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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望断秋眸 / 第七章 再起

第七章 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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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州。
  陈景天在宫门前下轿,一路往后宫跑去,两名卫兵认出了他,但还是伸手将其拦下。陈景天急急地从怀中掏出赢夫特许的腰牌,卫兵,细细审查一番,这才作揖放行。
  王宫有王宫的规矩,没有特许,外臣只能在外廷行走,不能步入内廷半步,就连陈景天也不例外。但哪怕是陈景天,拿到了赢夫的特许腰牌,在内廷也得徐徐而行,不得肆意奔走。
  但是规矩,从来就不是拿来遵守的。
  陈景天已经上了年纪了,从宫门到后宫这点路,若是在他年轻时候,那是不值一提,几个呼吸的功夫,他能够来回两趟,但放在今天,他奔跑着的双脚仿佛是灌了铅一样沉重。话说回来,也是好久没有如此跑过了,上次如此肆意,还是在陈宾刚出生的时候吧,老来得子,陈景天记得那天他举着陈宾走遍了整个村子,逢人就夸耀,他的儿子白白胖胖,长得壮实。
  我的儿子,随我!他说。
  想起那个时候,陈景天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而在一旁,廊下正是太后一行。面纱之下,太后怒目圆瞠,尽力克制住的手指还是忍不住来回不停地揉搓着掌中的帕巾。
  “这是哪个臣子?竟然在后宫中奔跑,如此不懂体面。”
  旁边一位侍女贴近身子来,“是陈景天陈大人。”
  “哦,淑妃的老父,”太后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但是依旧称不上好看,“但那也不是他可以如此放肆的理由。来人,把他给我拦下。”
  随着太后的声音,顿时出现七八个小太监把陈景天拦下,一人抬一手,两人抬一脚,不时便把他抓了回来,只是这个姿势不免有些可笑,活像乡村中待宰的白猪,特别是对于六官之一的陈景天来说,这个姿势未免也太过于羞耻,不过他也没有半点办法反抗,或者说懒得反抗,就这么乖乖地以一种滑稽可笑的方式被抓了回来。
  “陈景天,大内深宫如此不懂体面,你可知罪?”
  念在淑妃的面子上,太后强撑着,还算得是和颜悦色,但是没有想到陈景天却表现不出来一丝的恭敬……他没有跪起来,小太监怎样抬他来,他就怎样保持着那个姿势,呈大字型躺在宫中的良木地板上,仿佛眼前的人只是家中女婢,而不是太后,当朝最有权势的女子,甚至没有之一。他甚至在笑,涨红了的脸上露出一点戏谑,白色的牙龈露了出来,如同乡野间粗鄙的村夫。
  “我跑不动了。”他轻声说。
  太后气得浑身都在颤抖,自从她成为先王的妃嫔以来,从来没有人对她如此无礼过。她甚至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些问题,把陈景天的话听错了,仿佛是求得最后一分尊严,她略颤抖着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陈景天似乎是缓了一口气,声音略微大了一些,“你跑不动了。”
  太后举起手掌,只要一个呼吸,这个手掌就会结结实实地打在陈景天的脸上,让他明白冒犯了当朝太后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后果,可是这个时候,耳边传来高公公的声音,“太后吉祥。”
  太后的手掌仿佛突然失去了力气,举起来又放了下去,太后狐疑地看着高公公,这个时候他来这里干什么?太后这才注意到高公公的身后,那是四个小太监,抬着一顶小轿,竹制的,摇起来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就像是夏天,鸣起了蝉。
  高公公没有行礼,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太后先歇歇,陛下有要事,令咱家带陈司礼过去一趟。”
  高公公用的是咱家,不是小的,也不是奴才。太后有些不高兴,“上次那什么张岚,也是你带走的吧。高公公,哀家和你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啊?是个人你都要抢走?”
