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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冰中剑 / 第三章 云隐

第三章 云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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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穿过小镇外的一片树林,一条蜿蜒流淌的河流出现在他们眼前,虽然已经是严冬,但河面并没有结冰,一只小小的乌篷船停泊在岸边上,随着河水的浪花来回飘荡着。
  宽阔的河滩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在离船不远的岸上,趴着一个人,草帽别丢在一边。他积了满身的雪,已看不清所着的衣服,一动不动,看起来已经死去多时。
  樊老者走过去扒开他身上的雪,只见他后背裂了一个洞,皮肉都向外翻了出来,但已是毫无血色,他叹了口气,心里却明白得很,这伤口是被长枪所刺。
  “那人说的没错,看来果然有军队在附近。”樊老者淡淡地说道,接着对二人道:“赶紧上船,快!”
  说罢三人上了小船,樊老者在船尾摇着桨,赵韵和胡云躲在小小的船舱里,却都望着窗外逐渐向后退去的树木,一言不发。
  赵韵发现船舱的一个角落里立着一个木桶,把桶盖揭开一看,只见里面放着一大块冰,并上面存放着许多已被掏去内脏的鱼,她把头探出乌蓬,对着樊老者叫道:“大伯伯,这里好多鱼呀!”
  樊老者点点头,道:“那太好了!这几顿有着落了。”
  可是胡云听到这个“鱼”字,把头面向了窗外,仍旧是沉默不语。
  赵韵回过头来看了看胡云,只见他双手搭在窗沿上,好像在想什么事情,冬日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得他身边都是亮堂堂的,可由于逆着阳光,却使他的背影仍旧是漆黑一片。
  赵韵的心不禁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看他,默默地抱膝坐到船尾,看着一座又一座的山慢慢地越来越小,终于变成一个点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了,而船后荡漾的波纹却如同影子一般紧紧跟随,她的影子倒映在皱巴巴的水面上,竟让她觉得陌生起来。
  樊老者抬起头来看了看天,把桨放下了,道:“天快黑了。”
  黑夜的到来让赵韵再度紧张起来,她自己也不知道从几时开始,自己竟对黑夜有着这样的恐惧,可是她依然坐在船尾,并没有回到舱里面,仍凭寒风把她的小辫吹得乱飘飘的。
  这时,旁边却亮了起来,一闪一闪的光芒闪烁在若隐若现的水花里,就好像黑夜里的星辉。
  赵韵吃惊地转头一看,原来是樊老者不知从哪里找出一盏油灯来,点亮了,放在她的身边。
  “阿音,不必怕!”
  见樊老者言中自己的心事,赵韵默默地望着他,只见他的面容也随着和煦的灯光一闪一闪,不由地想听他说话。
  “我们走的这条水路不是寻常航道,而是一个小小的支流,敌人不会发现,就算真有人来,船上有光,咱就下水走人,让这群坏蛋去追船吧。”
  赵韵心中微觉欣慰,重新看向隐谧的河水,她此刻心中所害怕的却并不是南汉的追兵。
  “大伯伯,我们要去哪里呀。”
  “现在看起来江北岸的驻军挺多的......嗯,先去我熟悉的一个小村子吧,顺着这条河,不出一日便该到了。”
  赵韵站起身,向乌蓬前方看去,只见两岸陡峭的崖壁把河床挤成一个狭长的地带,山峰如波涛般起伏,高高地耸立起来,就好像两排有许许多多的巨人,并起肩膀来,把黑暗的天空也压成一条缝。
  小小的船只便在这些巨人的俯视下,小心翼翼地在他们脚下穿行,仿佛一个不敬便会惹来灭顶的震怒。
  “好山!”
  赵韵回过身子,看见樊老者也抬起头仰望着四周,连连赞叹。
  “阿音,你小丫头可没见过这险峻的山势吧,这就是我们说的一线天!这里往前去二三十里都是这样子。”
  赵韵向四周张望着,旁边山壁上生出的草木的气息明明近在咫尺,可是她睁大了眼睛,却只觉暗影重重,什么也看不清楚。
  船尾摆放的油灯偶尔被晃过的风吹得一晃一晃,让两边的枝丫也是忽明忽暗,仿佛是从某个黑暗角落里伸出来的一只只手掌。
  “大伯伯......”
