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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阳城雍和宫内,萧长春与秦暮楚对席而坐。秦暮楚儒生打扮,青冠青衫,年四十有五的样子,方正脸型上,五绺长髯灰黑相间。手里托起一杯不久前由益州进贡而来的峨眉新茶,轻呷一口淡然道:“殿下在担心什么?”
萧长春皱眉道:“本宫有些担心,我们这样招惹杨霸渊到底值不值?”
秦暮楚反问道:“殿下以为呢?”不等萧长春回答他又接道:“杨霸渊坐镇西北十数年,殿下入主东宫已有七年,他可曾对你有过分毫表示?疆臣尤其是藩镇武将勾连皇子确实触犯陛下逆鳞,但他杨霸渊这些年别说对殿下,就是对陛下也就表面功夫十足,陛下非是没有想法。宁晷几位手握实权控弦数万的藩镇之中,韩擒虎没得说,长公主对殿下宠爱有加。晏守道狡猾如狐,终究对陛下忠心不二。唯独雍州,自恃藩屏,我行我素。”
萧长春道:“话虽这么说,他守卫的终还是我萧家的门户。父皇尚且信重他……”
秦暮楚冷笑打断道:“萧家是萧家的,可未必就一定是殿下的。”
萧长春骇然道:“先生何出此言?父皇春秋正盛,老二虽然素不安份,那也轮不到他上蹿下跳。”
秦暮楚笑道:“殿下也知道二皇子上蹿下跳?陛下什么心思殿下可知道?陛下御极之前可也不是这雍和宫的主人。”
萧长春悚然而惊,似是一言惊醒,“那也为未必如先生所言。”明显已底气不足,萧长焱觊觎东宫不是秘密,尤其这两年活动频繁,周围笼络了大批拥趸死忠。萧长春不是不知道,只是东宫之位坐久了,有种天然优势,不愿意相信。
秦暮楚继续道:“坊间都说陛下众多儿子中,二皇子最酷肖陛下。这话最早就是从二皇子幕府传出来的,却也是不争的事实。殿下心性宽厚仁宅,恪守陛下兄弟亲睦的教诲,若在寻常百姓家,这本没错。这也是我一心为殿下谋的初衷,希望殿下仁义治国,恢复我宁晷被胡夷遗祸百年的正统。但现在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不是殿下,殿下离那个位子看似一步之距,却还有相当的路要走。争储殿下是赢了,那是因为殿下嫡长子的身份,不是争来的。”
萧长春沉吟不语。
秦暮楚温言道:“可殿下再如此执迷下去,如此优柔寡断,坐视二皇子不断折腾,东宫易主非是没有可能。”
萧长春良久无语,忽的起身来回渡步,似是下了个很大的决心道:“长春多谢先生醍醐灌顶的金玉良言。先生放心,本宫再不会优柔寡断心慈手软了。也一定竭尽全力和先生一起共同达成宏愿,留下一段名传青史的君臣佳话。”
这些话秦暮楚最近说了不止一次,心知萧长春听进去了,至于听进多少就不知道了。自两年前入幕东宫以来,他尽心尽力辅佐萧长春,但太子已坐拥东宫,生性仁厚,以致每有建言进策都打了折扣,收效甚微。“我也希望有那么一天。殿下还担心吗?”
萧长春看着秦暮楚道:“不担心是假,毕竟雍州是杨霸渊的地盘,我们是否要提前做好一旦事败的准备?”
秦暮楚颔首道:“万事自当做足最好与最差的准备,方可进退有据。这时候了,殿下做也做了,再担心无益。此次木珊瑚入雍凉,杨霸渊也不会大张旗鼓,公然出动雍州铁骑,唯恐天下人都不知道割鹿刀到了他杨霸渊手里。一个不好还会惹来高秦诸部借机犯,得不偿失。夜惊鸿离京前不是请殿下交给他一批死士高手随行吗?无论哪一方想要割鹿刀都只会暗抢。只要行踪隐秘,计划得当,以夜惊鸿和这批死士的实力,又不是明抢,倒是很有成功的机会。”
萧长春心底稍安,点头道:“如此最好!真要撕破脸后果不堪想象。”
秦暮楚肃然道:“有一事殿下须谨记,目前形势下,夜惊鸿和雍和宫和殿下不能有半点关系。上次在凉州麻石镇,他已经出过手。抢夺割鹿刀杨霸渊可以忍,刺杀杨朝宗他绝不会忍。”
萧长春亦道:“刺杀杨朝宗我原本不同意,杨朝宗本是东宫洗马凌三思幼子,凌三思这几年在东宫也算尽心尽力,他与杨霸渊是姻亲,以前也曾透过他示好杨霸渊,为其婉拒。这次他三子入继大将军杨府,加上这层关系,本想再争取争取杨霸渊。可夜惊鸿给出的理由实在是难以拒绝。他是宇文焕引荐给本宫,他急于立功向本宫进献见面之礼。二则杨霸渊骄横难制,除了父皇,估计谁的面子他都不会卖。他最大的威胁除了八万雍凉步骑外,就是杨朝宗了,未必不会成为第二个杨霸渊。其三就是夜惊鸿来自大雪山,又能与高秦柔山部搭上,刺杀由他和柔山高手联手出击,既不会牵扯到本宫,还能将高秦卷进来,如若能嫁祸给高秦那是最好了。以宁晷与高秦目前的形势,父皇又南征在即,杨霸渊就算知道刺杀是高秦所为,也只能隐忍,顶多以牙还牙,不会与高秦开战。最后让我下定决心的是尚书令宇文芝,对此事点头默许。后面的事先生都已经知道了。”
