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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而过的箭矢卷席着劲风,堪堪穿过费潜的发梢,他浑身僵硬,呆立在原地。肉眼可见的危险远比一瞬间的死亡更令人恐惧,即使是被子弹射中,也比不上箭头在眼前划过来的恐怖,费潜被吓得木雕泥塑一般。
而此时,飞蝗般的箭羽随后而来。
“敌袭!”费石最快反应过来,一头扑上将费潜按倒在地,背后中了数箭,疼得一声闷哼。
“啊!费石你中箭了!?”费石的闷哼让费潜惊醒过来,连忙推开他,寻找他何处中箭。
“不妨事,被铁甲夹住,只入肉一分嘶啊——”费石故作轻松,为叫费潜宽心,大大咧咧地伸手抓住肩头的箭杆,一把揪了下来,结果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显然不是那么无关紧要。
“混账东西,别硬扯,小心挑断血管!所有人趴下,灭火把,就近寻找掩护!”
学员们令行禁止,立即匍匐在地,把火把插进雪里熄灭,并爬行着向费潜靠拢,将他护在中间。
头顶嗖嗖作响的流矢停止了攻势,费潜小心翼翼地爬到一个土坎底下,拨开荒草探头向外窥望。
天色昏黑,远处只能勉强看到一个个猫着腰前进的黑影,对方应该是发现此处火光闪烁,直接箭羽攻击,可见有备而来。凭着天上冷清的月光根本无法看出是哪一家的人马,但人数不少,至少两三百开外。
“这是哪来的军队,为何一声不响径直放箭,难道把我等当成河对岸潜来的探子不成?”
费石背上还插着三四支箭,也不敢乱拔了,刺猬毛一样颤颤巍巍地立在身上,疼的咬牙切齿。
“教官大人,是否呼号与之沟通?”
“不行,那反而会帮对方重新确定位置。如果误会了,对方早该先行发问,而不会这样无声无息地压进,上来就箭羽攒射,很可能是目标明确——对方知道在这的是我费无疾,这是要杀我!”
“杀,杀大人?谁有这么大胆子?!”费石一听醒悟过来,连忙把埋得更低。
“跟我有过节的可不多,哼……因病掉队,数百余人,原来是藏在左近,监视到我落单立刻下手!到时候回了营,就说刚刚到达,完全可以撇清关系,把我的死推给夷人,好你个姬发,好你个子厚!”
费潜扶额叹息,实在太过大意,竟低估了这两个仇人,可也实在是无奈之事,谁又能想到这两个家伙竟然如此杀伐果断,而且他娘的早有预谋!?
“可他们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出营的呢?难道我的行动泄露了?”
“大人,先别思量那些末节,对方越来越近了,我等如何对敌啊!?”费石在旁催促着,其余人也纷纷望来,等着费潜决断。
“对敌?对方有数百人,即使你们装备再精良,也敌不过人海战术,不能硬拼。”费潜眉头紧皱,焦急寻找着退路。
回归大营的最短路线被截断了,如果想从侧翼绕开,就必须经过一段开阔地,没有任何遮挡,而且还覆盖着积雪,走在上面无异和靶子一样,等着被乱箭射杀。
强行冲刺,指望靠着跑得快躲过密集的箭矢是不现实的,就算是一颗小石子,只要足够凑巧也是能杀死一个成年人的,何况是锋利的箭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时运不济,学员很可能会有死伤,而费潜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死在自己眼前,所以侧翼冲关的可能只能否决。
正面无法硬碰硬,侧翼又要当箭靶子,一时间费潜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而此时,围杀他的军队已经越靠越近了,他甚至能听到积雪中埋藏的干枯草梗被踩断的轻响。
“妈的,老子一个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费潜咬牙跺脚,恨恨地低吼道,“走!渡河!”
“渡河?!大人,过了河就是淮夷部族的地界,形同叛国啊!而且过了河若遇敌人该如何是好?”费石有些迟疑,低声劝阻道。
“不渡河,今夜必葬身于此,犹豫不得!渡河!”说罢,费潜挥手招呼众人,自己当先跳进了河水中。
嘶——费潜倒吸了一口凉气,混着冰碴的河水冷得刺骨,刚一沾上,立刻骨头里都隐隐作痛起来,小腿抽筋了。
“还愣着作甚,等死吗?!快下水拉我一把!”
见费潜龇牙咧嘴的,学员们顾不得犹豫,慌忙跳入河水,将他扶起,搀着他向东岸跋涉。
似乎听到涉水声响,敌人加紧了追击,当箭矢拨开草丛,对准了河水中起伏的身影,费潜等人方才到达河水中央。
“妈的,要被击于半渡了,所有人,钻进水里!”
