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代理人事件之后，各个家族都显得谨慎了许多，家族之间的战争也陷入了僵持，没有人轻举妄动。肖焘的轻敌让自己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不仅如此，其他各个家族也在这之后对肖焘产生了一些怀疑，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但是大体上肖焘还能撑得起场面。
　　这种僵持的状态双方都不太想去打破。几个月的消耗战对于马睿家族和肖焘家族来说都是不小的挑战，战争期间的开销尤为巨大。肖焘弄丢了自己的一颗摇钱树，家族财政上他必须考虑地更多，他没有持续发起进攻的底气。而马睿家族这边，虽然收获了张志浩和他的产业，但之前的消耗战使得家族内耗巨大，家族几乎失去了大部分的城内资金来源，家族财政只不过是从崩溃的边缘被拉了回来，再加上人员的损失，这是比钱更难补充的东西。戍勒城里的其他三个家族并不是这场战争的主要参与者，随着肖焘的攻势渐渐沉寂，他们也就没了什么动静，本就只想坐收渔利的他们并不想在这场斗争中陷得太深。就在这种情况下，谁都无法在短时间给予对方致命一击，于是各个家族都心照不宣，战争慢慢沉寂陷入僵持状态，但并没有结束。
　　看似平静的局面一直持续了近半年，家族基本恢复到了正常时期的状态，很长一段时间没人再提起战争的事。李岩在和马睿商议之后，为了减少开销，暂时削减了一半以上的武装人员，撤掉了大部分战争时期临时组建的军队和战斗小组，手上只留下了任天宇和他的战斗小组。不过对于马睿住处的安保力量并没有做任何变化，李岩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并不能放松警惕，往往在无法展开大的攻势时斩首行动就会显得非常有效，所以对于马睿的保护一丝一毫都不能有松懈。
　　让李岩感到高兴的是，在这段时间里，他的手下涌现出了宝贵的有用之才。首先最让他感到欣喜的便是任天宇的成长，作为李岩亲自训练并提携的家族成员，任天宇没有辜负李岩的期望，他的潜力本就非常巨大，在战争期间更是展现出了少有的领导力。他在一次次的行动中告诉了所有人，他虽然是个暴力的杀手，但绝对不是一个没有头脑的莽夫。任天宇在这方面的提升是李岩没有想到的，在谋略这方面的能力上，更多的并不是靠人去培养，而是靠磨练和天赋，所以这更加难能可贵。这也是李岩会在这个时期撤掉了其他的但唯独留下他的战斗小组的原因。尤其是在家族失去了丁振原这样的重要打手之后，任天宇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这个空缺，虽然他在资历和能力，以及地位上都还暂时不能到达丁振原的水平，但是李岩对他很有信心，认为他有能力在更新换代中站稳脚跟，而且马睿也很欣赏他。另一个让李岩觉得成长迅速的人便是无医。自从李岩任命无医作为新的货站管理员之后，无医便展现出了他在财务和人员管理方面的天赋。最开始注意到这个的人并不是李岩，而是阿班。李岩提拔无医之后便忙于家族战争，一时间无暇顾及无医和货站的事务，马睿便把这些事务交给了阿班来管理。于是慢慢地阿班发现了无医在这方面的天赋，在他的管理下，无论是营收还是运输方面，一切都井井有条没有出过一点岔子，每个月提交的报表也按时且准确，并且货站的收益每个月都稳步增长。相比起他的前任，无医的工作质量可以说是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于是阿班把这些告诉了马睿和李岩，马睿也对无医表示了认可，叮嘱阿班多多关注一些。
　　这段时间李岩可算是有了些清闲的时间，之前的高强度工作也让他感到有些吃不消了。趁着手上的事情少一些，他也难得有机会去喝几杯消遣一下，自从家族战争开始之后他就几乎没有去酒吧放松一下了。不过李岩并不是给自己放了假，他重新计划起了对肖焘的暗杀计划。李岩希望能找到在僵持时期敌人露出的破绽，不过他自己也觉得机会并不大，因为敌人也不会那么傻，尤其是肖焘这样经验老道的领袖，不会轻易放松警惕。虽然如此，李岩依旧打算一试，他分别给手下的任天宇，吴放飞和赵文轩三名杀手交代了这项任务，让他们去尝试，任务没有时限，目标确定，不作其他任何要求。
