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能送我回家吗

　　唐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回想起方才经历过的一幕幕，心脏和脉搏又不自觉剧烈跳动。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一直以为漫不经心未尝不是一种潇洒，却从未如今天这般想过一个人。
　　为什么我会想她？唐笑在心里问自己。
　　......
　　“你...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晓晨轻轻地问。
　　他看着唐笑的背影，昏黄的路灯照射在他的身上，他推着自己那辆粉红色的折叠单车，眼中不经意流露出一抹温柔。
　　“咋？你自己害怕？”唐笑回过头，笑着问道。
　　晓晨觉得，此时此刻他的笑容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太一样。不同于他在罗阳面前的假笑，在课间打闹的讥笑，独自沉默时的苦笑。
　　是了，这是他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才是真正的他。
　　她决定留住这美好的一刻。
　　至少...要久一点。
　　“嗯......”她怯生生地点点头。
　　唐笑此时心情很好，也不排斥晓晨的请求，念在时间的确不早了，晓晨家比较偏僻，一路上不免有些危险，于是就爽快答应了。
　　“行，我送你回去。”
　　唐笑将晓晨的单车推到路面上，掉了个头，又把书包超前背在胸口。
　　“上来吧。”唐笑坐在车上，一脚撑地，对晓晨招招手。
　　她依然是方才的坐姿，为了避免先前那样的尴尬，她牢牢抓紧车座。
　　“这次你可要抓稳，千万别掉下去了。”
　　说罢，他用力一踩车蹬，载着晓晨，缓缓向她家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都很静，s城的夜晚总是很寂静，人们大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很少有在夜晚出门的，特别是在极寒冬日的夜晚。
　　“你先停一下吧。”晓晨拽了拽唐笑的衣角。
　　唐笑按动手刹，车子缓缓停在路边：“怎么了？”
　　晓晨，没说话，她跳下车，将书包从肩上取下，放在后座上，随后从里边掏出一副手套。
　　“太冷了，你戴上吧，也不知道会不会小...”她把那副粉红色绣着兔子图案的手套递给唐笑。
　　这...真的要戴吗？唐笑看着手套背面的两只兔子，有些难为情。但话说回来，一直骑车，手的确非常冷。环视一下四周，心想反正大晚上的没人看见，戴就戴吧。
　　他接过手套，一言不发地认真戴在手上。
　　晓晨注视着他，平日里这样狂傲的一个少年，此刻突然又变得如此乖巧。
　　原来他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啊......
　　晓晨心想。
　　唐笑戴好手套，在她面前晃了晃。
　　“好看吗？”
　　“呃...好，好看。”
　　晓晨居然又在发呆。
　　“再看咱俩就要冻死啦！”唐笑握紧车把，“上车。”
　　晓晨背上书包，再次坐好。唐笑似乎也知道了如何掌握力度，这一次他没有用力，却骑得很稳。
　　一路上冷冷清清，前方尽是一盏盏昏黄的路灯，道路两旁长满了柳树，却不见垂下的枝叶。
　　两个人都不说话。
　　骑着骑着，唐笑突然感到自己的后背传来一种奇怪的触觉......
　　这......
　　很软，很轻，似乎还有一点温暖。
　　唐笑感觉像是触电了一般，整个身体麻酥酥的，这种感觉...很好。
　　难道......
　　他浑身的肌肉紧绷着，生怕自己的动作惊扰到了她。
　　他的心跳得很快，又不禁咽了咽口水。
　　方才喝过一杯奶茶，怎么这么快又渴了？他不安地想。
　　晓晨闭上双眼，轻轻地靠在唐笑的后背上，她似乎能够感受到他的温度，能听见他心脏的跳动，一盏盏路灯使她皎白得脸忽明忽暗。
　　她笑了，笑的很甜，像是正在做一个美梦......
　　唐笑并没有挣脱，也没有反抗。
　　他突然间希望这条路能够再长一点，没有任何的拥攘，安安静静，偶有微风吹在他的脸上，好似诉说着岁月静好。
　　......
　　片刻的美好总是易逝的，没多久就来到晓晨家门前，唐笑不知是这路途的原因还是时间的原因，只是叹道，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到你家了。”唐笑缓缓停下车，回头对晓晨说。
　　她似乎睡了一觉，移开身子，眼神还有些惺忪，她不舍地下车，整整衣衫。
　　“那...你怎么回去？”晓晨突然想起唐笑骑的是自己的车子，一时又有些懊悔。
　　“没事儿，我去那儿。”唐笑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公路，“我去大路上，搭辆出租车，很快就到家了。”
　　他将车递还给晓晨，随即正准备取下手套，却被晓晨拦住了。
　　“别...还远着呢，你戴上，天冷。”她温柔地说。
　　唐笑确实冻得够呛，能不能搭到车还是个未知数呢。
　　“那行，你快进去吧，我也回去了。”
　　他看着晓晨的眼睛，那双大眼睛里面满是不舍的柔情，直让他感到心生不宁，一颗心又剧烈地跳动着，似乎随时都会爆裂开来。
　　他不敢再直视她了，于是转身，大步向前走去。
　　“今天谢谢你！”身后传来晓晨的声音。
　　他站住了，却没有回头。
　　“没事儿，举手之劳！”
　　“路上注意安全，明天见！”
　　晓晨依依不舍地挥挥手。
　　“明天见！”
　　入夜了，已是凌晨十二点十分。
　　唐笑侧过身，看着枕边那双粉红色的手套，上面散发着水果的香气，两只雪白的兔子眯着眼，笑起来很可爱，就像晓晨一样。
　　她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她或许...已经睡去了吧...