  樊老者觉察到赵韵的害怕,心想,这小姑娘今天经历了这样的凶险,想必是受了些惊,得想法子安慰安慰她才是。他挥了挥手,让赵韵坐下来,道:“阿音,来,你试试这手桨,这船的方向就在这一只小小的桨上。”
  赵韵也就稍稍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了手桨,她自幼乘船从未接触过划桨,手桨在水流的阻力下,几乎握不住它。这几日的遭遇,却使她的性情却是坚毅起来,几乎是咬着牙握住这只桨,学着樊老者晃动,只是力道用的岔了,乌篷船开始有些摇晃。
  樊老者见她依旧是努力的试图控制小船,没有放弃,微微的点了点头,笑道:“乌篷船的手桨是最好控制的,可不是用蛮力。”樊老者笑着接过木浆,:“像这样,借用水流摇动。”赵韵用心的学着,当她再一次接过船桨时,也就摇的有模有样,船身终于不再摇晃。
  樊老者又提醒了几句,看到小船终于稳稳的在河流中间不偏不倚,笑道:“不错,越是熟练控制起来也就越不费力。”
  小船慢悠悠的行在水面上。樊老者道:“来,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赵韵从小就喜欢听故事,从前在宫中时,总是缠着赵羽,让他给自己讲外面的事情,可每当赵羽讲到凶险处,她便紧张得不敢乱动,可好奇心又驱使着她继续听下去,眼下这里这么黑,但有人给自己讲故事,她一下子似乎也没那么害怕了。
  樊老者看了看头顶上那狭窄的天空,也坐了下来,道:“哎,这也是从前学剑之余,我师父他老人家讲的。说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口井,这井呢,还特别的深,井里呢,有一只青蛙......”
  “这不是井底之蛙的故事吗?”​
  “你听过了?”
  “嗯!”赵韵点点头,接着说道:“后来外面飞来一只小鸟,问青蛙,你怎么整天躲在井底?像我一样在天空里飞翔多自由自在?青蛙说,有什么好稀罕的?我天天在这里看着天,天就井口这么大而已呀!”
  “哈哈,我这老头子倒是班门弄斧了啊。”樊老者笑道,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眼界窄了点,有么子关系咯?可这心胸啊......哎。”
  赵韵听到他后半句话,心里一揪,不由地望船舱里面看去。只见胡云静静地趴在那里,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阿音,我问你。”樊老者的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
  赵韵看着樊老者脸上的褶皱,紧紧地崩得丘壑分明,她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暗想:“难道大伯伯是想问那个少年的事吗?那我......我......”她向来不善于说谎,即使言不由衷,脸上也难免露出难堪的绯红来,许多人一看便知,更何况这个樊老者看起来已是久历江湖,能不能瞒过他,赵韵心里殊无把握。
  可是,胡云救过自己的命哪!
  “你学过击剑吗?”
  赵韵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完全猜错了,她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摇了摇头。
  “嘿,好勇敢的小姑娘!不错,真不错。”樊老者连声赞道,接着问道:“你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吧?”
  赵韵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本来是和爸爸妈妈一起走的,但后来他们不见了。”她怕樊老者细问,所以索性讲得粗略些。
  她说完这话,便觉得脸上微微发烫,幸好周围昏暗,樊老者也没发觉。
  “这么说起来,你也是没有亲人了?”
  赵韵点了点头。
  “哎,你和胡云,倒是同病相怜。”
  赵韵悄悄望了望胡云,这个满身是伤的少年趴在那里,已然疲倦睡去。她心想: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梦呢?梦里有没有亲人?
  这时,小船正经过峡谷间最狭窄的水域,浪花拍击两岸的岩石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在山谷间富有节奏地回荡着,久久不能停歇。
  “大伯伯,你说,人死了,会去哪里呢?”
  可是,等她回过身一看,才发现樊老者竟已然睡着了,还伴随雷鸣般的鼾声。
  赵韵抬起头,盯着那片狭窄的天空,突然觉得自己跟井底的青蛙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你们别过来......”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船舱里传来。
  赵韵回头一看,只见胡云趴在那里,已经睡着了,原来是他在说梦话。
  她心里一酸,走到他身边,坐下来,默默地望着他的脸,只见他头歪向左侧,额头的伤疤已经结痂,旁边的皮肤肿了起来,眼眶周围全是血渍。若不是胡云眼睛闭得及时,恐怕他便从此成独眼了。
  “你真好看.......”胡云又喃喃自语起来。
  赵韵微觉惊讶,暗想:“他不逃,莫非全是为了我么?可我跟他不过萍水相逢,他,他自是不必如此。”想到这里,她又是感动又是害羞,幸好这里并无旁人。
  突然,她看见胡云的眉头皱了皱,脸上崩得紧紧地,双臂伸直,似乎也在暗暗用劲,头上涔涔流出汗来。
  赵韵吃了一惊,正要叫醒他,却听他口中振振念道:“你这个坏人!别骗她!”