　　李岩来马睿家的频率也慢慢减少了。局势最为紧张的时候李岩几乎天天都会来到马睿的办公室，有时候还会住下。现在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他只需要在每周五拜访一次马睿，在马睿的办公室，和其他家族高层一起参加会议。李岩在晚饭时间前赶到了马睿家，因为马睿说今天招待大家一起吃顿饭，以前这样的聚餐几乎每周都会有，不过从家族战争开始后就变少了。马睿家平时也不会来什么客人，平时家里只有马睿一家三口，在孩子出生前只有马睿夫妇二人，难免有些孤单，所以能在一起吃顿晚餐大家都很开心。
　　估计是大家都盼着这顿晚餐，李岩来的时间不算晚，但却是最后一个到的。李岩走进院子时天还没黑，夕阳的余晖还在散发着略显昏暗的光，很快地便在大地上消散。晚餐还没有准备好，马睿和嘉琦在厨房里忙活，其他人都已经到了，都坐在马睿办公室的沙发上聊天，一进大门就能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笑声。李岩到厨房和马睿夫妇打了声招呼，看起来他们俩今天心情都不错，然后马睿让他先去坐一会，说晚饭一会就好。
　　李岩推开办公室的门，阿班，陈武和史林三人坐在沙发上。阿班回头看见了李岩，笑着说：“你可算是来了，可惜你错过了刚才的故事。”
　　史林和陈武坐在对面抽着烟，李岩挨着阿班坐下。“这不是还没到点么。你们一个二个来的这么早，搞得我都糊涂了，这哪是你们的风格。”李岩打趣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
　　“这吃饭得积极啊。”史林说完哈哈大笑。
　　“倒也是。前阵子闹得，饭都吃不好，天天在据点里吃手下做的大锅饭，真的是。哪天你们都该尝试一下，我亲自给你们做，让你们尝尝战时晚餐的味道。”李岩说。
　　“可算了吧，我宁可吃你手下做的。”阿班说。李岩抬手做出要打他的模样，大家都笑了起来。
　　四人继续聊着天，这时马睿推门进来，身前还绑着围裙。“说什么呢这么高兴。饭好了，出来吃饭。”马睿说。
　　“哟。今天马师傅亲自下厨，那我们有口福了。”李岩说着站起来，弯腰灭了手中的烟，准备往外走。
　　晚饭没有做什么特别的，都是些大家经常吃的菜，但是味道都很不错，一是马睿夫妇的手艺确实都很好，再者就是大家都很久没有坐在一起这样吃一顿饭了。嘉琦吃完饭就先离席了，去楼上照看孩子。
　　“这周大家都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事。”马睿问。
　　“都很好，基本和正常时期没什么两样了。肖焘那边也没什么动作，生意上一切正常，慢慢好转了。”陈武说。
　　“我这里也一样，情况好转很多了。”史林说。
　　“阿班，你说说。”马睿说。
　　“我得到的消息说，肖焘虽然不想和谈，但他暂时也做不了什么。这么拖着，另外三大家族已经对他有意见了，所有人都清楚，现在的情况下他越拖越对他不利，据说刘子杰已经不对肖焘提供情报支持了，而且他还拒绝了肖焘的援助请求。”阿班说。
　　“还是年轻人啊。这个决定八成是刘子杰自己做的。那些长老们是不会让他这么做的。”马睿说，“做好准备吧。他很快就会来联系我们了。”
　　阿班点了点头。
　　“李岩你呢。”马睿说。
　　“我这也没什么特别的。肖焘这老家伙藏得很严实，我一直抓不到他的破绽，不过我让手下继续盯着，就等他露头。”李岩说。
　　马睿微微点了点头，思考了几秒钟。
　　“哦对了，还有个事。这阵子天气越来越热了，咱们计划一下，下周上山去避避暑，度个假。”马睿说。
　　“去塔县吗？”阿班问。
　　“对，去山上的木屋别墅待上几天，大家一起去。”马睿说，“李岩，这就交给你安排一下吧，周一咱们就出发。”
　　“好。”李岩说。
　　“我就不去了。”陈武说，“下周我妈出院，我得照看一下她。”
　　“哦对，我把这给忘了，老人家情况怎么样。”马睿说。
　　“她挺好的，医生说没啥大事，再休息一段时间就行了。没事，你们去吧，我下次再和你们去。帮我带点山上的牛肉回来就行了，那玩意是好东西。”陈武说。
　　“那行，等回来我也去看看你妈。好久没见了，得去看看她老人家。”马睿说。