秦暮楚暗叹一声道:“一个昊阳纨绔哪里容易变成第二个杨霸渊?殿下想过没有?高秦有杀杨朝宗的初衷和必要吗?现今情势下刺杀杨朝宗弊大于利,一旦触怒杨霸渊则后果难测,绝嗣的杨霸渊更难意料。希望以后这种事情殿下在决断前,让暮楚也知道。”
兰十一郎在桃花源从伏放鹰手里截下析支单于遗孀木珊瑚,但随后并未驱动凉州铁骑护卫,任由珊瑚夫人自行离去。木珊瑚带领二十余族人,于翌日离开麻石镇,往东而去。不管雍州也好,高秦吐谷浑也好,都需要一个台阶下,至少不能予人以口实,以致撕破脸。两人撕破脸只能动手,两朝两国撕破脸,只能开战。台面上要过得去,暗地里做什么怎么做那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木珊瑚表面上带着族人自行离去,实际上此次去往雍州,有大批鸢房明探暗哨随行,连豹骑都暗中出动,以策万全。
珊瑚夫人一行二十余人,女眷分乘两辆马车,男人骑马同行,二十余人中,十三人为析支人,其余都是鸢房好手装扮,另有两拨人或明或暗随行护卫。
六日后抵达雍州东面的平秦城郊,再有一天的行程即可安然抵达雍州了。前方不远就是平秦城,一行人都暗中松了口气。
马车上,木珊瑚吩咐领骑之人,赶在天黑前闭城前进入平秦城,今晚入住城中。
太阳已没入西山之下,前方有一片密林,过了密林再有个几里地就可以望见平秦城了。木珊瑚忽然没由来的眼皮子直跳,心中一惊,这一路来太平无事,都快要到雍州了,莫非有事发生?
马车继续前行,一行人入林,惊起林中宿鸟,纷纷乱入透着霞光的天空,林子不算太大,半柱香功夫不到就看到尽头。木珊瑚仍觉心神不宁,她自小便相信直觉,很少信错。
“吁——”勒马停车!
林子尽头的平阔地上,二十八骑一字排开。暮色之中,马背之上,清一色黑衣黑巾,犹如幽灵现世。
没有“来者报上名来,本将手下不斩无名之辈”的任何废话,甚至没有任何一句话说,两方都心知肚明,直接擎出兵器。
不过两炷香的时间,兰十一郎领着五十豹骑如风赶至。
离林边两方交战处尚有五十步的时候,兰十一郎从坐骑上凌空飞起,以比奔马更快的速度弹向敌人。手中马鞭有如实质长剑,罡气激射,直将对方一名持刀汉子轰出三丈远,毙命当场。接着身形旋转,快如鬼魅,马鞭鞭梢点在一柄刀背之上,救下一名被杀得左支右绌的鸢房好手。手中马鞭借力反啄,那人只觉虎口巨震,勉力一刀削向鞭身。兰十一郎底下一脚蹬出,正中下阴,那人哼一声都来不及,便如一堆烂泥瘫软倒地,七窍流血而亡。
原本胜券在握,突然冒出来一个硬茬子来,身后还跟着大批骁骑,再看看己方二十八人已折损过半,为首一人暴喝道:“扯呼!”
形势逆转,眼见大批铁骑呼啸而至,拦袭众人无心恋战,听到“扯呼”顿时激退。木珊瑚一行二十余人,加上闻讯赶至的鸢房暗探死士十四人,除木珊瑚身边两名贴身女侍,和仅余的三名鸢房好手外,其他人全部战死当场。
兰十一郎嘴角飘过一丝令人胆寒的冷笑,“想走!当雍州什么地方?”
豹骑转瞬及至,不等下令,越过马车,潮水般往“扯呼”的众人涌去。二十八骑只余十五人,有人还没来得及上马,就被豹骑劲弩刺猬般钉在地上。有格杀鸢房死士的实力,本身实力强横,面对豹骑竟连自保的还手之力都欠奉。
兰十一郎负手而立,本没有再动手的意思,忽的拔地而起,箭矢般冲向敌方当先一骑。
那人背后长眼睛似的,头也不回,腰间长剑暴起一片剑芒,蝗虫般洒向半空中的兰十一郎。
兰十一郎嘴角噙笑去势不变,手中马鞭如灵蛇吐信,剑影顿时消散。
剑芒再起,如狂风卷起千堆雪激射而至。
仍身在半空的兰十一郎不仅没有下坠,反再腾高丈余,居高临下,不顾对方令人寒彻入骨的剑气,一鞭抽下。嘴上尤能朗声笑道:“又见面哩!大离恨后亲临还差不多,你嘛差那么点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