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村民算猪肉帐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群村民不知道从哪里涌了出来。
　　为首的村民高举着铁钎，后面跟着一群阿猪、阿狗、阿牛、阿马，高矮肥瘦，男女老少形成差落有致的序列，扛着、举着、拿着、揽着、抱着各种各样的器具，锄、锹、铲、叉、尿桶、粪箕等等一应俱全，群情激昂地向石头屋进发，犹如一阵排浪，冲向海边的沙滩。
　　“找城里女人算帐，找骗子算帐。”
　　“算帐，算帐。”
　　为首的威武极了，一呼百应，一边振臂高呼，一边顿足震地，年岁大的高举着珠算盘，年轻的拿着电子计算器，叫着“算帐，算帐”的口号。
　　有人拿着一把称，有人拿着称砣，有人拿着天平秤，有人拿着中药铺借来的称，总之，各人都有一种器具，誓要算帐到底。
　　再说，晓夏前一晚睡眠不好，这天早起，心情很不好，右眼帘一直跳个不停，预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请村民来吃饭，应该是一件开心的大好事，再发个红包，那是锦上添花的事，现在，怎么变成有点尴尬呢？”晓夏问阿花。
　　阿花转过身，飞速旋转两圈半，停了下来，掐指一算，漫不经心地说：“春夏之交，星宿转移，相位变异；肉体躁动，欲壑难填；精神不振，灵魂不安；大至宇宙，小至离子，均属于自然现象，不必过虑。”
　　阿花接着又说：“但这次聚餐，在屋前设炉灶，阳气过盛，催旺了离卦，小心火警发生。”
　　晓夏听得后，感到心里多了条毛毛虫，陷入一片思虑之中。
　　这时候，一阵喧嚣声从外面传来。
　　原来，加入讨债算帐的人员陆续增加，队伍已逼近石头屋，声势愈加强大，形成浩浩荡荡之势。
　　“报告娘子，外面有村民，疑似进犯我时光梗。”阿花反应十分迅猛，第一时间向晓夏报告说。
　　“犯煞的！”晓夏十分惊讶，脱口而出说了一句最新的口头禅。
　　“犯煞的”是晓夏从时光梗里感悟出来的口头禅，意思是冒犯天规，会遭报应的。
　　不一会儿，那帮村民已到达石头屋的地堂，晓夏和阿花赶紧跑到二楼的阳台迎接。
　　“给我透视为首作乱的那个村民的前世模样。”晓夏叫阿花启动时光梗的独特功能。
　　“是的，娘子。”
　　他们叫着算帐的口号，群情激昂地伫立着，在石头屋门前地堂，昂首与晓夏日阿花对视着。
　　突然，为首的大水牛，举手向后一摆，大家瞬间肃静，他咳咳两声，清了清嗓门，用锄头猛地往地上一震，犹如旧时县太爷一拍惊堂木，以助威势。
　　他吼道：“鹅捧鸡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位大哥，你说的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晓夏彬彬有礼地回问。
　　“是什么意思？”那个腰粗口阔的家伙被晓夏反问得一头雾水，转身低头询问身后边一个戴眼镜的矮小女子。
　　接着，他猛地回过头来，继续吼道：“你给我下来，我问你为什么这么没良心，要骗我们，我们是一等善良村民。”
　　“怎么说这样的话？我把山猪全部赠送给你们吃，从哪里说我们骗人？。”
　　“有人说，那天明明从山上抬下两头猪，你却只分给我们一头，另外一头是不是你私吞了？你有什么话说？骗人骗猪。”
　　“骗人骗猪。”
　　“算猪肉帐。”
　　“算猪肉帐。”
　　又一阵如海浪般涌动的叫嚷。
　　“报告娘子，此人前世是一头水牛。”阿花趁着噪吵中，贴耳向晓夏报告透视结果。
　　“难怪这么盲塞、鲁莽兼无知，死牛一边颈。”晓夏咕哝着。
　　“原来是这样啊，乡亲们，你们误会了，大家请安静，我来给大家解释一下，那天，有一个人受伤了，多得几位大哥，在抬猪的同时，也把受伤的朋友抬下来，远远看去，好像抬了两头猪，你们误会了，目前，伤者还在躺在屋里养身，你们不信的话，可以进去看看。”