　　唐笑心想。
　　思来想去，反倒越来越精神，睡不着，眼前尽是晓晨静靠着自己的场景，还有她温柔的话语，时不时地在耳边萦绕，她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自己，里面似乎蕴含着万千星辰。
　　“算了，不睡了。”
　　唐笑起身，试图做点什么。
　　他想起了前几天的短信，从枕头下拿起手机，开机。
　　果不其然，又是几条未读短信。
　　唐笑一一点开：
　　“浅遇温柔，岁月无恙。”
　　......
　　“谢谢你，带给我最美的白月光。”
　　......
　　凌晨十二点整。
　　唐笑的心中终于明白了。这串号码的主人，就是她。
　　没有陈佳，没有小桐。
　　只有一个叫做晓晨的女孩，一直以来默默地关注着他，一次次地试图靠近他......
　　那个一次次相信他说的玩笑话的女孩；
　　那个为了他的安全甘愿冒险帮自己写作业的女孩；
　　那个宁肯自己饿着肚子也要把早饭分给他的女孩；
　　那个只要一杯奶茶就会笑得很开心的女孩；
　　那个不敢走夜路要他陪着的女孩；
　　那个为他哭过的女孩......
　　她总是那么小心翼翼，却又笨手笨脚。
　　“这个傻丫头......”
　　唐笑明白了，这时他全都明白了。
　　是的，是这个女孩。
　　是她，她叫晓晨。
　　是她一直默默地对我这么好。
　　窗外，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繁星在它的周围闪烁，温润的白月光静静散落在小城的每个角落，散落在唐笑的脸上，似是有了温度......
　　他点开回复界面：
　　“你好，小桐。”
　　......
　　“晚安。”
　　第二天，唐笑睡了个大懒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三十分了。他匆匆忙忙地洗漱，穿衣，胡乱吃了几口饭就匆匆出门了。
　　“糟了糟了，这下非迟到不可。”他边跑边想。
　　昨晚真是的，失眠不成，今早还起那么晚。
　　一路上尽是上班的和上学的忙碌身影。
　　唐笑看了看手表，不迟到是不可能了。
　　来到校门口，那个“SWAT”依旧带着那个没自己脑袋大的头盔，他坐在门口的桌边，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
　　“哎——哥，给我开一下门呗，今早不小心睡过头了。”唐笑站在门口，伸手嬉皮笑脸道。
　　门卫一转头，见是唐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你小子！不是来早就是迟到，你昨天还骂我什么来着？”他举起手上那根橡胶棍，指着唐笑喝道。
　　“别别别，哥我错了还不行吗？再也不敢了，你就放我进去吧。”唐笑故作委屈地哀求道。
　　“我不管，这事儿你得找你们班主任。放你进去我不成帮凶了？”门卫颐指气使道。
　　“那...咱不找班主任成吗？你先放我进去，我到时候自己找他承认错误还不行吗？”
　　“我才不信你，你要么就别进来，想进来我就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
　　唐笑看得出，门卫这是在成心刁难自己。再怎么求他也没有用。
　　索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算了，原本想着带病上学，结果学校不欢迎我。”他假装叹道，随后转身离去。
　　门卫没有再理会他。
　　唐笑自是不能逃学的，即便逃学也不可能在上午逃，四节几乎都是主要的课，任课老师和班主任关系很紧密，不去上课肯定被告状，更何况第三节还是班主任的课。
　　唐笑想起那个油腻的数学死胖子，门卫似乎并没有告发自己，而他不见得这样。
　　唐笑的班主任是一名英语老师，二十多岁的青年，对学生管教无方，唯一的手段就是打电话给家长告状。
　　万般无奈之下，唐笑又来到那面矮墙下。
　　又得翻墙......
　　唐笑想起前不久语文老师教过的一首诗，好像叫什么《囚歌》：
　　“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那啥爬出的洞敞开着......”
　　说的不就是自己嘛！唐笑想到这儿，又是一阵苦笑。
　　爬吧，爬吧，爬回笼子里去！
　　烂命一条，谁也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