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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潜虽然了解一点简单的伤口处理方法,但那是应付马路牙子上磕破了膝盖,或者水果刀切了手一类水准的。一见到费石身上密密麻麻令人心惊的伤口,他就手足无措了,而且也没有酒精、纱布、药水,他更是碰都不敢碰,生怕害了费石。
即便自己慌张无措,可当费潜看到蠃准备的救治手段时,还是大呼不可——不知从哪掏来的一窝兔子,来历不明的干枯草根,乱七八糟的石头粉末,这些东西能救人?你说这是药草药石,谁信?就算能止住血,感染也要了命了啊!
“公子,这是族中治疗外伤的老办法,左右无计可施,何妨让蠃试试呢?”蠃认真地说道,按下费潜的手,没有因为他粗暴的质问而气恼,蠃看出了那双红通通眼睛里,闪动的是关切与焦急。
“大人,让他试试吧,再这样下去石要没命了。”在旁努力拾柴烧火,保证温暖的学员们也跟着劝说费潜。
“要是你把他治死了,我就,我就……你来吧。”费潜憋了半晌,无可奈何。
蠃点点头,上前查看了费石的伤口,主要集中在肩背、侧腹这些铁甲片保护不周的地方,万幸的是下面的一层皮甲仍能稍稍减缓些力道,让箭矢没有没入太深,伤及内脏。
蠃抽出费潜送他的刀来,在兔子脖颈下戳上一刀,三两下剥下几张完整的兔皮。又将手里的“杂草石头沫儿”磨碎,抹在还冒着点点热气的兔皮上,像贴膏药一样拍在费石的背上,勉强遮住那些箭创。最后一步,撕下一块布盖上,绑紧。
“这就完了?!”费潜目瞪口呆。
“以前受伤,长老就是这样救我的,”蠃用雪搓了搓手上的血迹,望着费石的后脑勺,语气沉声地说道,“但愿石体力壮,但愿他的上帝赐福于他。”
“赐福你大爷!”
费潜一脚踢在蠃屁股上,踢得他趔趄坐在雪堆里一脸茫然,犹不解气,恨不得抢回刀来剁他两下。
“公,公子为何如此?”蠃委屈而困惑地望向费潜。
“为何!?你——我——唉……”
费潜支吾半晌,却只能苦涩长叹。自己有什么资格责怪蠃呢,他最起码还有一试的勇气和决心,自己却只是缩手缩脚的干着急,等到现在了却迁怒于人。
“为何,因为恼恨自己无能为力啊,”费潜摇头叹息,伸手扶起蠃,“迁怒于你,对不住。”
蠃被扶起来,楞了好一阵,突然对费潜笑了笑。
“主人,把衣袍脱下,烤干再穿吧。”
蠃脱下费潜的衣裳,拿到火堆边烘烤去了,费潜却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语气,直勾勾望着费石,暗自祈祷。
这连土偏方都算不上的法子,真的能救人吗?就算有过救活了人的先例,也多半是巧合以及心理作用吧……可又能怎么办呢,死马当活马医,真的只能指望石身体强壮,挺得过来了,祈求上苍,不要收他吧……可不要再死人了,一个都不要再死了……
费石这个样子,也不敢移动,只好守在这里,学员们反身分布在西边,防备着追兵穷追猛打,费石和蠃守在火堆旁,看着费石。
蠃将剥了皮的兔子开膛,用雪擦洗几遍,放在火边烤着。
“主人,肉快熟了,吃点兔肉休息一阵吧。”蠃把烘干了的皮袍子盖到费石身上,扭头对费潜说道。
“有水吗,我渴了。”费潜望着费石沉沉伏在皮毛中间的脑袋,两眼无神,呆呆地问道。
“若不返回河边取水,就只有雪了。”
“哦。”费潜闷闷地应了一声,随手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连里面夹杂着沙石枯草都没察觉。
蠃拿起兔肉,撕下一点尝了尝,差不多熟了,递给费潜。可费潜发着呆,根本没去接。
“主人,听他们说,战死五人,您在为死去的兄弟难过吗?”蠃放下兔肉,跪坐在费潜身边。
“嗯……唉……”费潜幽幽一叹,眼中尽是悲痛。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主人以‘士’待之,我等自然当以‘士’报之,他们死得其所,当怀庆幸。费石亦是如此,主遇险,挡箭在前,身家所系,职责所在,主人无需挂怀。”
“少拿这些剥削思想……哪有人是该死的,凭什么我就该活,他们就可以死!为我而死还是荣耀吗?胡扯!”费潜一拳打在自己腿上,暴躁地吼叫着。
“还是那句话,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饱食君之粱肉,自当践行主辱臣死之道理,不止是他们,蠃亦是如此,若主人遇险,不挺身向前,说不过去。”
费潜扭头望向蠃,眼神复杂,半晌,艰涩地挤出一个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们之死,皆是我之罪,决不能这么算了,杀我五人,日后我定要杀他五百人,五千人来偿还……”
说着说着,费潜渐渐开始走神了,眼里泛起阴鸷的凶光,稚嫩的脸上杀气越来越重。
“太心慈手软了,早该下狠手,让他们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迟早要弄死他们全部的,又何必好心地让他们多活几年?”