  “太后瞧您这话说得,陛下的吩咐,这不敢不从是不是。太后,您看这个。”
  说着,高公公从背后取出一柄刀,一见到这柄刀,在场除了太后之外的所有人都跪了下去,但就是仍旧站着的太后,此时脸色也不太好,一阵青,一阵白。
  这柄钢刀名叫蛇斩,刀身采用天外陨铁,吹毛断发,刀鞘使用深海鲨皮,便于携握,工艺却是没什么好说的,正宗战刀,每一分每一寸都是为了切开肉体而设计,没有任何的花里胡哨的部分,乃是赢夫最喜爱的一柄佩刀。赢夫不止一次说过,蛇斩在场,如寡人亲临。此时取出这柄蛇斩,说明赢夫是铁了心要保陈景天了。
  “既然是陛下要的人,那么哀家也不好强留,”太后故作轻松,“只不过陛下用完之后,还务必把这人带到哀家这里来。”
  高公公笑笑,“这自然是没有问题。只不过陛下这里有一封信,是给太后的,请太后细细看,只怕太后看完之后,忙得也就顾不上陈司礼了。陈大人,陛下催得急,咱家就先走了罢。”
  几个小太监把陈景天扶上小轿,晃晃悠悠地就走了,走的时候,太后隐隐约约能听到陈景天在嘟囔些什么,你跑不动了。但是太后却没有功夫去理会他,那封信已经被不动声色地打开了,手上小小一张纸,不过寥寥数行字,一字一字读下来,也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却让她在这样的初春中出了一身的冷汗,不受控制的手指,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那张纸揉搓成一团了。
  “去,哀家要写一封信给大司马朱大人。”
  身旁的侍女支吾了起来,“太后,朱大人前几日因为节度一事,向陛下进谏,已经被斩首了。”
  太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音调不自觉地提高起来,甚至已经接近了一种咆哮,“节度,节度……他为什么要趟这混水?而且,为什么这么久哀家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侍女顿时跪倒在地,“朱大人他并没有反对……他,他只是告诫陛下一句,要慎重,就被砍了头。节度一事牵连甚广,奴婢也是,也是……”
  “好了不必说了,”太后扶住额头,“把王后给哀家找来,让她给令尹王大人写一封信。”
  “是。”见太后并不追究,侍女心存侥幸,想着逃过了一难,急急站起来下去了。
  御书房内,香炉通明,飘起冉冉白烟,整个房间都因此而暖和了起来,只是空气依旧是没有一点水分,那么的干燥,赢夫咳嗽几下,却发现用来捂住口鼻的手指,指尖已经有些发黑了,就像是某种快要枯萎了的植物,从最顶端开始枯黄,变黑,最后最后会和泥土混在一起,腐烂在蚯蚓的嘴里。
  赢夫隐隐知道,他必须早日离开这雍州城了。
  这时候传来敲门的声音,赢夫的思绪被拉回到现实中来,“进。”
  高公公搀着陈景天推开门走了进来,把他扶到椅子上,急急地回身去把门关上了,砰的一声,两扇木桓被整齐地合上,便再也听不到什么声音,便是回响也听不见。陈景天扑倒在地上,他好像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肺里面的空气还没有匀过来,说出的话听不清,就像是垂垂老矣的白发翁在苟延残喘。
  “陈大人有何要事?慢慢来,不要急,不要急。”
  “不急不行啊陛下,”他嘶哑着喉咙,就像是濒死的牛羊,对着世界发出最后一丝声音,“陈泗在回国的路上,暴露了。”
  当再次看到陈宾时,就是沉稳如张岚,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他酒气未消,好好一身体面的袍子不知道被谁撕得七零八落,仅剩几根布条裹着,活像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乞丐,要是换个场合,张岚必定会蹲下来,郑重地施舍几枚铜钱,顺带问候一下我们尊敬的陈大人,到底是做了什么,得罪了谁,才混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现在肃杀的融国士兵就立在一旁,还有怒气冲冲的嘎巴大使,张岚心想着,就算了,下次吧。
  那之前见过一面的三白,此时也在这里,被人带到一边,掩面而泣,哭哭啼啼,从一见面便是如此,不曾停下。
  张岚瞥了她一眼,确实,和小青姑娘足有八分相像。
  这货昨夜在参萁城里与几个胡人斗殴,被驻扎在参萁的融国士兵抓了起来,关押在参萁的大牢里。关键是他也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份,谁能想到堂堂副使大人,在众人心急如焚等待着的时候,正可怜巴巴地被关在大牢里面呢?若不是嘎巴急了,下令持着画像掘地三尺寻找此人,兴许就是再过些日子,他也回不来。
  嘎巴几近抓狂了,他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似乎震动着房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副使怎么会跑到参萁去了?”
  陈宾仿佛是宿醉未醒,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来,众人把目光投向一边的三白。三白一个妇道人家,此时倒也不怯场,抹了一把眼泪,把掩住的手放了下来,带着些许哭腔,说,“夫君他喝了些酒,那几个,那几个人见夫君不清醒,便……便轻薄于我,夫君当然不依,便与他们扭打起来了。”
  张岚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内心已经不知道笑成什么样子了,可脸上还是得装着糊涂,装出一个诧异的样子,暗暗竖起大拇指来,称赞陈宾,从哪里寻回来这么一个好婆娘。
  “可是副使,你跑到参萁去干嘛啊?莫不是寻本官开心?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官非向大汗参你一本不成。”
  “是本宫让他去的。”
  听到来人的声音,一众人都赶紧下跪行礼。“问公主安。”
  来人正是雨阳,昨夜一行人为了陈宾,为了前进抑或是停留,纷闹不休,倒是所有人都把这位公主给忘了,晾在一旁,纵是张岚和陈宾此时也暗暗吃惊,这公主怎么来了?