  他说这话时,声音极小,牙齿却咬的紧紧的,露出可怖的神情来。
  赵韵心头一震,却看见胡云的头抬起来了。
  原来他自己被惊醒了。
  胡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着船尾的灯火摇晃着,樊老者靠在船舷上睡着了,而赵韵正坐在自己面前。
  他定了定神,让头脑清醒了点,望了望窗外,道:“天还没亮么。”
  赵韵点了点头。
  胡云看了看樊老者,见他确已睡得深沉了,便对着赵韵问道:“他跟你讲了什么?”
  “没有什么呀。”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胡云满意,他沉吟了半晌,小声道:“不论他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就行了。”
  可是,世上许多事并非一句不知者不罪就能解决。
  赵韵觉得这个搪塞未免过于简单,沉默了一阵,并没有立刻回答。
  见她迟疑,胡云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只见她的眸子里全是闪烁不定的亮光。
  他的语气变得冷漠起来,道:“你还不明白吗?”
  赵韵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她自幼受宫中先生之教,并不善做撒谎骗人的事情,何况樊老者若真怀疑起来,一句不知道岂能轻易瞒过去?
  她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得胡云轻轻叹了口气。
  “阿音,不是你的真名吧。”
  赵韵眼睛微微睁大了,不明白他话里面的意思。
  只听得胡云郑重其事地说道:“放心吧,你的秘密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赵韵这才明白,他是以为自己不肯帮他,竟想自己的身份做交换!她讨厌这种被要挟的感觉,可是,此刻她确也不愿意再有别人知道她的身份。胡云的这句话让她一时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是好。
  终于,她犹豫了半晌,点了点头,“嗯。”
  胡云激动不已,连声说道:“谢谢你,谢谢你,阿音!”
  可是赵韵却感到自己的心凉了半边。
  胡云见她半晌不说话,心里如同塞了一块石头,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
  赵韵觉得这个问题实在难以回答,便问道:“胡云,你真的觉得那个人是坏人吗?”
  胡云身子后仰,靠在了船舷上,看着窗外的崖壁慢慢地从他眼前逝去,突然他干笑了两声,回过头来,对着赵韵道:“有时候是非善恶,哪能弄得那么清楚呢?”
  他盯着赵韵的眼睛,冷冷地说道:“你遭难的时候,又是谁来关心你的死活!”
  这话声音很小,可每个字都让赵韵心里产生不小的震颤。
  赵韵不敢和他对视,含含糊糊地道:“这里有点闷。”说完便站起身来向船头走去。
  看着赵韵盈盈的背影,胡云心里一咯噔,暗想:“我这样帮她护她,现在她却答应得这样勉强,嘿,我倒是成天下第一大傻瓜了。若她真说出去,那我......”樊老者那恶狠狠的神情又在他心中浮现出来。
  他越想越后怕,看见赵韵独自站在船头,头发被风吹得舞动起来,突然想到,如果此时把赵韵推下船,那什么隐患也没有了,若樊老者问起来,就说是她失足落水了,倒也是死无对证。
  他站起身来,悄悄往赵韵身后走去,她此刻正站在船头边上,头发一丝丝地散开来,飘扬地如黑夜中的一朵云彩。
  突然,他闻到赵韵发间的一阵清香,忽觉心头一震,好像从梦中醒过来,心道:“我在干什么?我怎可想出这样的法子来?那跟禽兽有什么区别?罢了罢了,若她当真不肯回护我,我认便是了。”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酸,幽幽地叹了口气。
  赵韵听到叹气声,回头看见胡云站在自己的身后,诧异不已。
  “白天睡多了,睡不着了,出来透透气,哈哈,哈哈。”
  船上微弱的灯光照射在黑暗的山崖间,四周静悄悄地,连浪花的声音也依稀可辨。
  胡云向四周看了看,道:“这是到哪里了?这么黑,什么都看不清,跟船舱里没什么两样嘛。”说完转身便向船舱里走去。
  他的脚踩在船板发出噶几噶几的声响来。
  赵韵心中突然一惊,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点恐惧,她深深地喘了几口气,理了理头绪,才明白缘由,原来胡云刚才出现在自己身后时竟没有一点声音!