“五百人,五千人?不够……我一定要弄死他们,回去就提前开始,趁着殷商国力强盛,把历史的进程提前,抓姬昌,杀姬发……”
“嘿嘿嘿,真当我软弱可欺吗,想杀我,都给我死……正好,我所见的殷商,是值得继续存在的王朝,我跟你们干定了!你们这些狗杂碎,都是些乱臣贼子,你们没有作乱的机会了!等着我回去一个个把你们灭了!”
眼睛映着火光,如同鬼火跳动一般,嘴里还说着可怕的混乱的话,这情形越来越诡异了,蠃被费潜吓得心里直突突。
“莫非鬼神附体,主人?主人!”蠃在费潜耳边呼唤着,却无法让他清醒过来,他不停呆滞地呓语着,口中尽是杀戮与复仇。
气得魔怔了这是?蠃实在没办法,怕出什么毛病,只能壮着胆子,打了费潜一拳。打在后颈上,本来只是想惊醒费潜的,没太重,应该不足以打晕人,可费潜却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蠃大惊失色,慌忙查看,发现费潜并无危险,只是昏睡过去,紊乱的气息反倒逐渐平稳下来,这才长出一口气。
看看兔子肉都快烤糊了,费潜又不吃,蠃轻手轻脚地起身,召唤学员们一起把兔肉分了。几只兔子几十个人,一人也就吃到一两口,聊胜于无,而后他们收队回到费潜和费石身边,聚拢成一圈,替他们遮蔽风霜。
……
“好饿……”费潜缓缓睁开眼,四下扫视,发现夜幕已经撤去,晨光洒落。
“主人,您醒了?几位兄弟已去寻觅猎物,河水附近鼠兔颇多,稍时便可返回。”正在将昨夜的余火重新引燃的蠃一扭身冲到费潜身边,一边说着,一边盯着他的眼睛,仔细打量。
发现费潜眼里除了刚刚睡醒的朦胧昏沉,并不见昨夜那般凶狠戾气,蠃暗自松了口气。
“哦……你刚才叫我什么?你何时又开始叫我主人?”费潜古怪地看着蠃。
“从昨日开始啊,主人不记得了?那主人可还记得昨夜间说过什么?”蠃试探地问道。
“说过什么?没说过什么吧……我好像吃过兔肉就睡着了?不对,没吃着就睡过去了,你们是不是把兔子吃光了也不叫我?”费潜说着,捶了蠃一拳。
看来真的是鬼神附体,如今清醒后全忘了,这下应该好了。蠃心下这般判断着,放下心来。
他却没有注意到费潜揉着后颈,瞄着他的古怪眼神,以及谎言得逞的微表情。
去寻找猎物的人回来了,他们虽然遇到几头鹿,可惜太过机警,还没靠近就跑了,最后只带回几只野兔和地鼠,勉强够分来填填肚子。
费石还没有醒,令人担忧,唯一的好消息是没有发烧,这也是费潜能守住希望之火的关键,这说明或许是费石身体强,或许是那土方法有些效果,总之他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不能让伤者饿着,费潜抽出腰间君王之剑,无比锋利,象征权威的宝剑被用来切肉,把不知道是兔子还是老鼠的肉细细切碎,变成肉酱,混着雪水喂给费石。
费石伤口在背后,只能卧着,喂食很不方便,只有几个人合力将他抬起,小心翼翼地侧过半边身子,由费潜用树棍撬开嘴,把肉和水给他灌进去。
在守护费石的过程中,打猎,喂食的流程不断重复着,无法离开此地,一连过去三天,如果不是没有追兵渡河来寻找,只怕要遭遇险境。
好在第三天的下午,费石终于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睁开了眼睛。透过粘在眼睑上的污渍,他看到了围拢在身边的兄弟们,还有脸色奇怪的费潜。
“大人,你们……”
费潜一巴掌拍在费石没有受伤的腿上,声音发颤地又骂又笑。
“哈哈哈他妈的,你这夯货可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都要急死老子了!?总算活过来了哈哈哈……”