  “本宫在应邑吃过应邑的糖葫芦,味美,念念不忘,就命陈大人去寻。也许是这参巳城没有,念参萁也不远,他便迢迢过去了,孰不知竟然发生这种事。若是嘎巴大人要参,就把本宫也算进去吧。”
  “不敢。”雨阳可是融国未来的王后,嘎巴再大胆此时也不便再追究下去。“既然是公主殿下的命令,那此事就算了了。为免误了大事,我们现在赶紧启程吧。”
  “不行!”陈宾此时好像是清醒了些,“那几人轻薄于我三白,岂能就此划过?我……我一定要讨个公道!”
  张岚也插进话来,誓要把这水搅浑,“副使乃是代表秦国出使,贵国百姓轻于其家眷,又将其殴打,当然,是非对错还不能仅凭这一面之词,还请嘎巴大人请那几人上来,审问一番,好判个黑白。”
  此时嘎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还要升堂,询问?误了整整一个晚上,若是有人告到大汗那里去,难讲大汗不会落他一个办事不力。
  “那几个人现在何处?”
  身旁的卫兵赶紧回答,“也在参萁大牢里关着。”
  “全部斩了,”嘎巴向前一步向张岚一拱手,咬紧牙关,张岚能听见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但是却是面无表情,“不知这样处理可妥当?”
  张岚一被直直盯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就像是塞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过嘎巴会想办法草草了结此事,但是万万没想到他做事如此不计后果。刚与秦国以胜利者的姿态停战,反手就为了几个秦人而斩了融人,还是连审问都不曾的情况下,如此专横武断。
  嘎巴可有想过今后在融国政坛可如何下去?
  见张岚久久不说话,嘎巴继续说“既然大使也说不上来有何不妥,那现在,启程!”
  他一甩手就去了。
  赢夫和高公公把陈景天扶到椅子上,可是等了好久他都没能把气匀过来。赢夫使个眼色,高公公立马去给陈景天倒了一杯水,陈景天把水吞进喉咙里,然后是止不住的咳嗽。
  “陈大人,你莫急,急也不急这一时。喝口水,慢慢说。”
  陈景天终于回过了点神,“陛下,臣召陈泗回国,一开始还很顺利,可是回到半途上,不知怎么地就暴露了,现在晋国指责我们是世代友邦,却居然派去间谍……他们现在已经是大军压境,要求我们把陈泗交出来。”
  “这,”高公公也觉得不可思议,“这潜伏了好些年都平安无事,怎么一回国就暴露了呢?莫不是……有人告密?”
  “是不是有人告密,延后再说吧,如今最重要的是晋国方面如何应付,”赢夫略微沉吟,“陈大人,陈泗现在何处。”
  “臣不知。”
  “不知?”
  “他的车队回国路上遇到晋国盘查,情急之下跳车钻入深山老林之中,如今也不知道下落。”
  这晋国要人,可分明这人还不知道哪去了。赢夫苦笑,一挥袖坐回位置上。
  这要恢复节度制,令尹王泽王泽是最大的利益受损方,赢夫已经做好万全之策了,先是杀了不少官员造势,风口起来,只要他一有异动,立马一举拿下,可惜他却没有撞上来,反而一下子推举上来两位人选。这本来拢共东南西北四位节度,王泽一下子要占一半,赢夫定是不能依的,此时原定的一方节度陈泗,回国却突然暴露,莫不是就是王泽告的密?
  “陛下,我们该如何处置啊?”
  赢夫略微一思索。
  但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晋国方面,先装疯卖傻拖着,在融国的事情搞定之前,我们绝不可把晋国得罪死了。派遣人手,发散开去寻找陈泗,此人……务必把他带回来。国内我们已无人可用,若是他回不来,就算恢复了节度,那还是王泽的天下,我们就白费一场功夫了。”
  高公公不解,“陛下,我们不是趁乱剪除了一部分王泽的羽翼嘛,怎么也不算徒劳无功啊。”
  赢夫冷笑,“断其臂膀是不错,但他自己却不损分毫,而这天下节度,他王泽要占去半数,这只要多少时日,他就能完全恢复元气过来啊?”
  这时候门外有人报,高公公回首一探,“谁!”
  “启禀陛下,令尹大人有信呈上。”
  “寡人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赢夫冷笑,“说得对,也不算徒劳无功。陈大人,你尽早把陈泗寻回来,陈泗只要在我雍州,那么一切都好说。”
  “遵命。”
  “高公公。”
  “小的在。”
  “去,”赢夫面带微笑,“去给太后回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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