  她想起胡云刚才所说的“这么黑”,猛然记起了他杀那个少年时的背影!
  赵韵偷偷看向船舱里的胡云,只见他依然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呢?”她默默地想着。
  可是她再也睡不着了,双手环抱着,坐在船头的寒风里,直到两侧山崖间那抹深不可测的黑暗泛起了鱼肚白。
  不知过了多久,船尾传来一声“阿欠”,樊老者走到前面来,对着两人道:“胡云!阿音!哟,你们两个小家伙倒是起得挺早的啊。”
  “早啊,樊伯伯。”胡云应道。
  樊老者走到赵韵面前,看见她两个眼眶周围都泛起了黑眼圈,笑道:“小丫头怎么了,在外面不习惯啊。”
  “大伯伯......”
  “诶,怎么了?小丫头!”樊老者笑着说道。
  赵韵一瞥间,看见胡云正偷偷地盯着她,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我们还有多久啊?”
  樊老者站在船头望了望,道:“快出峡谷了,出了这里再走十余里,咱们就到了。”
  三人把桶里的鱼取出来烤了些吃,胡云虽然心中颇有芥蒂,但他已有一日未进食,此刻也再也顾不得许多了,只是,他和赵韵两人都是各吃各的,没有一句说话。
  樊老者看了看两人的神情,心中倒是有些奇怪。
  这时,两岸的崖壁逐渐收拢,将前方的水面压缩成一个不足数丈宽的狭道,而在更远的地方,却是烟波浩渺,一望无垠,看来,过了这个最窄的地方,小船就将驶出这条小支流了。
  可突然,从崖壁的顶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一些枯树残枝掉落在水面上,溅起不小的水花。
  樊老者一惊,抬头一看,却是吓了一跳,忙后退几步,拿起了放在一边的剑。
  原来一颗巨大的树木从天而降,“嘭”地一声砸进水里,巨大的浪把小船震得左右摇晃。
  赵韵好不容易才站稳,却被浪花打了一个正着,她用手拭去脸上的水后,才看清,这时,船头已站着一个身着白色短打,头发散乱的中年男子,他手里拿着一柄长剑,背对着三人,朗声道:“师兄!不打声招呼就走,真是不够意思啊!”
  樊老者上前一步道:“哼!不劳你十八里相送!”
  那男子回过头来,左眼上戴了个眼罩,看来已经是瞎了,笑道:“同门一场,师兄不仁,师弟却不能不义啊!今天让我也开开眼界,师兄还能水遁吗?哈哈哈哈哈!”
  赵韵一看,原来那颗大树已卡在了两侧山崖之间,阻住了小船的去路。
  樊老者道:“胡云,阿音,你们到船尾去,这事跟你们无关。”他心知即使此人剑术极高,自己纵使能跳水逃走,两个孩子却难免惨遭毒手。
  “师兄,你倒是还有些担当,小弟佩服得紧,难怪师傅赞你,不过师傅还说你眼界低,如今看来,你确实不识时务!”
  “哈哈,说你蠢你还不信,那东西要在我手里,我早就宰了你了!”
  “是么?”独眼男冷冷一笑,举起了手中的剑,道:“师兄的右臂,好些了么?哈哈!”