　　“骗人。”
　　“骗人。”
　　“各位乡亲，先别烦躁，现在请那天的五位勇士站出来，给大家解释一下。”晓夏话声刚落，当天的五个乡勇站了出来。
　　此时此刻，他们五人也各有顾虑，生怕当天的事，全部被抖出来，这样的话，在村民面前丢尽面子，因为，他们救人和宰猪有功，当时，他们获得晓夏的额外奖励，每人除了平均分得的猪肉外，还额外获得每人一个猪蹄甲，有一个人获得半只猪鼻，这些奖励，当时是没有向村民公开说明的。
　　既然现在可能全部事情将公诸于众，此五勇士也无所畏惧了，他们二话没说，冲进石头屋，抬起董尚往屋外一摆，摊在村民面前，大家纷纷上前探看，确认那是一个卧床不起的男人，看完默然离开。
　　董尚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先是惊愕地与村民对视，后发现村民各色各样的怪异面孔，表情难堪，于是，他干脆闭目养神，任由他们看个够。
　　“乡亲们，现在请参与救治董生的义士，讲讲当时情况，以解大家心头疑问。”晓夏说。
　　第一个乡勇上前大声喊道：“本人张一善，以我家门前的荒唐树起誓，那天我抬了一头猪和一个人。”
　　第二个乡勇也上前一步，掷地有声地说：“本人叫陈忠直，以我家即将下崽母狗起誓，那天我抬了一头猪和一个人。”
　　第三个乡勇上前一步，拍拍胸膛说：“本叫王老实，我以唐僧的袈裟起誓，那天我抬了一头猪和一个人。”
　　后面两个勇士，同属真理村人，都分别以头颅和脚趾宣誓，抬了一头猪和一个人。
　　听完五乡勇兼义士的宣誓后，村民们的情绪有所平息，但依然余波未平，窃窃私语者，指手划脚者，交头接者依然不少，似乎不相信，也不愿承认自己被黄媒婆扇风点火地愚弄了一番，依然希望能找到可以让自己下台阶的理由。
　　两个村妇有点厌烦没完没了的噪吵声，悄悄地钻进石头屋里，好奇地观看这间徒有四壁的房子，那独具特色的凹凸感，让她们感到好奇，犹如内心此刻起伏的心情。
　　女人特有的慈爱之心，既同情被群情质疑的晓夏，又怜悯这简陋而坚固的房子，同时，也反感和怀疑这黑暗寂寥的墙角，是否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私心，或者在那迷宫式的不规则的石块墙纹中，是否藏有恶心的骗局。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此刻，处于是非旋涡中的石头屋，更让人捉摸不透。这两个村妇在屋内，一边踱着猫步，一边咬着对方的耳朵窃窃私语，正议论着可能藏有猫腻的墙角，议论着墙上弯弯曲曲的纹理。
　　忽然，她们猛地转身向后看，接着又转身侧耳倾听，一会儿走到窗户处，踮起脚，伸长脖子向窗户外探看，一会儿昂头四处张望，最后，在原地打转，好像受到什么东西刺激，一副惊恐状。几秒钟后，她们捂着双耳，夹抱着头，尖叫着从房子里跑了出来。
　　她们心有余悸地回到屋外的人群中间，有人上前向她们询问，一时间，村民们好像传递口令密语一样，贴近耳朵传说着什么，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聚集的人群似鸟兽状散去了，就像锅里热气腾腾的水，一粒冰投进去，翻滚的气象马上就消融掉了。
　　晓夏和阿花都感到愕然，刚才还闹哄哄的现场，一下子大家安静地散去，像着魔了一样。不吵也不闹了，不说算帐，也不说骗人，更不讨说法了。
　　望着远去的村民，晓夏敏锐地发现两个村民很特别，她们走在最后，不时回头望几眼石头屋。
　　对，古怪的迷一定藏在这两个村妇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