　　凌晨十二点李岩最后一个从马睿家出来，其他人大概一个小时前就都先走了。马睿留下李岩交代了一些下周上山的事，顺便问了问关于李岩手下任务的事，这些李岩只能单独告诉马睿。
　　周一清晨，三辆黑色越野车驶进马睿家门口的街道。李岩亲自开着第一辆车，副驾驶上坐着吴放飞，李岩带他作为副手来保障这一次出行的安全。第一辆车载着马睿夫妇，后两辆车由李岩亲自挑选的司机驾驶，第二辆车载着史林和他的妻子，第三辆车载着阿班和无医，阿班给无医放了个假，邀请他参加这次出行。在他们出发之前，李岩已经派出了赵文轩带着两辆车十个人的保镖队伍先去开路，他们将提前到达山上的别墅，做一系列的安全检查。
　　磨蹭一阵之后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他们要在午饭前赶到，山路并不好走，这一上午的时间都会花在赶路上。一开始车队开得很快，在正式进入塔县的地界之前车队在一个服务区休息了一会，男士们纷纷下车抽几根烟，长时间开车难免会感到疲惫。很快他们便继续上路，山上的很多路段都比较危险，李岩专门在前一晚早早睡下，就为了在这时不会犯困，他对另外两个司机同样这样要求。
　　开始时车里还有说有笑，慢慢地马睿夫妇都睡着了，吴放飞和李岩也都不说话，不过他俩都没有犯困。车队最终按时赶到，一下车李岩就感受到了寒意，他觉得自己穿的有些少了。这里的海拔有些高，就算是中午的气温也不算高，晚上则更冷。马睿夫妇从车里下来，还在打着哈欠，后面的阿班也是如此。
　　“几点了？”马睿伸了伸胳膊问。
　　“刚过两点，差不多刚好。”李岩说。
　　“那我们进去吧。”马睿对其他人说。
　　这栋别墅是马睿父亲建的，从前每年夏天马睿父亲都会带家人来这里，其他时候别墅便交给在这里的老管家吴正严打理。吴正严是马睿父亲的老部下，不过很久之前就退休了，他从前也是个狠角色，在一次行动中伤到了腿，便在马睿父亲的安排下来了塔县。家族在这里给他买了一片牧场，建了一栋房子，他和家人便在这里安心养老顺便帮忙照看马睿父亲的别墅。
　　老管家拄着拐杖从别墅里出来迎接马睿一行人，马睿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马睿赶紧上前去扶着吴正严。
　　“慢点吴叔。”马睿扶着吴正严说，“我该去接你的，您怎么亲自来了，让手下来就好了。”
　　吴正严拍了拍马睿的肩膀。“没事。好久没见你了啊。听说山下又开始闹腾了，怎么样啊？”吴正严笑着说。
　　“没什么。咱们先进屋。”马睿说。
　　马睿扶着老管家先进了门，面前走来一个年轻人，从另一边扶住了老管家。
　　“这是我的儿子，吴舒恒。还记得吗？”吴正严说。
　　面前的年轻人个子很高，而且看起来很结实但并不算是魁梧，更吸引人的是他的英俊的面孔，看起来有些青涩，棕色的眼睛，深棕色的头发不是很长，一表非凡。
　　“当然记得。不过那时候他还小呢，我也还年轻。”马睿笑着说。
　　“你现在也年轻啊，我才是真的老了。”吴正严说完哈哈大笑。“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马睿，我和他父亲可是最好的战友。”吴正严对儿子说。
　　“你好。”吴舒恒点头对马睿问好，看起来有些拘谨。
　　“不用太紧张，你以前见过我，只是不记得了。”马睿说。
　　寒暄几句后一行人先进了别墅安顿下来，之后都聚在一楼的餐厅准备吃午饭。别墅里很暖和，下午马睿要去吴正严的家里做客，顺便送他回去。
　　
　　李岩和吴放飞和马睿一起前去，没有带其他保镖，在这里不用太担心安全问题。吴舒恒为客人煮了茶，随后马睿和吴正严在屋里的书房单独谈话，其他人则在外面。
　　“山下的事我听说了。现在情况还好吧。”吴正严问。
　　“情况好多了，之前有些困难。”马睿说。
　　“肖焘这个家伙。”吴正严打断了马睿的话，“从我和你父亲那会他就一直是这样，这么多年还是贼心不死，要是不是那时候我们失误了让他捡了一条命，他哪还会有今天。”吴正严显得很愤怒。
　　“没事吴叔。我都知道，我能应付。”马睿说。
　　“哎。”吴正严叹了一口气，“我老了，你父亲也不在了。当初你的那些决定，我是支持的，你不那么做，这个家族就要垮了，比起一个两个老人的私利，家族永远是更重要的。不过我现在也帮不上你什么了，你也长大了，我相信你能带好家族的，你父亲看见了也会欣慰的。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别犯和我们一样的错误，不要急于求成，肖焘比你想象得要更加老练，他在等你露出破绽。”