费潜埋头沉入水中,河水刚刚摸过头顶,就恍惚间见一道利箭从鼻尖划过,虽然被河水所缓冲,力道大减,仍然在费潜鼻梁上划开一道口子。
“加咳咳……加速!咳呕……”费潜一边在水中挣扎浮沉,一边开口大喊,不慎呛了水,痛苦不已,却不敢稍稍停顿,努力向对岸冲去。
箭羽密集而起,像是黑夜里掠过天空的一群群蝙蝠,一闪而逝,坠入水中。实在太过密集了,学员们的铁甲纵然坚固,也无法将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保护周全,不时有人发出闷哼,白浪中泛起点点血花。
费石又中了两箭,却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不要放他们走脱!”箭矢用的差不多了,敌人开始追入河中。
“他们追上来了!何人与我断后!”
一名学员发现了身后追兵接近,发一声喊,抽出投矛掷向身后,将一名敌人当胸刺穿。此举引动了数名学员停下,反身阻击追兵。
“不要在河水中纠缠,渡过河再攻其半渡!”费潜大声呼喊。
那几人听令,欲要停止纠缠,却不防岸上的敌人并未用尽箭矢,最后一波箭羽袭来,他们纷纷中箭。其中两人正挨在脖颈要害,铁甲未能保全性命,他们捂着血流不止的咽喉,踉跄倒在了河水之中。
“啊——”
费石悲痛欲绝地嘶吼着,他认出了中箭身死之人,那两人都是他的同乡伙伴,其中一个就是当初挑事被费潜打服的敦。
他们原本总是阳奉阴违的和费潜对着干,却因逐渐认识到了他凶恶表面下的仁厚,而忠心爱戴费潜。
费石和他们曾一起畅想过,要跟随教官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在第一次上战场时身死,而且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费石撕心裂肺地低吼着,却无法奔过去夺回伙伴的尸身,他要紧紧跟随在费潜身后,像一面盾牌一样,替他遮挡箭羽。
终于到了对岸,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伙伴的尸身被淮水冲走。
“大人……他们……”一众学员哽咽着,望向费潜。
“一……二……三……四……五……”费潜面色铁青,默数着河水中载沉载浮,渐渐远去的学员的尸身,心如刀割。
对岸的敌人见费潜过了河,而其部属手托投矛严阵以待,担心被射杀,不敢再涉水,反身回到岸上,张弓搭箭。距离过远无法伤及费潜,但他们要的是费潜无法回来。
“我还真就不会回去,”费潜咬牙切齿地冷笑着,“今天没杀死我,明日我便杀绝你们,你杀我五人,我定要杀你五百人,五千人来偿还!姬发,子厚,你们给老子等着,我要你们带不回一兵一卒!”
“大……大人,不可……”费石低沉地开口劝阻。
“什么不可!?你休要劝阻——费石?费石!”
费潜盛怒之下,挥手推开费石,却不成想费石摇摇晃晃一头栽倒在地上,露出他满是箭羽的后背,除了铁甲防护之处,几乎被箭杆插满,令人触目惊心。
“快!快抬上他撤退!寻找安全处治伤!”
现在不是愤怒地思虑报复之时,要紧的是摆脱威胁,找到安全地点救活费石,已经死了五个弟兄,费潜无法接受再死伤任何一个了,他怕自己会心痛而死。
贸然拔出箭头,极有可能会害的费石加速失血而死,必须一切准备就绪才能尝试施救,费潜阻止了众人的尝试,带学员们抬起费石,向东奔去。
奔出三五里路,前方出现了一点火光,费潜连忙带人冲过去,却发现竟是蠃在此生活烘烤衣物。
“蠃!你是出身猎族,可懂得如何治疗箭伤!?你一定懂得,你快来救人!”费潜扑过去,一把揪住蠃。
分别不过半个时辰,方才淡然自若的费潜竟如此狼狈慌急,蠃吓了一跳,被抓到费石身边,一见他背上马鬃一样的箭杆,大惊失色。
“公子莫非遇到夷人!?不对,这箭杆不对……”
“别问没用的!我问你能不能救他!”费潜焦急之下,十分暴躁。
“我,我姑且试试,公子请先帮他解开甲胄,剪断箭杆,其他人多寻些柴草来,莫要让他寒冷,我这就去寻药草!”
蠃急奔而去,其他人也紧张忙碌起来,费潜解下自己的皮衣,将不太潮湿的一面朝上,让费石卧在上面。
用刀剪断箭杆,卸掉甲胄,费石里面的皮衣已经被凝固的鲜血粘连住,废了好大力气才清理下来,露出布满椭圆形小洞的臂膀,血液还在汩汩地往外流淌。
这样还有救吗?费潜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