  樊老者右臂稍稍用力,随即感到一阵酸胀,心中明白这只胳膊暂时已不可能再用,自己从未用过左手使剑,可现在,却不得不把剑换到左手,横在胸前。
  “呵呵,左右开弓?师兄到底是师兄啊!”独眼男冷笑道,心中却自信一击便可击落对方手中的剑。
  他左脚向前迈了一步,却使小船向左倾斜了一下,他重心也跟着一斜,险些没站稳脚跟,这时才意识到,船头空间狭小,并不能利于步法。俗话说:“教拳不教步,教步打师父”,而剑术的要诀恰恰在步法上,眼下两人相距不过三尺,正是一柄剑的长度,若不移动脚步,便是再高深的剑法也是施展不出。
  樊老者看出了独眼男的心思,索性上前一步,将两人的距离又缩短了一尺,在这个距离上,剑术里最难防也最具杀伤力的刺却是难以使出,而劈砍,却多是硬碰硬的招数,并无多少机巧可言了。
  两人面对面站立着,将手中的兵器划来划去,近在咫尺,却谁都不愿先出手。
  赵韵焦急地看着他们,偷偷拿出了怀中的短剑,希望跟上次一样在关键时刻能帮到樊老者。
  可是樊老者却正好站在了她和独眼男的中间,无论她怎么投掷,都是不可能打得到独眼男。
  胡云静静地观察着局势,却突然发现船尾悬挂着的桨半截浸在水面下,被流水冲的来回飘荡。
  突然,只听得独眼男大喝一声,将手中的剑竖劈了下去。
  原来他猛然发现自己站在船边,而樊老者站在船中,对方可以后撤,甚至拔出空间来刺,而自己毫无回旋余地,若不改变这种局面,则凶险难料。
  “嘭”;的一声两柄剑呈十字交叉状拼在了一起。
  独眼男心中一惊,原来樊老者左臂力量竟着实不小!他赶忙将另一只手也握到剑把上,双臂用尽全力,终于渐渐将樊老者的剑压了下去。
  眼看就要劈到樊老者的肩头,“哧!”樊老者的剑悠忽的一滑,将对方的剑劲向身后引去,同时身子向旁一转,从这场角力中抽了出来。
  可是,这样却是把船中的位置让给了独眼男。
  “嘿嘿......”独眼男裂开嘴,露出轻蔑的笑容来,此时他自觉已掌握天时地利,已是必胜之局了。
  他后撤一步,把剑端起来,前脚微弓,一个箭步刺了出去!
  樊老者此时站在船边,已无退路,而对方的这一刺却是迅如奔雷,自己扬剑去拨,却眼见剑尖已透进自己的双臂之间!
  原来剑术中属平刺最为厉害,因为这对于防守一方来说仅仅是一个点,实是毫无轨迹可循。
  赵韵想要丢出手中短剑,可这两人靠的太近,若一个不慎,极有可能误伤樊老者,她一犹豫,便已失去最佳机会。
  突然,独眼男竟看见樊老者飞了起来,自己的这一刺竟然落了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眨了眨眼睛,可他除了发现这是事实外,还发现,自己在瞬间失了重心,仰天向后倒去。
  “咚”他的头在船舷上重重地嗑了一下,紧跟着便砸进了这冰冷的河水里。
  原来胡云见事急,忙举起船桨在独眼男一侧水下的崖壁上用力撑了一下,小船便向樊老者一侧翘了起来,樊老者借力躲过这一刺,跟着一脚,将独眼男踢进了水里。
  小船的一侧船舷高高地飞了起来,而另一侧却几乎压到了水面。
  赵韵忙抓紧旁边的乌蓬边角,以免自己也落入水中,却听见樊老者大叫一声:“阿音!小心!”她不由地向下看去,只见一只手臂骤然从水里冒了出来,眼看便要捉住赵韵的脚踝。
  可是,“啪啪”连续两声闷响,独眼男的头才窜出水面却被船桨连击两下,又没入了水中。
  终于,船在自身的重力作用下,又回到了正常的位置。
  适才那一幕凶险异常,可眨眼之间赵韵根本来不及害怕,只等到她回想起来,才自觉惊魂未定。她看了看胡云,只见他拿着船桨正站在船边上,以防独眼男再次冲出,却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
  可是,独眼男却没有再次冲出水面了。
  赵韵回头看了看远方,原来他知道今日必不能成事,早已潜到远方上岸逃走了。
  这时,樊老者也走到船尾来,望着他的身影,冷冷地道:“哼,师弟的水遁功夫倒是了得啊!”
  他拿着剑走到船头,劈开卡住的树木,却突然发现刚才独眼男掉下去的船舷旁边掉落了一个约手掌大的木牌子。
  他好奇地捡起来,只见这牌子四四方方,头上开了个小孔,系着一根金色带子,是别在身上所用,而牌子的中心却绣着许多好看的纹理,花团锦簇,高贵典雅,看起来并不像江湖中人所该有的东西。
  樊老者沉吟半晌,把牌子翻过来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个“禁”字。
  这一幕恰好被赶过来帮忙的赵韵看到了,她“啊”地一声脱口而出。
  樊老者奇怪地看着她,问道:“阿音,你认得这东西吗?”