　　马睿明白吴叔的意思。而且马睿对于吴叔说的支持他的决定感到很舒心，他本担心吴叔这样一个家族老臣会埋怨他当时为了稳固家族而发动的清洗行动，不过现在看来这些担心是多余的。
　　“还有一件事。”吴正严说。
　　“吴叔您说。”马睿说。
　　“我的儿子，吴舒恒。我想让你带他下山去。”吴正严看着马睿说。
　　“为什么。那谁来照顾您啊？”马睿问。
　　“不用担心我，我们夫妻俩能照顾自己。我是想让你带他下山，在你手下找些活干锻炼锻炼。他也成年了，留在我这看牧场也不是个长久的事，我想让他去学点东西，试着干干我从前的活也行，不过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这块料。总之，带他下山看看吧，能不能给家族干活，后面你再决定，怎么样？”吴正严平静地说。
　　“好。您放心好了吴叔。”马睿说。
　　“那就好。你该怎么带就怎么带，能干成什么样全看他自己，你不用想太多。”吴正严拍了拍马睿的胳膊说，“我还是经常想起和你父亲一起打拼的时候的，那是真正的好时候，现在是清闲了，交给你们年轻人了。”说完吴正严拄起拐杖，慢慢走向阳台，打开了阳台的门靠在栏杆上，点燃一根香烟，凉风带着烟气吹进屋子。
　　马睿打算在山上待到周末再回去，大家在山上都住得很舒服，不用受山下炽热的暑气。马睿很喜欢这种惬意的感觉，他总在早上雾气还没散去的时候，从后院走出去，到房子背后的林子里去转一转。马睿不想被打扰，李岩像保镖一样随时跟着马睿，但马睿并不会感到不自在，两人往往清晨出发，走到背后山上半山腰的一片草坪上停下，稍作停留后继续出发，赶在中午之前回到别墅。一路上两人一边闲聊一边走，他们每次走的路都不太一样，马睿对这里很熟悉，不用担心会迷路。在这里他们不会聊家族里的麻烦事，只是闲谈些故事，回忆回忆从前的事。
　　每天下午马睿都会待在别墅里。嘉琦很少出门去转转，大部分时间她和史林的妻子待在一起，两家的关系很好。马睿一般会在午饭后睡一小会，起来后等山下陈武打来的电话，告诉他山下的事，基本上都一切安好。之后他会打开阳台的门，这时候外面不像清晨和夜晚那么凉，他可以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看看书，喝杯茶，等到太阳慢慢西沉，他再走回屋内。
　　第四天，也就是周四下午。马睿和前几天一样，一个人坐在阳台上读着西德尼·谢尔顿的《假如明天来临》。马睿很喜欢看小说，这本书是他从他父亲的旧书架上找来的，这种类型的书他还是第一次读。
　　这时有人敲了敲他的房门。马睿回头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着，一般这时候不会有人来打扰他。
　　“进来。”马睿回过头说。
　　李岩推开门走了进来。
　　马睿回头看见了他。“那还有把椅子，搬过来坐吧。”马睿说，手指了指屋内书架前的一把椅子。
　　李岩搬过椅子坐在马睿右边。“什么事？”马睿问。
　　“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李岩说。他顿了顿，马睿的目光从书上移开，转而看着他。
　　李岩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胳膊撑在腿上。“我们找到肖焘了。”李岩说。
　　马睿没有立马回答他，他慢慢合上了手中的书，放在腿上。沉默了十几秒后，马睿问：“确定吗？谁得到的消息？”
　　“基本上确定了。肖焘的女儿病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今早被送进了医院。我们的人一直从他女儿家跟到了医院，他们看见肖焘在中午被人护送着到了医院，现在还没有出来。”李岩说，“任天宇刚刚打电话告诉我的，他现在就带人埋伏在医院外面，等着肖焘出来。”
　　马睿没有说话，他在思考着这件事。
　　“让我去吧，至少找到肖焘藏在哪，如果有机会就干掉他。”李岩说。
　　“别着急。”马睿静静地说，眼神透露出他觉得不能轻举妄动。
