明早上再去补办登记手续,我这儿打个电话,让那边依此办理,今晚上也辛苦一下,把车栏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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