  胡云心中猜到七八分,却并不点破,走到船边上,默默地看着远方。
  赵韵自然认得,大燕皇宫的腰牌正面便是写了这个“禁”字,而背面的花纹却是不同等级的象征,此刻这个牌子上的纹理正是进出皇宫正殿的证明,可是,这样一个江湖怪客,怎么会有这样的腰牌呢?
  赵韵沉默了半晌,仿佛才发觉樊老者正用奇怪的眼神瞧着她,心中一急,便道:“嗯,嗯,这......好像是皇宫的腰牌。”
  “哦?你怎么会晓得?”
  这时,她想了想,才说道:“小时候,在一个当大官的伯伯那里见过。”
  樊老者心道:这小丫头还有在宫里当差的亲戚,看来背景并不简单。可他转念又想:那家伙怎么会有这个玩意?
  这时,小船已经驶出了谷口,宽阔的江水不断地延伸,仿佛已经连到了天边,而天上低沉沉的白云里,逐渐浮现出一座山峰来。
  樊老者见状大喜,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对着两人道:“两个小鬼!哈哈,咱们快到了!”
  赵韵把眼睛眯起来,用手遮住头顶的光线,向远处眺望,只见那山峰若隐若现,被周围的云朵围了起来,好像漂浮在空中的仙境。
  “大伯伯,你说的就是那儿吗?”
  “嗯!”樊老者用力地点了点头,道:“那叫云隐峰,山脚下有个神仙村,你大伯伯呀,可是在那儿长大的!”他一边说着,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神色来,仿佛褶皱也少了不少。
  “那,大伯伯你是神仙吗?”
  “大伯伯是人,怎么会是神仙呢?”樊老者笑了起来。
  “可是,神仙村里不是该住着神仙吗?”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救苦救难的神仙。”胡云突然回过头,盯着赵韵,淡淡地道:“只有自己救自己。”
  赵韵望着胡云,只见他的眼神时而悲伤时而深沉,黑暗的瞳孔里偶尔闪出微弱的光芒来。
  她抬起头看向远方,缓缓地道:“也可以救别人呀!”
  樊老者看出两人互有心事,心道:这个小丫头和胡云到不像是患难与共的同伴。他并不点破,却也没了重回故乡的喜悦,把剑插在一边,坐到船头,迎着袭面而来的寒风,说道:“他们是人,都是些普通人,哎,我这个师弟呀,也是这里的人。”
  胡云道:“樊伯伯,你之前的仇家就是他吗?”6
  “是呀!哎!”樊老者长叹了口气,道:“他人很聪明,天赋也高!也许他才是该继承师父承影剑的人吧!”
  “承影剑?”胡云奇道。
  “是呀!那可是我师父当年从大燕先帝时建功所赐的宝剑!据说是削铁如泥啊!嘿嘿,是不是真的我可没见过,这剑我从前学剑的时候偷偷在师父的床底下的箱子里见过一面,外面用布包了好几层,上面全是灰尘,要不是剑柄上有着“承影”两字,鬼才想去看呢!”
  赵韵听到“大燕先帝”四个字,心中一动,暗想:莫非大伯伯的师父与皇爷爷有什么渊源吗?她虽从未见过赵俊,却听到过许许多多他的故事,每个人谈起他时,总是既敬仰又叹息,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她的哥哥赵羽。
  胡云又问道:“那你师弟为什么总是追杀你呢?”
  “嘿!还不是为了那把剑!师父死后,那剑就不见了,他总以为是我私藏了。哼,我私藏那干啥?便真是削铁如泥吧,也只不过是把剑罢了,这世上的宝剑宝刀还少吗?”
  胡云暗想:若世上人人都这么想,恐怕便不会有什么战争了。他摇了摇头,道:“人心隔肚皮,别人心里怎么想,那怎么能知道呢?”
  “嗯!”樊老者点点头,道:“你说得倒是不错!可是小兄弟啊,若事事以小人之心去揣测,从针眼里看人,那可也不对!我和他不说自幼相识,也算同门了十余载,他哪次犯了事不是求我帮忙?江湖险恶,人心难料。这不假!但如果是心胸狭隘,不能容人!那这样的人会走上什么样的路,那也是难说得很哪!”