　　“不能再等了。我的手下们也在等着我下命令，我们已经等了几个月了，这绝对是一次机会。肖焘这个老狐狸终于露出破绽了，就算是他女儿出了什么事，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没那么人道，该怎么做了他就怎么做了他。”李岩有些激动，他希望马睿立刻下命令让他下山，他要亲自去指挥这次行动，要了肖焘的命。
　　马睿还是顿了顿，露出了一丝为难的表情。“好吧。”马睿有些不情愿地说，“你下山去亲自指挥。不过记住，不要冲动，没有把握不要做过激的行动，能找出他藏在哪里就足够了，要有耐心。”
　　李岩点了点头，他对马睿的态度有些不太满意。他认为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而马睿有些优柔寡断了，肖焘不可能一直待在那个医院里，他只需要做好准备，就能在半路上干掉肖焘。李岩关上了马睿房间的门，快步走下楼，打电话给任天宇下了命令，所有人待命，等他到了再行动，如果发现肖焘出了医院一定要跟住。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太阳的余晖照着远处的山脊。李岩知道他得抓紧时间，等他赶到最快也要将近半夜了，所以一分一秒他都不想耽搁。他一个人坐进车里，开车朝山下驶去。
　　事情发生地有些快，马睿这么觉得。他不断地思考着，晚饭时也心不在焉。肖焘会在这个时候因为他的女儿露面，看上去也是情理之中。肖焘没有别的子女，他的女儿是他的最爱。家族一直有派人监视肖焘女儿，自从肖焘藏匿起来之后，他和他的女儿就再也没有碰面，这次自己的女儿住进了医院，作为父亲的他不能不来，就算他知道这么做很危险，但那是他的女儿。马睿思考着那天吴叔给他说的话，像肖焘这样老谋深算的人，他会耐心地等待对手漏出破绽，马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抓到了肖焘的破绽，所以他有些犹豫，但他不得不给李岩下命令，只能叮嘱李岩要谨慎些。
　　说实话，马睿不觉得这次能干掉肖焘。他认为肖焘既然敢露面，不会没有把握，他觉得李岩估计捞不到什么结果，很可能连肖焘的踪迹都抓不到，肖焘就会再次消失。但马睿没有把这些说给李岩。
　　李岩开着车在山路上走着，他看似很平静，但其实心急如焚，生怕肖焘会再次溜走。他手上的烟一路上没有断过，天已经黑透了，他没办法开得太快，所以没办法在他预想的时间赶到。
　　时间过得很快，离午夜没有多久了，而李岩却还没从山里开出来，这花了比来时多将近一倍的时间。李岩很是着急，但没有什么办法，他打开车窗，扔出了手中的烟头，然后又从副驾驶的座位上拿了一根烟点上。他开着车驶上一个略有些陡峭的盘山山坡，车走到这里都会有些吃力，不过这也是下山前的最后一个明显的上坡，李岩用力掰了掰档位，多给了些油门。“可算是快出来了。”李岩心里想着，长舒了一口气。
　　车爬到坡顶，紧接着的就是一段下坡，重力的加速让车在这里都不用轰油门，顺着山坡就能溜下来。李岩微微松了油门，但没有完全松开，汽车在路上向下飞驰。速度越来越快，和所有男人一样，李岩享受着这种飞速带来的快感。汽车很快即将开到坡底，这段坡路的最后是一个拐弯，李岩提前踩了踩刹车，打算慢慢减下车速。但仪表盘上的指针并没有向下摆动，车依然维持着极高的速度向坡下俯冲。李岩瞬间察觉到了不对，他再次用力踩了踩刹车，车依然丝毫没有减速，于此同时，汽车离坡底的弯道越来越近，李岩的心脏飞快地跳着，他的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大脑飞速思考着该如何控制住这辆已经失控的汽车。这种速度下，李岩没有跳车的时间，而且这么做他也必死无疑，他只能祈求自己能够控制住这辆车转过这个弯道。
　　几秒钟之内，车已经逼近坡底，李岩用尽全力控制着汽车的方向。车以极高的速度冲进了弯道，李岩用力转动方向盘，车头随之转动了方向。但车速实在太快，巨大的离心力把汽车向外甩去。
　　“完了。”李岩心想。
　　汽车没能转过弯道，在驶入弯道的中央之前，车头撞破了道路另一侧的围栏，坠入了漆黑一片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