  胡云被樊老者无意间言中心事,仿佛被人打了一个耳光,背过身去,心道:这话倒是说的好听!一个人不是神仙,难道便不会犯错吗?他望着远处的水面,只见这大江浩浩汤汤,远接天际,在那水天相接的地方,却是模模糊糊,实不只哪里才是二者的分界。
  赵韵却突然一字一顿说道:“啊!是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哥哥也是这样告诉我的!”
  樊老者回过头,对着赵韵笑了笑,点点头,道:“阿音说得很不错啊!”
  赵韵却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从前是不太明白的,今天听大伯伯这么一说,好像懂一点了。不,不是,还是有点不懂。哎呀,感觉好复杂啊!”
  “呵呵!世事沧桑,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分清善恶呢?阿音说得这个道理谁都知道,可是,哎,多少人最后也迷失了!”
  约行了十余里,樊老者把小船靠了岸,三人下了船,穿过了一片枯树林子,来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脚下,这山绵延数百里,山壁陡峭直立,壁上草木多被冰雪覆盖,看起来难以逾越。
  不过樊老者走到崖壁的一侧,用手在石头上敲了敲,敲击音较为沉闷,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是这块。”说着又走到旁边又敲了敲,这时却是伴随着清晰的回声。他大喜道:“阿音,胡云,快过来帮忙!”
  赵韵走过去摸了摸石壁,发现这快大石头原来并不是在这里的,石块和周围的崖壁有着明显的嵌缝。
  三人合力移开了石块,面前的崖壁里露出一条漫长的甬道来。
  “到了,我们到了!哈哈!”
  “大伯伯,这里就是你说的神仙村吗?”赵韵好奇的问道,远远望去,这甬道极其深邃,似乎没有尽头。
  “当然!我们走。”
  三人前后行走在只容一人通过的甬道内,脚步声在四周“哒哒”回响。
  “这里好长呀!”赵韵小声说道。可她刚说完,便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回声,幽幽地向远处传开。
  她觉得这声音有些怕人,便不再说话,可却突然觉得三人的脚步声有些不整齐,原来“哒哒”声音变得偶尔会急速地加快。
  她吃惊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可他们都是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并没有改变速度。
  赵韵感到一股寒气从背后升了上来。
  “大伯伯,胡云!”
  两人都停下了脚步,奇怪地回头望着他。
  可一瞬间,三人的嘴巴都微微张开了,面面相觑,都没有了言语。
  原来他们停下脚步后仍然清楚地听到了从进甬道的方向传来两声“哒哒”的脚步声!
  那双脚似乎是急于收住步子,最后两声显得格外响亮,可等这两下脚步声消失后,甬道却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三人的轻微的呼吸声。
  这甬道并非一通到底,而是修建了一个拐角,樊老者怔怔地向前望去,却只能看正面最远处的墙壁上残留着洞外阳光照进来的白斑,可在墙壁的另一侧,究竟有什么,却是任何人都无法看见的了。
  樊老者小声说道:“你们两个别动!我去洞口看看!”
  他拔出剑,缓缓地向拐角处走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走到转角的地方,他稍微停了一下,像是在等什么,见旁边始终没有动静,突然,把剑格在胸前,冲了出去!
  洞口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快地溜了出去!
  樊老者哪肯容他逃走,猛地冲出洞口,见一个少年站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正吓得瑟瑟发抖。
  赵韵和胡云担心樊老者安危,便也跟了出来,一见到此人,赵韵一眼便认出了眼前这个人是破庙里那个年纪较小的少年。
  少年也认出了他们,嘴巴张得老大,道:“是你们!”
  胡云问道:“你为什么跟着我们!”
  “我没有跟着你们啊,这里是我的家啊!”
  樊老者见他们竟互相认识,看来是虚惊一场,道:“小兄弟,你别害怕,我也是这里的人。”
  “可是,我都没有见过你啊!”少年仍然躲得远远的。
  “哈哈!我当年在这里生活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你家在哪里?来,我们送你回去。”樊老者说着把剑收回了剑鞘。
  赵韵也笑道:“我们见过的,是吗?”
  少年看了看她,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这个姐姐我认识......”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樊老者手里的剑,又看了看胡云,咬了咬嘴唇,硬生生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赵韵回头看了看胡云,只见他眉头微微皱了皱,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他发觉赵韵在看自己,便转过身,道:“那我们走吧。”说着也不回头直
  接进了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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